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那些有钱的年轻人》 作者:烽火戏诸侯 ======================== 自 序   《癞蛤蟆》①是我都市小说的收官之作,起码这几年内都不会再写都市题材的小说了。要说到《癞蛤蟆》的立意,就不能不先说前头那本书名会让人感到无奈的作品:《陈二狗的妖孽人生》。当初在写陈二狗之前已经荒废了好几个月,算是躲在杭州余杭的一个山头上闭关,散步的时候,可以在路途中看到一户人家的落地窗书房,经常有个娴静女孩坐在那儿看书,某天恰好有保安走过,当时我就有个念头,好奇屋里屋外的两者,看似有着天壤之别的一对男女,他们之间有没有可能产生交集,有没有可能生出些故事。然后按照这个脉络,就有了凤凰男出身的陈二狗,有了这家伙的单枪匹马,一头撞入灯红酒绿的陌生世界,然后让乡土跟城市展开了一场肉搏厮杀。   当然,作为主角,陈二狗不论过程如何艰辛困苦,最后都成功了,起码在世人眼中是如此,靠着舍得一身剐的冲劲,逃难南京后,从一名保安做起,成为了那座城市新的地下皇帝,而且将心目中的女神拐进了家门,有了一双子女,可谓功德圆满。但是,就结果来说,对一般人而言,终归可望不可即,期间夹杂有太多不可复制的福缘机遇,而《陈二狗》这本书真正要说的,也不在于此,身为作者,真正想要跟读者传达的东西,除了“人生若能得幸福安稳,谁又愿颠沛流离”的无奈,更多是“人下人之时,把自己当人”的坚持。   那么,既然有了人下人之时,一旦成功上位,自然就有人上人之威,可惜陈二狗写到他功德圆满后,我已经没有兴趣去写一个农村男人在得势后的彪炳生活了,《陈二狗》这部书写到那里,也就戛然而止。于是,写完关于陈二狗的心中所想之后,《癞蛤蟆》顺势而生。赵甲第,绰号赵八两,是一个典型的富二代,同时赵甲第又是一个非典型性的富二代。如果说陈浮生这个男人的人生宗旨是奋斗二字,其实赵甲第也是如此,只不过陈浮生的出发点在于自身,而赵甲第在于家庭,两个男人,陈浮生似乎憋着的怨气更大。在《癞蛤蟆》正文中,我有意安排了一个类似王见王的桥段,当赵八两同学在上海滩遇见陈二狗同志,双方没有什么太大的摩擦碰撞,陈浮生只是对一位火眼金睛瞧上他的陌路女子抬起手,给她看了看手上的戒指,说他结婚了。然后在黄浦江畔,给跳过黄浦江的八两同学留下一个男人带着子女一起仰望明珠塔的背影。   所以看过这两本书的读者,说了一句话:身世不及赵甲第,努力应过陈浮生。   不是说赵甲第输给了那个咬牙上进的陈二狗,而是两者出身不同,所处位置不同,他们的拼搏方式,也就会不一样。走火入魔的赵甲第,也很出彩。赵甲第的家世注定了他的人上人,父辈积攒下来的家业,足够让他纨绔无良,不过人之善良,与地位无关。穷人未必善,富人也未必为恶。赵甲第的幸运在于有一个大智慧的奶奶,有一个敢放养儿子的父亲,他的人生中有两次关键事件,一件是小狐狸的突然去世,他去观音村默默支教一年,第二件事是金海风波,以及猛然间发现父亲的白发,赵甲第这才开始真正成熟起来。相比陈浮生一开始就有一个近乎圆满的强大精神态势,赵甲第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是由懵懂冲动的男孩,渐次成长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赵甲第的幸福在于他有一个“占山为王”的家庭,他的不幸也在于此,所以当家族企业陷入困境,赵甲第只能咬牙独自扛起这份担子。   《癞蛤蟆》里,我喜欢小狐狸,不管她是否支教,喜欢她的那句“来嘛英雄”,喜欢她的《霸王别姬》;我喜欢睿智刻薄的赵家老佛爷,喜欢她的通透,喜欢她对小八两的宠溺;我喜欢赵太祖,喜欢这个悄然已白发却始终气焰彪炳的男人;我喜欢韩道德,喜欢这个大狗腿身临死局却说出那句“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待之”,喜欢他的站着做人;我喜欢马小跳,喜欢这个小富二代的善良;我喜欢齐树根,喜欢这个不太一样的官二代的温良恭俭;我喜欢小白脸黄华的从良,喜欢他的那本《西游却东行》;我喜欢坟前撑黑伞的李枝锦,喜欢她的大青衣气场;我喜欢总嚷嚷三十岁要去当尼姑的王半斤,喜欢女王蔡言芝的童年和青春,喜欢小女孩张乌梅的日记,等等等等。   我喜欢《癞蛤蟆》里的所有人,甚至包括一些反派角色。所以,我有什么理由不喜欢《癞蛤蟆》这本书?这不仅仅因为《癞蛤蟆》是我写的,而是我真心喜欢自己塑造的角色。   我当然最喜欢赵甲第,这个为了老师下跪的学生,这个为了姐姐发疯的弟弟,这个为了自己女人肯玩枪的男人。喜欢他由幼稚逐渐成熟,喜欢他那点在很多人看来不切实际的装逼理想,喜欢他对着《让孤魂野鬼还乡》发呆,喜欢他在观音村的善良和坚持,喜欢在金海风波发生后,他孤独地站在京城房间中,默默穿好西装的坚韧。   癞蛤蟆里有《清平调》,有《孩子》,有《如果》,有《安徒生的童话》,尤其是最后那句“拇指姑娘为什么会想念那只癞蛤蟆呢?”,我想这句话已经解释了很多东西,所以结尾的结尾,让那一年那一天的对话在这一年这一天重复。   人生不如意事七八九,能与人言最多一二三。这是我让小萝莉陈庆之说出口的,可这不正是我们的生活吗?   烽火戏诸侯   2014年3月4日凌晨   ①本书网络原名《老子是癞蛤蟆》。 第1章 关门放狗   对李青瓷和宋雅女来说,生活给她们上演了一幕比三流电影还要荒诞的场景。先是跟两位异性乘坐一趟动车组在同一个房间,然后跑出来一位能把狗带上火车的大侠,这位大侠丝毫不顾及两位美女的感受,跟她们下铺两位应该早就熟识的家伙大谈他是如何跟乘警斗智斗勇,如何冲破重重防线最终得以胜利会师。他不仅绘声绘色,唾沫四溅,还不忘没有一丁点儿公德心地在公共场合抽烟。关上门后四人房间顿时烟雾缭绕,把两位乖乖女熏得不轻,联想到这位百分百没有买票的好汉脚底下躺着一条土狗,李青瓷和宋雅女连出声抗议的想法都没有,生怕下铺三个无法无天的陌生男人一怒之下把她们给那个啥了。   李青瓷天生逆来顺受,韧性出色,否则她一个对理科毫无兴趣的女孩也不可能只是因为父辈的要求就考上上海交大数学系,可她的同伴做惯了千金小姐,忍了长达十分钟的煎熬后终于偷偷给准男友发了一条求救短信。男人嘛,不用来英雄救美就太可惜了,宋雅女喜欢称之为资源最大化利用。   不到三分钟,她那位校草级别的准男友就带着三个死党一起杀将过来。才拉开房门,这位准男友就狠狠皱眉,因为处处顾及宋千金的感受,他这杆从小学就抽上中华的老烟枪硬是没敢在交往后说自己抽烟,结果现在一看到烟雾翻滚妖孽无数的房间,被气得不轻,那感觉就像这三个王八羔子把他连小蛮腰都没搂上的女人某个第一次给夺去了,感觉很玄妙,也很糟糕。他打架不擅长,很有斯文公子哥的风范,但身后几个死党之所以能跟他一起厮混到今天,除了差不多层次的家庭背景,最主要靠的就是他们不计后果的跋扈。这几位从小到大都张扬惯了,初高中时代也没少跟专业混混和痞子取经,打架是拿手活。   宋雅女悄悄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松了口气,说实话虽然跟两位异性“同居”将近十个钟头并不美妙,但她心底对他们第一印象还不错。其中一个属于在她视野里一辈子被自动过滤的角色,这类男孩既不能靠脸蛋吃饭,也不至于长得太对不起党和人民。至于另一个,连眼界极高的宋雅女也承认那是一位无可挑剔的异性,起码他的皮囊比她众多玩完暧昧就丢的准男友们都来得扎眼。躲在被子里静观其变的她现在还清晰记得他第一眼看到她们时候的警惕和冷漠,就像一头骄傲的雄孔雀在审视两只小母鸡,这让宋雅女当时就一阵不舒服。她内心祈祷差不多能算翻山越岭、跋山涉水才拿到准男友资格的韩鲲可以狠狠揍他一顿,把他的皮囊像戳气球一样戳破,否则宋雅女还真怕自己把持不住对“美”的追求,最后沦落到倒追那头可恶的雄孔雀,那她十几年积累出来的英名就毁于一旦了。   韩鲲之前来过一回,意思是跟下铺两位哥们换位置,因为他一想到有两个爷们要睡在她们下铺就浑身不自在。一个是他正在苦苦追求的未来女朋友,另外一个更是被他偷偷视作性幻想对象的校花,这里头玄机太多了。奈何下铺那两人中长着一张软饭脸的家伙一口回绝,没有丝毫回旋余地,折了他不少面子,现在一肚子怨气怒火杀过来,竟然发现还有个叼烟逗狗的疯子!韩鲲被局长父亲熏陶得相当灵光的脑子也呆滞了好几秒,然后冷笑道:“滚出去抽烟。”   除了跟土狗玩耍的牛人,宋雅女心目中气质阴柔的美型男在抽完一根烟后就此罢手,只是偶尔弯腰摸一下土狗的脑袋。那条不起眼的草狗也有灵气,每次都会抬起脑袋亲昵愉快地出声。宋雅女刚好睡在他斜对面的上铺,无意间看到他看狗的眼神,那叫一个温柔,跟他看她们两位美女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这让感觉比狗还不如的宋千金气得牙痒痒。而搁哪儿都引不起风波的某男则悠闲地翻阅一本封面不太雅观的杂志,时不时啧啧称叹,估计是为杂志里某位胸器堪比凶器的花瓶女喝彩。这厮长相平平,戴着一副很土老帽的黑框眼镜,配合浏览十八禁画面的神情,很宅很猥琐。不过他身材匀称,穿着从头到脚没啥可以为形象加分的名牌,还算干净清爽,咧开嘴偷笑的时候牙齿雪白雪白,让人误以为他一天要刷七八次牙。见到韩鲲一伙人气势汹汹赶过来,逗狗的大侠继续咂巴咂巴那根两毛钱一根的中南海,睡下铺对面的家伙更是眼皮都没抬一下,他只好笑着放好宝贝杂志,起身道:“兄弟不好意思,我们这就去洗手间抽。烟瘾上来了扛不住,见谅。”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韩鲲来这里就没打算息事宁人,没有点硬背景,绝不可能在九月初浩荡学生潮中给身边朋友都安排在同一趟动车组邻近的软卧;再说了,他来自藏龙卧虎的首都附近的一个市,好歹也是京津圈子里的一员,韬光养晦虽没学会,京津大少们众多的事迹倒是听了不少,好不容易出了京津圈子,那见到的还不都是外地人?他凭啥占着理的事情还要隐忍不发?于是韩鲲没有丝毫善罢甘休的意思,乘胜追击道:“呦,还能带这么大只的宠物上车,哥们您真牛逼,老子怎么也是省部级的大官吧?”   “真会开玩笑,我们这就撤。”一照面就退一步想要息事宁人的家伙仍然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起身踹了脚把狗带上火车的猛人,然后给坐着纹丝不动的死党使了个眼色,想要把退让的低姿态做足。   “顺便把东西搬了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们,否则你们又是抽烟又是带这种烂土狗的,后果会很严重的。”韩鲲语气不善道。   本来已经起身的家伙听到韩鲲的威胁后笑脸不变,只是又坐了下去,然后躺到床上继续翻看杂志,气定神闲。   韩鲲一时半会没能领会这个软蛋的意思,愣在当场。最喜欢凑热闹的宋雅女已经坐起来,唯恐天下不乱。起先她对下铺那位貌不惊人的同志相当不满,一个男同志咋可以如此懦弱呢!正失望没有好戏可看,没料到韩鲲出言威胁后反倒爆发出一点火花。她朝对面的闺蜜李青瓷眨了眨眼睛,示意她准备看好戏,却发现这妮子睁大水灵眸子往下斜视,如果宋雅女估测没错,正是平庸男位置。宋雅女愣了一下,青瓷这位唐山一中所有学弟眼中的仙女学姐莫非下凡了?   “关门放狗!”把狗带上车的彪悍人物笑眯眯地道,显得有些阴沉刁钻。   其实他跟魁梧一点都不沾边,一米六出头的残废身高,头发锃亮,跟上海滩三十年代的流行发型一样。在宋雅女和韩鲲这伙千金小姐和公子哥眼中眼前这三人分明是三个世界的货色,一个是肯定能让不少花痴癫狂的大校草,一个是估计还没牵过女孩子手更别说摸过女人胸部的宅男,剩下的遛狗哥则是十足的混混圈中不显眼的散兵游勇。   “放你妈逼的狗!”韩鲲身后一个身高鹤立鸡群的家伙怒道,玩世不恭那是他们这种富家少爷的专利,哪轮得到这种不入流的小痞子在两大美女面前乱蹦乱跳。   “我既没抽烟也没带狗,你们要打要闹随便,别磕坏我床底的行李就成。”看情色杂志的家伙很不仗义道。   李青瓷微微皱眉,重新缩回被子。   优渥的物质生活没有养成她自负的性格,只是让她亲眼见证许多市一级权贵们深刻鲜明的闹剧,很多例子让她明白一个道理,男人的薄情和寡义是一对双胞胎,对兄弟寡义的男人不管表面上如何对女人关怀备至,在危难关头都会暴露出薄情的本质。她当然没有对下铺那位应该也是赶去南方上学的男生一见钟情,她只不过是感兴趣一个并不惹人注意的同龄人如何能看懂一本德语杂志。李青瓷一直在思考他是能看懂文字还是只在跳跃式关注情色图片,现在一看他的寡义,李青瓷连用来打发时间的仅剩一丝的好奇也烟消云散。   “对,今天这事跟八两叔没关系,狗是老子带来的,烟是麻雀给老子的,这事我们两个扛下来了,你们也别跟老子废话,一起上,老子一只手掀翻你们全部人!”站起身比韩鲲矮半个头的瘦竹竿极有担当,口出狂言,朝韩鲲一伙人比了比中指。   两伙人互相对骂半天最后散伙那是校园最常见也是最不成气候的对峙,这种无聊事绝不可能当着两个美女的面发生,所以韩鲲一伙很干脆利落地冲上去,而那位满嘴跑火车一开始就吹得差点让宋雅女以为他是中国版007的仁兄,非但没有让宋雅女刮目相看地一只手干倒全部人,反而被韩鲲一伙给“轮”了。唯一能端上台面的就是他被人踩的时候咬着牙一声不吭,可见本事没有,幸好还算有些骨气。   而某位不仗义不厚道到了极点的家伙甚至很“善解人意”地帮忙关上了房门,然后继续在李青瓷的鄙夷眼神中老神在在地阅读杂志,似乎连起码的唇亡齿寒的道理都不懂,天真地以为不会殃及池鱼。单亲家庭长大的李青瓷尤其憎恶薄情寡义又没脑子的男人,所以她翻过身,来个眼不见为净。终于,很大部分注意力都在某个人物身上的宋雅女观察到那家伙轻轻卷了卷袖口,有动手的意思。她似乎跟睡下铺的男人是一路货色,根本没有要提醒“自己人”的意思,只是没心没肺静静等待着某人的一击。   “别‘嫩’出血。”宋雅女听到下铺平庸男说了句很莫名其妙的话,接下来也没有给她咀嚼琢磨的时间,就看到相貌和气质都出类拔萃的雄孔雀突然出手,一把将躺在地上挨揍的可怜虫往后一拖,然后面对出手最狠的一位哥们就是一记很漂亮的膝撞。动作迅猛这点宋雅女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力道恐怖宋雅女瞧是没瞧出来,可在学校打架从没听说吃亏的高壮校友一下子就蹲在地上呜呜咽咽,宋雅女立即明白下铺这只公孔雀不是绣花枕头,对于学生来说已经绝对是练家子级别的棘手角色。第二个想要替同伴出头的倒霉蛋的一记勾拳很不意外地被他格挡住,还被还以肘击,整个人就跟荡秋千一样侧面飞过去砸在宋雅女床铺护栏上,吓了她一大跳。   四个人一下子倒了一半,韩鲲后退几步,苦苦支撑的面子让他没有跑出房间,但他再傻也知道就算把自己搭上了也不够对方塞牙缝,他怎么能预料到这个长得比小白脸还像吃软饭的人妖是个扎手货。现在进退两难了,他一肚子苦水啊。就在韩鲲骑虎难下的紧要关头,和事老又出现了,那个总是一脸如沐春风带着憨厚笑容的家伙放下杂志,先踹了一脚遛狗男的屁股,道:“没死就爬起来。”然后笑着望向韩鲲,道:“你看,我们的人在地上给你们踹了半天,你们气也出了,是不是大家都退一步,海阔天空嘛,怎么样?不打不相识,就当交个朋友,这事就此了过。”   韩鲲涨红着一张脸也不吭声,带着伤兵残将退出去,寻思着正面冲突不太能占便宜,就走背后捅刀子路线。可就在此刻,那个笑面虎又微笑着说道:“如果我没记错,你们是在隔壁车厢的04房间吧,有空我会带着这条来福去你们那串串门,你们可千万别让乘务员知道我有条狗。”   韩鲲心一紧,知道他这是在用潜台词敲打自己。无比羞愤却束手无策的韩鲲耻辱性撤退,自我暗示这仅仅是战略性转移,等下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再来个东山再起一雪前耻。   “操,我果然在没家伙的状态下只有百分之十的战斗力,要是有家伙在手,早灭了他们。”遛狗男也就后背和屁股被踢得多一点,所以并没有鼻青脸肿。他坐在地上,揉了揉土狗的耳朵,一点没事儿模样地自我陶醉道:“幸好我及时护住了脸,英俊潇洒的容颜才得以保全。”   “你个二逼,不嫌丢人?”武力值和相貌呈现惊人正比的公孔雀没好气道,语气不善,却还是丢给那草包一根烟。   “别抽了,有女孩子在,都识相点。”拥有笑面虎和平庸男双重身份的年轻人不温不火道。   而他浅浅淡淡一句话,武力值哪怕放到真正大混混世界也算不俗的孔雀男和抗击打能力同样变态的遛狗好汉竟当真毫不犹豫地停止抽烟动作,一个把火机放回口袋,一个把香烟夹在耳朵上。   李青瓷和宋雅女都是一惊,她们都不笨,否则也不可能以全省前四百名的优秀成绩考上国内名牌学府,终于知道原来这个看上去最平庸也是人品最垃圾的家伙才是三人团体的真正核心。回想韩鲲之所以能成为他那个圈子的核心人物,靠的不仅仅是他在首都任职每次回到唐山市都能让市长级别官员嘘寒问暖的父亲,还因为他有名列前茅的成绩、不错的脸蛋和极佳的体育天赋。可见任何一个圈子,不管是凤头还是鸡头,都必然有其过人之处。宋雅女是胆战心惊,生怕下铺那头笑面虎迁怒于她,而李青瓷则重新恢复对他适度的好奇。当一个年轻人表现出与年龄不符的城府和隐忍时,会让像她这类心智早熟的女孩格外感兴趣。   宋雅女最担心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那个深藏不露的家伙站起来,轻轻敲了敲她的护栏。她情不自禁缩了缩,心中念头竟然是如果逃不掉被侮辱糟蹋的结局,还是让那头骄傲的公孔雀来吧。   “美女,对不住了,抽烟是我们不好,也不怪你搬救兵喊人。这条来福是我养的,是不该带上车,我就想问一下你们,你们要是能忍受是最好,不能接受我就让豹子带洗手间去。”年轻人依然是略带讨好的含蓄语调,根本谈不上侵略性,甚至还有些跟美女讲话的腼腆拘谨。   宋雅女背部紧贴墙壁,起初如临大敌,可等她鼓足勇气正视那张刚好高出床铺一个头的脑袋,不知道为何他每说出一个字宋雅女就轻松一分,也许是他长得实在太有安全感,跟穷凶极恶的危险分子太不搭调,完全就是她众多暗恋者中默默无闻的一位,仿佛好不容易今天逮着一个机会能够跟心目中的女神吐露心扉,紧张而青涩。   所以宋雅女恢复校园女王本色,妩媚一笑,很诚实道:“不能接受!”   “滚去洗手间。”他挠挠头,低下头又踹了遛狗男一脚,可怜被兄弟为女人插了一刀的哥们只好灰溜溜地打开门,观察有没有敌情。在出门前重色轻友的家伙终于还是有点良心,朝幸灾乐祸的孔雀男道:“给豹子两包烟。”   “谢八两叔!”那家伙欢天喜地揣着两包中南海,带着土狗一溜烟飞奔了出去。   “叔,我今晚候着他们。”孔雀男沉声道。   “不用,他们没阴我们的胆量。一群好孩子,跟我们不一样的。”不敢再多看宋雅女一眼的年轻人轻笑道,在不用面对美女的时候,他的表现要沉稳得多。   “嗯,他们是喜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好学生类型,跟叔你是不一样。”孔雀男笑容迷人道。   “死远点,别仗着学习成绩好就跟我划清界限,我那所大学虽说只是上海市三流,但好歹也是野鸡大学中的战斗鸡。”年轻人躺在床上跷着腿笑骂道。   “听口音,你们也是唐山人啊?”宋雅女讶异道,“还有,那个谁,他们怎么都喊你叔?”   “嗯,我们是曹妃甸那边的,是你们肯定没听说过的一个小村子。至于为什么他们喊我叔,都是辈分的关系,我家这方面在村子里比较占便宜,很多结了婚的大叔见到我一样得喊叔,害我过年的时候少捞很多红包。”他微红着脸笑着解释道。他这个伪乡镇出身的标准宅男对一般美女都是敬畏如虎,不过超出美女平均线的水灵白菜,他偶尔也会鼓足勇气发挥出同样超出水准线的实力,如果能侥幸碰上可以让他一见倾心的极品,他甚至能爆发出令人发指的作战水平。很可惜,上铺斜对面那更水灵一些的文静女孩,离这种让他天雷勾动地火的境界还差了点,否则天晓得一个被床上战争片和情色影视小说毒害出“有码也如无码,纯情等同放浪”境界的宅男在精华作祟下,会对良家妇女做出啥勾当。   “你好,我叫宋雅女。”宋雅女大大方方探出身子朝下铺伸出手。   “我叫赵甲第。”他犹犹豫豫伸出手,口齿含糊不清,宋雅女百分之百没听出赵甲第这么个不常见的名字,然后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天人交战,最终羞涩道:“我绰号八两,朋友都喊这个。”   宋雅女其实也不是真想知道赵甲第的名字,只是表个态而已,不过总算听清了“八两”这个绰号,又是一笑,躺回被子望着天花板道:“第一次听说这个外号。”   八两兄憨憨一笑。   “叔,转性了?怎么今天一点都不狂野奔放呐。”孔雀男无比纳闷发了条短信。   “也不是在村子里,没主场优势,不想被打脸就得扮猪吃老虎,现在网络上主流小说里主角都这么干的,想要三妻四妾就得能装能骗,霸王硬上弓那一套不管用。”赵甲第悄悄回复一条。   “这两个妞需要那么复杂吗,你上铺那个甩点钱,我上铺那个整出些您最擅长的沧桑故事,还不就手到擒来了?”孔雀男撇了撇嘴又回复过去。   “叉你妹,老子没你那张人妖脸,而且老子的故事也不是随便拿出手的,那是杀手锏!现在我们身上加起来扣除学费和生活费也就四五百的闲钱,你倒是甩甩看?”赵甲第咬牙切齿地按键。他手里头是一只有些年数的破诺基亚,丑是丑,但经摔,跟小强一样生命力顽强,就算丢茅坑里捞上来晒一晒照样还是一条能发短信能打电话的好汉。   公孔雀一阵无语。   赵甲第突然抬头,看着李青瓷若有所思的精致脸庞,等她察觉到他在打量她,便立即缩了回去。   赵甲第摸了摸脸,轻声自言自语:“该不会这闺女识破咱的真面目了吧,那可就别怪咱败类一回了,在赵家村,咱那可是响当当刨绝户坟、爬寡妇墙、碰上对头管杀不管埋的大恶人啊。” 第2章 风骚八两叔   熄灯后李青瓷和宋雅女都没有睡踏实,大概还有七八个钟头的车程才能到达目的地,如果不是赵甲第长相谈吐都过于人畜无害,李青瓷和宋雅女一定会选择硬撑一个通宵。到了凌晨一件衣物都没脱去的李青瓷已经睡去,江湖人称夜店小女王的宋雅女熬不过吃夜宵的惯性,就轻轻爬起床,没敢开灯,生怕让下铺两位雄性牲口见到她穿睡衣的水灵模样就变禽兽起来。   她套上外衣,拿上钱包和手机,悄悄下床,打开门,却看到辛辛苦苦不去惊扰的两位牲口就坐在走廊椅子上。那个拽得跟太子哥一样的帅哥在很有味道地吞云吐雾,而那位没有啥杀伤力的八两兄则继续捧着那本德语色情杂志,一脸津津有味。等宋雅女出了房间,骄傲孔雀男依然抽着一根三毛钱不到的中南海,斜眼都没瞥一下加上幼儿园已经在学校“傲娇”了整整十五年的宋雅女,倒是赵甲第赶紧把杂志收起来,友善打招呼,充满解释意味:“怕豹子嫌烟少过来讨烟抽,吵到你们,加上我和麻雀都是第一次出远门,睡不着,就干脆在这边聊天了。”   宋雅女内心感慨这位八两兄真是憨厚小伙子啊,于是强行把破坏她形象的打哈欠欲望压下,问道:“车上卖夜宵吗?”   “有,八号车厢,离我们这节车厢不远。”赵甲第笑道,视线迅速在眼前美女身上扫描了一遍,甚至没敢在她娇好的胸脯和修长的美腿上多停留一秒钟。“不敢说校花级别,到了大学最不济好歹也能混个系花头衔。”赵甲第内心给出评估分数,“能有七十五分了。”   对八两兄来说,及格线以上的美眉都是值得呵护的,七十五分以上的白菜都是需要尊重的,至于八十五分以上,则是需要不顾死活不顾差距也要上去啃一口的。在赵甲第自认为不沧桑无故事的将近二十个春秋里,只追求过一个八十五分以上的女神,然后在别人看来堪称鸿沟的巨大差距面前,那个英语永远是年级垫底的傻子被甩得七荤八素,成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经典反面事例。   字典里从没有谢谢这个词语的宋雅女望了眼长长的走廊,以及一扇扇仿佛等她走过去就会伸出一双双大手的房门,她心里一阵发毛。跟孔雀男和平庸男共处一室就已经让喜欢裸睡的宋女王乖乖穿上睡衣,平时喜欢看一下情色恐怖片的她一想到自己被拖进车厢后的场景,难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所以她使出美女才能奏效的撒娇,望向不敢正眼打量她的赵甲第,弱弱道:“你能跟我一起过去吗?”   “没问题。”赵甲第豪爽道,将杂志丢给身边的死党。说实话他喜欢她身上的香水味,有种熟悉的感觉,这种小秘密小细节,麻雀和豹子这种一根筋的家伙是不会理解的,所以他也懒得废话。   经过洗手间的时候,赵甲第停下脚步,两轻一重极有规律地敲了敲门,门立即打开。宋雅女马上捂着鼻子后退,浓重烟雾缭绕中探出一颗脑袋,疑惑道:“八两叔,啥事?”   然后这个出场华丽下场却凄凉的溜狗好汉看着赵甲第身后的白菜,一下子回神,自以为抓住主要矛盾,悄悄伸出大拇指,贼笑道:“叔是想借房间做那个事情吧,果然还是八两叔牛掰,才上车没几个钟头就搞定一位,我这就给叔和婶腾位置办好事。”   “办你大爷,我是过来提醒你少抽点烟,顺便问你要不要夜宵。”赵甲第抬手就要抽这个没眼力的家伙,第一时间想到美女就站在身后,立即缩手,万一留下暴力倾向的印象就完蛋了。   “要个蚯蚓的夜宵。”海拔这辈子都没指望能到达一米七的遛狗大侠咧开嘴笑道。与赵甲第的白牙截然相反,他因为抽烟酗酒过度,牙齿暗黄,而且由于打架斗殴牺牲了将近四分之一的牙齿,惨不忍睹。   “滚回去,敢吓到半夜上厕所的小美眉我一巴掌扇死你。”赵甲第压低声音道。   那家伙老老实实关上门,蹲在里头抽烟,揉了揉饿瘪了的肚子,乐滋滋道:“八两叔太拉风了,这还是在车上,到了上海,那得糟蹋多少良家妇女和黄花闺女啊。”   宋雅女在卖夜宵的地方捣鼓了一份土豆牛肉饭,要了两瓶矿泉水。车上有送,可她觉得还是花钱买的东西更靠谱一点。赵甲第要了四份快餐,豹子嘴上说不要,是因为怕耽误他的好事,赵甲第当然不会真傻到让豹子挨饿。那家伙傻逼归傻逼,但义气这玩意还真没半点水分。他敢冒着被爷爷打瘸腿的风险偷溜出来,还不忘带上那条他最喜欢的来福跟着赵甲第,赵甲第特地给他一个人买了两份饭。   在赵甲第赶在宋雅女前头付账的关键时刻,他无比尴尬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带钱,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憋屈的事情吗?就在赵甲第难堪的时候,宋雅女也发现他的困窘,在这方面倒是极好说话的准女王掏出腰包,开玩笑道:“就算你护送本小姐到这里的报酬。”   “我回去拿钱。”赵甲第嗖地一下蹿出去,那速度让人惊艳,就跟泥鳅一样从一个迎面而来的家伙身边滑过。   “还真回去拿钱了,太憨了吧?”宋雅女哑然失笑,不过她还是把账付了,猜测那家伙会在几秒钟后回到这里。结果最多一分钟左右,他就揣着一张百元大钞冲过来,在女服务员的错愕中拍在柜台上。   “好啦,我已经付过了。”感到有趣的宋雅女微笑道,心情愉悦。她看得出来眼前平庸前要加上憨厚这个前缀的家伙,是一个比较自尊又不太阔绰的同龄人,虽说一开始双方有摩擦,但不打不相识嘛,再者她对钱这方面从来不敏感,一来家境优越,二来被男生当公主捧着习惯了。   赵甲第略加思索,就收回钱,也不拖泥带水。他主动拿过所有东西,陪着宋雅女一起走回车厢,途中豹子也被他喊出来吃东西。宋雅女拿着属于她的快餐和饮料,眨了眨眼睛问道:“你们什么时候睡觉?”   “不睡了。”赵甲第毫无城府地笑道。   宋雅女神情不变地关上门后,立即做了一个胜利手势,爬上床打开电视,很开心很欢乐地吃着只能起到果腹作用的牛肉饭,只有那么一丁点儿将赵甲第一伙人晾在车厢外的于心不忍。她就知道自己抛出这个问题后,憨厚可爱的八两兄便会选择在门口当守夜的“门神”,宋雅女嘿嘿笑道:“好人呐好人,可惜姐姐我只对腹黑英俊男感兴趣。”   很符合宋雅女刁钻口味的孔雀男一言不发吃着确实难吃的快餐,豹子狼吞虎咽的同时不忘把肉都给土狗来福,赵甲第继续边看杂志边吃饭,这是他的老癖好了,车上、床上、厕上、餐桌上都有看点杂书的毛病。所幸他吃饭一直不快,温吞吞地细嚼慢咽,跟他的真实性格实在有不少出入。   “叔,这妞不地道啊。”豹子脚上踩着一双比冒牌还冒牌的名牌皮拖鞋,含糊道。他学习成绩历来一塌糊涂,但他脑子不笨。   “咋不地道了?”赵甲第心不在焉道。   “知道叔是实在人,就别嫩出些妖蛾子玩叔啊,不就是想独占车厢嘛,直说啊,叔还会不答应?可她这么嫩,咱心里替叔不痛快。”豹子心有怨气,他喜欢把“弄”读成“嫩”,所以有他参与打架的团战,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老子嫩死你”或者“今天不嫩残你菊花老子就不是八两叔的侄子”,然后唐山某个圈子的江湖上就有一个“八两菊花”的传说了。   “女孩子,谁没有一点小心思,你计较个屁啊。她算好的了,起码我们现在吃的东西都是人家花钱买的。”赵甲第继续把心思放在杂志上,对此显得漫不经心。   “叔你这是厚道,咱小学思想品德就没一次及格过,木有那思想境界,要是在唐山,我非嫩她一回。”豹子小声嘀咕道。   “跟你说多少次了,弄谁都可以,别弄娘们。”赵甲第叹口气道,继续吃饭,顺便将杂志翻页。   豹子不吭声,不管八两叔说什么,只分两种,听明白的和没听明白的。听明白的反正永远都是对的,至于没听明白的那种就不说话,反驳是绝对不敢的。   “有一类贱货就得弄,不把她们弄明白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凤凰。”一直沉默的玉树临风的大帅哥开口道,眼神阴沉。他显然不是针对宋雅女。李青瓷和宋雅女这类女人优秀是优秀,但绝不可能让他咬牙切齿。   “麻雀,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赵甲第那张一直挺和煦的脸庞略显黯淡,将快餐吃得一点不剩,然后跟豹子要了根烟。   “那贱货刚好在上海一所艺术类学院,可惜不跟我们在一个大学城,要不然我今天就给她破相。”绰号“麻雀”的男人显然不认为那是已经尘埃落定的事情。   “够了没?”赵甲第怒道。   豹子手一抖,一块递给来福啃的肉掉在地上,来福立即低下脑袋。   “麻雀”依旧一口一口“咬”着米饭,气质阴柔到了骨髓,就跟九千岁一样让人浑身不自在。   意识到失态的赵甲第扬起头,叼着烟,自嘲道:“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其实这事情根本就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不就是被一个娘们甩了一次嘛,我也没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要死要活啊,屁大的事都给你们整玄乎了。麻雀、豹子,咱们都不是什么精贵的少爷、公子哥,就小老百姓,为了这种事情闹出大阵仗也不嫌让人看笑话。到了上海后,麻雀你老老实实在复旦找那些个不在乎相貌和金钱的伟大知性美女,手头有资源后就介绍给兄弟们。至于豹子,就混着吧,别死了或残了就成,把上海所有实惠的桑拿洗浴场所都摸清楚了,到时候哥几个进去就直接点小姐的牌子了,省得我们花时间踩点,老子干不来神农尝百草的壮举!”   麻雀和豹子相视一笑,这才是他们熟识的那个风骚的八两叔啊! 第3章 文艺片皇后   早上五点多李青瓷就在生物钟驱使下清醒过来,确定身上衣物完好无损后她笑了笑,默念几遍“我是第一”后起床。因为家境缘故,她的幼儿园、小学和初中一直就读于唐山最顶尖的学校,竞争也激烈,她也一直在争第一,到后来哪怕高考完毕正常拿到交大入学通知书,暑假里她也按照惯性地去预习大学课程,早起后还会先在绿化面积大到让开发商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小区里跑上两圈。现在她打开灯,发现竟然只有酣睡的宋雅女——睡衣凌乱不堪,一条白嫩大腿架在上铺围栏上。   李青瓷赶紧下床帮她盖好被单,然后拿上几样洗漱用具,打开门后看到异常骄傲的男生双手抱胸小睡,而让她更在意的男生则仍在“阅读”那份不堪入目的德语杂志,只不过他只是在对口型,并不出声。李青瓷对德语只知道一些皮毛,所以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在滥竽充数,她礼貌问道:“你们刚起床还是没有睡觉?”   “马上要到大城市了,太激动,根本睡不着。”赵甲第这次没有掩饰他有一本黄色杂志的事实,也许是因为再过两个钟头就要分开,已经没有那个激情去遮掩,毕竟以李青瓷这类女孩的气质和姿色,除非瞎了眼,才会对赵甲第一见钟情。   李青瓷似乎也不知道如何套近乎,就去洗脸刷牙,回到车厢后,宋雅女被她的动静吵醒,睡眼惺忪道:“他们没对你做什么吧?”   李青瓷坐在上铺,拉开窗帘,看了下时间,恰好是五点半,望着一身黑色丝绸睡衣的闺蜜,笑道:“真要做什么,他们也第一个朝你下手,拜托你下次乘车的时候换一身不要这么性感的睡衣。”   “姐姐从不刻意隐藏自己的美丽。”宋雅女做了一个撩人姿势,翻白眼道,“如果不是那个冤大头吃错了药,自作主张帮我们买好车票,我才不会坐火车跑上海,从唐山到上海,十个多钟头啊,我进火车站的时候见到那人山人海,真觉得自己疯了,幸好有你陪我一起遭罪。”   “喊他们进来吧,最起码让他们在床上躺一会儿,你用了什么法子让他们心甘情愿在外面硬扛一个晚上?”李青瓷好奇道。   “天机不可泄露。”宋雅女神秘兮兮道,穿好衣服,打开车门,笑容灿烂道:“早上好。”   门被宋雅女打开后,麻雀第一个走回去,很不客气地倒头就睡。豹子则一脸失落地望着两位穿着整齐的美女,蹲在地上逗狗玩。赵甲第回到床铺后也先去洗脸刷牙,最后坐在下铺笑道:“宋雅女,我还是把钱给你吧,我有零钱的。”   宋雅女乐了,趴在床上探出脑袋望向一脸诚恳的赵甲第:“就不怕姐姐说你俗气?”   赵甲第啊了一下,腼腆傻笑。   既然宋雅女不肯为几十块钱纠缠,一向不喜欢欠人人情的赵甲第也不愿意让人觉得自己精明过头,就从杂志上撕下一页,掏出一支圆珠笔,写上自己的手机号码,以一种类似递交国书的严肃态度递给莫名其妙的宋雅女。后者疑惑道:“联系方式?你直接报给我,然后我存在手机上不就完事了?”   赵甲第愣了一下,解释道:“这样显得心诚一些。”   宋雅女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那张不伦不类的“名片”,勉强塞进她那只用了有些年数的Gucci经典款钱包。   李青瓷轻轻偷笑,这家伙认真起来也太一丝不苟了,看来这家伙对韩鲲那样的家伙一点都不怵,倒是对闺蜜这样的美女没什么免疫力。李青瓷自认为自己看人的眼光不错,经过一场闹剧后,她觉得这个赵甲第还不错,准确来说就是一个有贼心没贼胆的看似纯良其实有心机但起码在底线之上的伪宅男。她心底有点期待这位八两兄能够与死党发生点什么,毕竟宋雅女这种“过尽千帆皆不是”的女孩子看似放浪,其实还是需要找到一个值得信赖的依靠,至于这个男人是否出众,就在其次了。   说到底,李青瓷还是看中了赵甲第的安全性,间接说明赵甲第在陌生女性心目中是一位多么没有存在感的升斗小民。接下来宋雅女跳到李青瓷床铺上说悄悄话,赵甲第、麻雀和豹子三个人则三颗脑袋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赵甲第小心翼翼拉出任何一个小商品市场上花一两百块钱就能买到的行李箱,摸索一下,掏出一沓钱,大概在两千块左右,交给一脸不解的豹子。赵甲第想了想,又抽回一部分,只留下四五张,轻声道:“这五百块是我和麻雀加在一起的闲钱,都给你,怕你等下溜出火车站后饿死街头,之所以不把另外那些给你,是怕你手痒,一不小心就全拿去诈金花了。”   “叔,不用,我在上海有哥们有路子,就等着我熟了后带叔和麻雀吃香喝辣,哪有拿你们钱的道理。”豹子挠挠头道。   “你那帮狗屎哥们都是上不了台面的渣。前年我们跨校揍人那次,五个人被对方整个篮球队和田径队五六十号人围困在操场上,混战了大半个钟头,你那帮朋友连个影子都没出现。平时酒桌上打屁的时候倒是让人觉得个个是叱咤北方的黑道大佬,草,狐朋狗友就是说你们啊。”赵甲第对那起事件记忆犹新,倒不是说纠结于后援背叛导致被围殴长达半个小时,他们这个人数始终不超过两位数的小团体做多了以少挑多最后被挑翻的壮烈事迹,而是豹子这些没半点道义可言的酒肉朋友实在让他蛋疼得厉害,所以赵甲第耐心讲解道:“退一步说,不管你朋友能不能帮上忙,第一次到别人地盘拜山头,头一次见面总得兜里有包像样的烟吧,你真打算给几毛钱一根的中南海?”   “那又咋了,爱抽不抽,哥给他们那是给他们面子。”豹子嘴硬道。   “傻逼,现在你手里这烟是给兄弟抽的,给你那帮渣滓朋友抽的,还得顾及面子。”赵甲第骂道。   豹子哦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明白没。   赵甲第抽完一根烟,缓缓道:“以前在唐山,大家都知根知底,所以能认识一批靠谱的兄弟,以后在上海,你多几个心眼,越是大城市就越多漂着的人,没根的货色,做起狠事坏事来都特别顺畅,这就跟我们在曹妃甸以外的中学读书就能特别跋扈是一个道理。”   比公孔雀还要漂亮的麻雀直截了当道:“傻逼,叔的意思就是让你别在上海对人掏心掏肺,得精明一点,多占便宜少吃亏。”   “这个没问题,不混出人模狗样打死我都不回唐山。”豹子信誓旦旦道。   “把钱收好,没钱了就去我那边,或者麻雀学校,大不了就跟我们一起吃食堂,还有几百号美眉给你看,不丢人。”赵甲第笑道。   豹子使劲点头,将那几张钱放进贴身口袋。   在上海,就是五千万、五个亿往黄浦江打水漂,也未必能折腾出声响,这就是共和国骄子城市特有的骄傲。迎接赵甲第他们的,是一个远比唐山广阔和复杂的新天地。   赵甲第并没有和李青瓷她们一同下车。豹子已经带着土狗来福继续与乘警们大战三百回合,以他的敏捷身手想必脱困并不艰难,这种家伙是能够一个扎猛子下江或者钻池塘逮出大草鱼的疯子。赵甲第和麻雀走出车站后,先买了一张上海地图,赵甲第让麻雀去买早餐的时候就开始研究繁密地图,力求花最少的钱最少的时间到达杨浦大学城。赵甲第的数学一直不错,确切说是很变态的那种,所以在麻雀拎着茶叶蛋走到他眼前的时候,他已经搞定最佳路线。   啃完茶叶蛋准备动身的时候,诺基亚铃声响起,赵甲第掏出人生中唯一一只破手机,是一个陌生电话,接起后,听了几句话后就说道:“不用了,我自己坐公交车。”   挂掉电话一分钟后,铃声再度响起,赵甲第拿起手机平静道:“放心吧,我会帮你跟赵鑫解释。”   “叔,何方神圣?”麻雀笑问道。   “赵三金那家伙安排的司机,一尊大菩萨,我可供不起,而且据说人家一直对我这种人不感冒,我就不拿热脸去惹人厌了。”赵甲第自嘲道。   “还是自力更生好。不过叔你还是给小爷爷发条短信说明下情况,省得老人家担心。”麻雀点头笑道,八两叔的脾气他最清楚不过,怕麻烦,绝不给自己找膈应。不过他更了解那位爷爷的脾性,最爱麻烦,是无聊就找点乐子或者捅点娄子的神仙级牛人。   “出发。”赵甲第站起身,带着回头率比他高出无数倍的小弟走出火车站。   李青瓷这批人因为有韩鲲“罩”着,所以并不需要理睬出租车或者校车公交,直接有在上海的唐山公子哥专车接送,一辆奥迪两辆宝马比邻停在停车场,不过这对于唐山哪怕是老百姓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要知道唐山是一个街道上每隔百米必见豪车的奇特城市,唐山的富裕和爆发特质一直被外地人津津乐道,所以李青瓷一伙人上车后并没有大惊小怪。让他们感到诧异的是不远处的一辆红色奥迪R8,懂车的都知道四个轮子的家伙要想红得很正点,很难,法拉利的大红色能算一种经典,而那辆R8也算一个,这还不是关键,最致命的是里面坐着一个没有化妆的女人。   在当今社会,敢不化妆就出门的女人,要么是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的那类,要么就是没钱去折腾脸或者懒得出奇的女人,只有那么一小撮人,才是真正当得“天生丽质”四个字,而更少的就是这一小撮人中不化妆比化妆还要漂亮的奇葩了。   李青瓷和宋雅女这批人就幸运又悲剧地遇上了这么一位大美女。   不化妆,不戴墨镜,大概二十七八岁,穿着绝不可能撞衫的冷僻服饰,清淡端庄,却不晦涩,与她的容貌气质十分熨帖,就那么安静祥和且十分清爽地坐在R8车内,而且还是驾驶席。   “青瓷,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女人很眼熟?”宋雅女和李青瓷有特权,两个人挑了辆奥迪坐后排,韩鲲坐在前面的副驾驶席,一个在上海混着的唐山富二代青年亲自开车。宋雅女一直在观察对面R8内的美女,一直在寻求瑕疵,可惜最终结果是无可挑剔,富有却不沾半点暴发户或者金丝雀气息,端庄宁静却不给人自负的感觉,于是宋雅女心服口服地承认她的确是一位能让同性绝望的公敌。   “有点。”李青瓷点头道。   “是不是很像我们唐山曹妃甸区走出去的陈皇妃?我们在这边等你们的时候就发现了,她来得比我们稍晚一点,开车技术没得说,倒车那叫一个顺溜,估计有些车龄了。”那位唐山富二代笑道。   “果然很像啊。娱乐圈没什么好角色,陈皇妃是极少数让我能接受的演员,而不是什么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小丑。”宋雅女讶异道。唐山曹妃甸是一个石油等资源充沛的区域,所以盛产资源性富人。大概五年前冒出一个文艺片御用演员陈皇妃,与一切绯闻绝缘,所以很小众。她只参演一些艺术性极强的冷门影片,零零散散加在一起大约只有七八部,加上她从不接受报纸杂志采访,据说连中央台的栏目都被她拒绝,所以知道她的人并不多。但一旦接触过她的影片,就极少有能抵挡她奇异魅力的人,因此在她的长长一大串铁杆粉丝中,不乏各个领域年过半百的巨大成功人士。宋雅女是唐山人,所以也知道陈皇妃这朵仿佛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花。   “我们没敢上去问,怕万一不是就糗大了。”富二代笑道,启动车子,显得有些遗憾。   他这辆奥迪和后面的两部宝马离开停车场,R8还是纹丝不动。   连续被同一个人挂掉两个电话,能让一切御姐控男人发疯的女人拿着手机,不恼不怒,笑了笑后收起手机。车内在放枪炮与玫瑰乐队的《Don’t cry》,脍炙人口几近泛滥的地步,可一张精良正版碟通过顶尖车载音响播放出来的音效,绝不是普通人能够体会。   她就是陈皇妃,从曹妃甸走出去的演员,她也一直以演员自居,一个演员该做事情之外的任何应酬,她都不会理睬。她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甚至不能给签约公司带来实质性收益的角色,除了给公司带来一些纠纷,就只剩下一些所谓的口碑了。如果不是那个老板足够宽容,陈皇妃绝没有今天的成就,毕竟不是每个老板都肯为手下员工不惜与京津圈子内的一些无聊富人大打出手,所以陈皇妃即便不喜欢老板一些过激的商业手段,也不否认他是一个有魄力也有手腕的商人。陈皇妃喜欢感恩,这才坚持到今天,甚至哪怕那个喜欢戴金项链的唐山暴发户老板让她亲自来火车站接送太子爷,她也破例答应了。   唯一让陈皇妃诧异的也许就是那位赵家太子爷的拒绝。   是放长线钓大鱼的庸俗伎俩吗?   如果是,那只能说明演技不错,陈皇妃撇了撇嘴,如果不是,那说明怪胎遍地的赵家终于出现了一个正常一点的家伙。到现在她还清晰记得赵家那个一见面就骂“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的老奶奶,以及一个一见到她就喊着姐姐我要喝奶的小鬼,而该死的是那个小鬼当时已经读初中!如果陈皇妃没有记错,那个小鬼就是赵甲第的弟弟,赵砚歌,很古典的名字,可惜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色情狂。   她启动自己的R8,直接返回浙江东阳的横店影视城,她在那里还有工作,足以见得姓赵的老板确实在她心目中还是很有分量的终极BOSS。驶入沪杭高速后,她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给老板回复一个电话,歉意道:“董事长,您儿子没有同意我送他去大学城。”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笑声豪迈:“预料到了,不愿意就算了,兔崽子,这么好的艳福白白给挥霍了,后悔死他。”   陈皇妃很干脆地挂掉电话。   她知道这个老板一直有兴趣把她介绍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赵氏企业太子赵甲第,不过她一直很排斥,她也知道这个一直看不透的老板家底深厚,资产雄厚到她无法估量的地步,但陈皇妃的价值观里钱的最佳状态是点到即止,太多了就成负担,再者她根本没信心去跟一帮怪胎角色打一辈子交道。   不过途中收到的一条信息让她会心一笑:“我已经到校,无须担心。谢谢你。”   她今天心情本来很糟糕,此刻却突然明亮许多,天人交战一番,决定还是把这个号码保存下来,加上赵甲第三个字。在她的手机里,从来只保存寥寥数个号码,父母亲人加上屈指可数的死党,再无其他。 第4章 二世祖弟弟   在李青瓷踏入上海交大没多久,赵甲第和麻雀也差不多时间分别走进一所上海二三流大学和上海第一学府复旦大学。先前在火车上跟宋雅女闲聊,也提起过有关高考成绩,赵甲第中规中矩的570分在同样是理科生的李青瓷651分和麻雀669分面前就显得无比寒碜,就连只肯花一半心思在学习上的宋雅女也有文科609分的高水准,所以当时李青瓷很善解人意地一笔带过,并没有深入展开这个话题,生怕刺痛了赵甲第其实很坚韧的神经。当时麻雀想要解释什么,被赵甲第一个瞪眼给强行咽回肚子,最后两棵白菜只含糊知道赵甲第是一个英语很蹩脚拖了点后腿的二本选手。   到了那所只能在上海称得上中游水平的地方性野鸡大学,金融经济性质,很不出意外的印象平平,赵甲第对此倒没什么反感,毕竟自己母校再烂再不入流顶多就是自嘲一番,怎么也轮不到外人来挖苦讽刺,他的护短在熟人看来是出了名的不可理喻。   踏入校门后给大牌司机发了一条礼节性短信,这有关家教问题,距离感最清晰的赵甲第对待陌生人一向很礼貌。他之所以不打算跟那位大牌人物发生交集,是因为有传闻她是无良大叔赵三金的首席小蜜,不管真假,赵甲第都对此没有胃口。再者最疼他的奶奶念叨了一辈子的“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老人家最大的乐趣就是苦口婆心劝村子的90后少男少女们千万别追星,那是给祖辈丢脸,所以老太太成了赵家村90后集体心目中公认的老巫婆。   赵家村听上去很破落寒酸,其实不然。它是曹妃甸甚至是唐山数一数二的现代化村庄,就土地规模和人口数量而言已经完全等同于乡镇,所以赵甲第还是很早就通过电脑接触过大量床上文艺片的。   赵甲第办完并不繁琐的入学手续后意兴阑珊,几位负责相关工作的学姐都毫不出彩。他的宿舍楼离教学楼大概有十分钟路程,一路上也没有看到能让人眼前一亮的清纯美眉或者熟女姐姐,估摸着好运气都在旅途上被李青瓷和宋雅女给一股脑挥霍一空了。赵甲第悲凉感慨道:“果然这是一个科学严谨的世界,处处严守能量守恒定律。”   赵甲第是一个生存能力媲美手中诺基亚手机的小强,一方面遗传老赵家的优良传统,老太太总说赵甲第他老爹三金的太爷爷是叱咤绿林的山东大响马,抢了两位压寨夫人,一个是清朝镶黄旗的格格,一位是貌美如花的苏州千金,所以后代基因出众,赵甲第对此一直持有严重怀疑态度。   另一方面当然归功于在赵甲第面前永远没有父亲风范的赵三金,这个除了赚钱买金条外干其他事情都懒散浑噩的家伙很早就把赵甲第丢出曹妃甸,把八九岁的儿子扔在唐山偏远区域学校,开始寄宿生活,一直到高中。被外地人打过、骂过、白眼过,赵甲第也打过、踹过、外加拿刀砍过,后来随着麻雀和豹子等死党和近卫军的加入,他不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打群架也是胜多输少,赵甲第就这样怀着一肚子怨气地茁壮成长。   因此赵甲第没有染上像弟弟赵砚歌那样一身的公子哥气焰。那小王八蛋在赵家村号称头号公害,长大了绝对是能横行跋扈欺男霸女的畜生。刚上幼儿园那会儿就开始筹备将漂亮的幼儿园老师连同班上小萝莉一同划入他后宫了,每天上学不忘骚包地从别人小区院子里采摘几朵月季花,穿着小西装,梳着上海滩三十年代很流行的发型,一本正经地送给哭笑不得的女老师。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败类弟弟,赵甲第唯一的评价就是趁早在家里打死别放出去祸害好人了。   想曹操曹操就到,赵甲第在宿舍楼下接到活宝弟弟的电话,赵甲第懒得接,铃声就阴魂不散,一直走到三楼宿舍门口,赵甲第才烦躁地接通电话。那头不识时务的家伙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道:“哥,我刚通过一哥们在唐山一中给你物色到一位准嫂子,绝对漂亮,36D,屁股也大,父亲那关肯定能过啊,家境也不错,奶奶不总嚷着门当户对嘛,这下肯定也没问题。哥,要不我把她打包送到上海,对了,哥你读的是啥熟女大学啊,我怎么上网都找不到地址?”   “说完了?”赵甲第平静问道。   “啊?哥对这个妞不感兴趣?那好,哥你放心,我帮你盯着她,保准她给你守身如玉,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碰她,我废了他三条腿。”   那头的渣一点思想觉悟都没有,继续雀跃道:“那咱换个话题,哥,我已经一统赵家村周边几个据点了,现在那边的混子见到咱赵家村的人都得绕着走,因为我放出话说,哥你从河北白沟那边搞到几条硬货,子弹那是一箱一箱往家里搬的,结果平时嚣张到无法无天的家伙全部怂了。哥,这是不是就是孙子还是老子说的那个啥,不战而屈人之兵?咱真他妈有文化,这都懂!草,那为啥语文我老是不及格,没王法啊,迟早我要把教我们语文的教导处老徐的女儿给弄翻。哥咋不说话啊,呃,那我再换个,哥,《战神3》没你指导我根本没办法通关啊,老子想让奎爷叉死赫拉那大婊子啊……”   赵甲第干脆把手机放进口袋,也不挂掉电话,就让那个跟屁虫尽情吐苦水。赵家并不算庞大,但挺复杂,各种关系也极为微妙,赵甲第一直都不像处于赵家核心位置,他头上顶着赵三金大儿子的头衔,表面上论成绩论光彩,当然无法媲美在英国帝国理工惬意生活的赵家大小姐,论宠幸,外人看来自然也是这个正在大肆骚扰赵甲第的兔崽子胜出无数筹。可赵家老太太是极有发言权的角色,她只要一天没躺进棺材,赵家众多蠢蠢欲动的偏支和依附在赵家大树上的吸血虫就没谁敢明着不给赵甲第好脸色。再者,赵家也就只有暴怒下的赵甲第敢跳脚骂赵三金不是个东西,这是赵砚歌也万万做不出的骇人举止。   寝室内就一个人,看来赵甲第是第二个到达。那家伙正忙着打扫寝室,他的床铺和书桌都整整齐齐,一尘不染,就跟洁癖之人的物品差不多。赵甲第一阵头疼,看来以后脏袜子积攒一脸盆的美好时光是一去不复返了。那家伙长相跟赵甲第差不多,普普通通,跟帅哥型男差了十万八千里,但也不寒碜别人的视线,就是比赵甲第矮一点,也还算白白净净,戴了副半框眼镜,地道的南方人。他见到赵甲第后停下手中工作,热情道:“我叫李峰,上海人,你是?”   “赵甲第,河北唐山人。”赵甲第笑道,原本听说上海人都喜欢把外地人当乡下人,看来也不尽然,起码这位李峰室友的热情不像公关性质。赵甲第这点眼力还是有的,毕竟他在高中时代就开始每个假期都在赵氏企业一家子公司基层打杂,接触过社会层面的一部分,加上家庭耳濡目染和整个中学时代的浪荡厮混,对人性的认知成熟与否不好说,起码不幼稚。   “很有意思的名字,很好,我们从现在起就是上下铺了。”李峰乐呵呵道,“那你放行李,我先把卫生间清理干净,就快大功告成了。我刚到时这里就跟猪圈差不多,上届的学长实在太没素质。”   赵甲第行李并不多,除了在学校领到的草席和被子,全身家当就只有一只塞进口袋的落伍手机,一只装有三套衣物、两双帆布鞋外加一双凉拖的廉价行李箱,行李箱内的大头是七八本被翻烂了的德语书籍,大块头,分量不轻,唯一值钱的就是一台IBM的笔记本电脑,跟那只掉进茅坑拎出来都能晒一晒就安然无恙的顽强手机一个德性。他的老旧IBM电脑不花哨,但实在,一些专业功能即便到现在还一样流畅,这一点跟他苹果发烧友的弟弟又是另一个极端。   “李峰,宿舍楼附近有超市吗?”赵甲第打算下楼去买点锅碗瓢盆,内裤什么的也都随便找点便宜货应付一下。   “有啊,下楼往右拐笔直走,那边有一片微型商业街,什么都有卖,就是太坑人,宰猪比谁都狠,最好还是自己带。”李峰从卫生间探出脑袋,一脸愤愤不平,看来他现在还在为忘了带牙膏只得去黑心超市被痛宰一顿的失策而自责,显然他已经自动将睡他上铺的赵甲第划入战友行列,“我还是陪你一起下去,好帮你砍价,省得做冤大头。”   “你忙吧,我可能还得随便逛逛。”赵甲第笑道,对于自来熟分子他一直抱有先天性警惕,当然,这位李峰确实是位好同志,不过他实在忍受不了为了几毛钱几块钱与人讨价还价以至于面红耳赤。他一直是个很习惯被精明人占小便宜的家伙,只要心里有数就行,被蒙一点钱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不能蒙在鼓里,生意场上,退一小步,进几大步,是很普通的入门手腕,至于具体拿捏,赵甲第一直在冷眼旁观,也始终在孜孜不倦地琢磨和钻研。   李峰也就重新收拾将会陪他度过四年时光的新战场。赵甲第放好几样东西后就下楼去找超市,走出宿舍楼掏出手机,发现赵砚歌那家伙还在自顾自扯淡,不过这位才刚上初二的标准二世祖已经扯到他的人生蓝图,无非就是一些要跟他的八两哥并肩作战打下一片大大的江湖之类的。赵甲第终于忍不住笑骂道:“小鸡,你妈要是知道你跟我打电话套近乎,你就别指望这个月有零花钱了。就这样吧,你嘴巴也休息下,去喝杯茶,然后老老实实玩你的《战神》,或者跟你的脑残女友们去煲电话粥。你不总嚷着她们哭着喊着要求你开苞吗,我没时间跟你谈理想。”   本来赵砚歌绰号“鸽子”,赵甲第就喊他小鸡,也算形象生动。   开苞兔崽子停顿半天,估计也确实说累了,实在没多余的唾沫可以使唤,最后用孩子气无限伤感地轻声问道:“哥,上海可比我们唐山热多了,我听说大学宿舍都没空调的,要不我偷偷给你邮寄过去一台?”   赵甲第叹息一声,他其实是看着赵砚歌一点一点长大的,但一个冰冷事实是从赵砚歌诞生第一天起,那个聪明却野心的女人就自然而然将他视作心腹大患,而赵甲第在她第一次以女主人身份踏入赵家起就视她为敌人。这十多年,就那么互相不对眼地走过来,于是谈不上什么有城府的赵砚歌就成了夹在中间的牺牲品,赵甲第到现在对他都还是不冷不热,对他远不如对那个疯癫姐姐亲近,这就是所谓的“株连”了。不过没心没肺的小赵纨绔似乎一直不在乎,一直粘着赵甲第,鞍前马后的,让他老娘气得不轻,为此小败家子没少挨骂。   赵甲第轻声道:“别添乱了,该干吗干吗去。我不管你在外头怎么闯祸,回家对赵三金和奶奶都孝顺一点。奶奶唠叨是多,但你别嫌烦,每次她牢骚都老老实实听完,都是为你好。对不起外人无所谓,也没谁奢望你能做个好人,但你要是敢对不起老赵家,我见你一次抽你一次,听到没?”   小崽子嗯了一声,异常温顺道:“哥,我听你的。那我先去下载几部经典H漫,回头QQ上传你邮箱啊,千万记得接收。”   赵甲第挂掉电话,无可奈何。 第5章 英语零分   赵甲第在超市买完心中预算的杂七杂八的十七样物品,终于功德圆满地花去大概两百多块钱,超出他初步估算百分之十五,可见李峰嘴里的宰猪行径确实有点猖狂。他看手里还剩下能买两三本杂志的余钱,就走向报刊亭,要了一本《新发现》和一份《经济观察报》。赵甲第一直不是一个博览群书的书柜式文青,订杂志只订阅三本,除了《新发现》,其余两本都是无比严肃晦涩的海外金融刊物,国内基本上不见踪迹。   报纸就只有相对正统标杆的《中国经营报》和《经济观察报》,前者在报刊亭也是很难买到的。《中国经营报》的文风务实,角度微观,比较能满足赵甲第挑剔刁钻的胃口;至于赢得更多学院派经济人和党政机关群体青睐的《经济观察报》,是赵三金执意要求他定期阅读的报纸。   买《经济观察报》的时候发生一个小插曲,拎满锅碗瓢盆大杂烩的赵甲第刚想去拿报纸,刚好有一只涂满猩红指甲油的白嫩玉手想要去拿一本《昕薇》,两只手无意间轻微触碰,芊芊玉手的主人瞥了眼土老帽赵甲第,立即像躲瘟疫一样躲了一下,与貌不惊人的赵甲第刻意拉开一段距离。赵甲第瞥了眼化妆有点浓重的美女,也许是学校内太多绿叶烘托,让她显得有些鹤立鸡群,也难怪她“矜持”。赵甲第付钱后就没再在意,对待不化妆就见光死的女性生物,他一向敬而远之,这点李青瓷就做得很好,恰到好处的淡妆,导致现在赵甲第还会偶尔附带想念一下她的身体曲线。   回到宿舍楼下,一辆银白色的宝马530和红色的宝马320扎堆在一起,格外显眼,尤其那辆宝马530是很典型的国内长轴距版。中国人对车就跟对女人的胸部一样,就喜欢大的,越大越好,所以宝马7系更加离谱得登峰造极。赵甲第对此一直不感冒,这一点赵三金的品位也一直被他狠狠鄙视。   宝马530车主是一对父母,应该是宝马320年轻主人的家长,有钱人啊!赵甲第忍不住多瞧了眼那位英俊潇洒的校友,从头到脚的名牌,拖着一只能让赵甲第行李箱羞愧致死的LV拉杆箱,戴着遮去半张脸的Prada大墨镜,气场十足,一些个途经此地的美眉们都忍不住侧目。赵甲第对这些东西没怎么上心,倒是一个细节让他小小刮目相看了一番,看上去气场差不多能有麻雀一半,在这种学校已经很了不得的青年进宿舍后,跟宿管大叔问了下宿舍地址,第一时间笑眯眯递出一根大中华,还帮忙点上,让受宠若惊的宿管大叔升起无限的感激涕零,就差没激动到要亲自带路。   赵甲第跟着这家子一直走到三楼,然后走进同一间宿舍。   这是不是叫做孽缘?   赵甲第再度汗颜,跟这么个富家大少共处一室,能和谐吗?不过会做人的一家子很快就打消了他的顾虑,给赵甲第和李峰又是拿江浙一带的土特产又是邀请一起吃午饭,不是一般的平易近人。赵甲第还好些,李峰也是跟宿管大叔一样涌现无穷的自豪感,仿佛拥有一个牛掰的室友就等于自己无敌了,最初的寒暄客套和互相介绍后,名字比赵甲第还稀罕叫马小跳的家伙掏出笔记本电脑就开始玩FIFA,而他父母对李峰收拾妥当的寝室表示满意后就去阳台打电话邀请辅导员和校领导吃饭。   赵甲第不太玩足球,十足门外汉。李峰倒是个马马虎虎的伪球迷,就搬椅子坐在马小跳旁边做智囊,很有狗头军师的意味,理论知识那是一套接一套,连马小跳都被忽悠得很快将李峰视作值得信赖的盟友,经过这么一折腾,寝室氛围真正开始融洽起来,赵甲第就掏出圆珠笔在最角落的书桌上圈圈画画那份《经济观察报》。   “兄弟们,你们已经被我沈汉大元帅包围了,速度放鞭炮欢迎!”一个壮汉扛着行李突然出现在门口,一脸灿烂阳光的笑容,憨憨傻傻的,见三名室友全瞪着自己没反应,壮硕家伙把行李往唯一空着的床铺上一丢,就开始发烟,不忘很冷笑话地自我介绍:“鄙人姓沈名汉,沈汉的沈,沈汉的汉,东北爷们一条,哈哈,以后大家就是同一个战壕的盟友了,多多关照。”   赵甲第对这个哥们比较佩服,太生猛了,一点不生疏,简直一照面就把他们三个当成了一起嫖过霸王鸡的战友。他们三个也都各自报上家门,沈汉一见马小跳的笔记本就两眼放光,来不及收拾行李就搬椅子坐在一边,欣赏马小跳的熟练操作,一边自言自语道:“高中我是篮球校队的主力,本来有机会进省队的,可惜黄了。高二学校足球联赛,客串了一把守门员,简直就是彪悍得无法无天,一球未失,绝对的门神啊,我看大学里还是混足球队好了。不知道系足球队虎不虎。”   “垃圾学校能有什么虎的。”马小跳玩着游戏随口道。   沈汉一愣,然后急了,不过碍于马小跳的气场过于彪悍,只能欲言又止,微微涨红着脸。   赵甲第重新阅读《经济观察报》,对沈汉大致有一个印象,貌似粗神经,其实很敏感,以后交往决不能把他当做一个表面上钝感的家伙看待,否则绝对会酿成没必要的矛盾。似乎眼前这个东北汉子能考进这所大学并不轻松,事实上赵甲第也不是那种视高考如游戏的猛人,总分都是150的数学和语文,300的理科综合,他都尽力去做到发挥正常水平,事实上数学和理综都差不多达到他的预期目标,只有语文比他预想少了大概五分。至于英语,这玩意对赵甲第来说一直就是不存在的混蛋学科。   果然,随着马小跳父母通过关系搞定辅导员和校领导,话题很快就自然而然聊到高考成绩上。一个寝室四位牲口文理科刚好对半,赵甲第和李峰是理科,马小跳和沈汉是文科,不过因为来自不同省份,高考难度和标准不太一样,像浙江和黑龙江就是自主命题。不过聊了半天马小跳父母印象较深的就是李峰,他数学考了139分,再就是沈汉的文综有239分,如果他们其他科目都有这样的水准,是绝对不可能“沦落”到这家财经学院的。至于赵甲第的570分只能算不错,没太多值得推敲的东西,加上李峰都在那里吹嘘他学校某某是如何牛逼,也就没有人在乎给人感觉就是一个很规矩的乖孩子的赵甲第。   中午整个寝室都被马小跳父母拉去食堂三楼包厢吃饭,到场的还有一名刚刚分配到学校的博士生辅导员,很年轻的小伙子,看上去并不比老气横秋的马小跳成熟多少。重量级人物是一名分管学校党委组织工作的常务副书记,还有一个负责考核和绩效评估的校领导——都是大腹便便不失书卷气的老书生。饭桌上其乐融融,马小跳父母估计都是生意场上的老手,气氛拿捏很熟稔,当然主要还是给花大钱买进来混文凭的宝贝儿子做铺垫,也不忘让赵甲第几个人混个熟脸,没见过大世面的李峰和沈汉两个青年自然无比忐忑和荣幸,一顿饭吃得战战兢兢。赵甲第则很乖巧含蓄地坐在角落慢腾腾进食,免费的大鱼大肉没理由不多吃一点。   吃完饭,赵甲第等三个外人当然就识趣地返回寝室,路上李峰感慨道:“马小跳这家伙还真不是一般夸张啊,第一天报道就能召唤出两位学校巨头,看来以后逃课是没问题了。”   “大学才是人生转型的关键期,逃课可耻。”沈汉皱眉道。   “大学不逃课不挂科就跟高中不早恋不破处一样,都是不完整的人生。”李峰笑道,不忘打量四周的美眉。   “歪理邪说。”沈汉翻了个白眼道。   “晚上七点有个学院里的集体晚会,这个肯定没什么意思,过两天的新生典礼和迎新晚会才有趣。我听学长说现在大三大四的学姐里还是有美女的,而且我们学校的女生普遍素质在杨浦大学城也在中上水准,每年都能冒出几个很正的新生,拭目以待啊。”李峰镜片后的眼神无比犀利,看来这厮的人生意义几乎就是全部围绕女人展开的。   “大学里的恋爱就没几个能修成正果的,浪费时间也浪费金钱,还不如多干点正事。”沈汉嘀咕道。   赵甲第并没有跟李峰和沈汉直接回寝室,而是找学长买了辆二手自行车,八十块钱,然后问好去复旦的路他就开始慢悠悠骑向那所一直与浙大掐架,甚至能喊浙大是剩饭大学的骄傲学府。对于这些巨人学府之间的争执,赵甲第一直很理解那群学习骄子们的心态——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路上尽是成双成对的年轻鸳鸯,看得赵甲第也心有戚戚然,联想自己高中时代介于初恋和暗恋之间的悲壮情感,赵甲第就忍不住想笑,真是不要命的年少轻狂。到了复旦大学正门,看到连一般本科大学侧门规模都比不上的校门,赵甲第第一时间就觉得这复旦很靠谱,起码面子工程不会跟一般二流学校那样摆在脸面上。他没进去,打电话把麻雀喊出来,不过出来的不止麻雀一个人,还有个跟李青瓷气质相仿的美女。赵甲第对她不陌生,麻雀的追求者一直是如同过江之鲫不计其数,不乏像眼前这样外貌和智商一样出众的高档花瓶,没有水分的一米七身高,出色的三围和身材曲线,精致脸蛋附加放在上海也属一流品位的穿着,果真清纯又妖娆,在赵甲第打分标准里也能有70+。麻雀在被赵甲第知道的追求者中大概就有四只这样的候补花瓶,剩下几位大多在北京名牌大学高就,因为麻雀选择复旦而义无反顾杀向上海的有两位,眼前是其中一位女侠。   见到赵甲第,麻雀有些尴尬,本来就很反感这位花瓶的殷勤,碍于同乡身份不好撕破脸皮,一进复旦就被缠上,直到现在都没有脱身。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跟她介绍赵甲第,总不能说这位就是我的八两叔,麻雀不觉得她有这个资格认识八两叔,一怒之下脸色阴沉道:“韩伶,你现在也确定我不是找借口摆脱你才要来这里,所以你是否可以立即从我眼前消失?”   韩伶楚楚可怜,笑容牵强。   “赵甲第,辈分上是麻雀的叔,不过你喊我绰号就行,赵八两。”赵甲第对这个韩伶印象不坏,挺水灵一妞,就算站在麻雀身边,那也是蛮般配。   麻雀?赵八两?   韩伶看看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又瞧瞧神秘人物赵甲第,不知所措。   麻雀真名叫商雀,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稳居唐山市前五名,那还是建立在他花大量时间跟赵甲第这帮人厮混的前提上,典型的少年天才,很早就展露出多方面的天赋。高考前一个星期陪豹子去打群架,英勇负伤,高考的时候右手打着石膏绑着绷带,所有学科考试是用左手写的答案,把寄予厚望的校领导给弄崩溃了,可最终还能考出将近670的高分,其彪悍程度可见一斑。这疯子本来有机会进入中科少年班,他做奥数考卷就跟玩一样,所以对他这种变态角色来说,一般的所谓复旦高材生根本就不入法眼,加上人长得阴柔古典,又不是书呆子类型,完全是混混里的考试王者,在学校怎么可能不引来花痴无数。“麻雀”这种不入流的绰号当然不被外人熟知。   “你也得喊叔。”麻雀脸色依然不好看。   “叔。”韩伶还真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叔。   这就是她的聪明了,别说站在她面前的赵甲第现在平平凡凡,就是个乞丐,能让完美男人商雀重视的人物,怎么可能是庸人,这就是根据逆向思维轻松推导出来的显而易见的结论。韩伶乐得卖个乖赢取印象分,能考进复旦,并且死缠商雀,当然需要不俗的资本。   “有漂亮室友一定要介绍给叔。”赵甲第哈哈笑道。   “一定完成任务。”韩伶也欢快笑道,一口应承下来。   “我要和叔谈点事情,你先走吧。”麻雀不耐烦道。   韩伶皱了皱漂亮小脸,然后笑容迷人地跟赵甲第道别。   “她父亲是唐山滦县挺有名的一个煤商吧?”赵甲第望着韩伶的背影轻声问道。   麻雀点点头。   “多伶俐的一个千金小姐,你小子怎么就瞧不上。”赵甲第笑道。   “太精明了,所以不够聪明。”麻雀轻轻松松一句话就判了韩伶死刑。   “就你要求多,你应该和虎子综合一下,省得一个性冷淡一个性欲狂。”赵甲第打趣道。   “叔,别拿虎子那头种马跟我放一块,那货迟早要死于梅毒。”麻雀恶毒奸笑,意识到两个人站在校门口也不是个事,问道,“叔,不去我寝室坐坐?”   “不去,我今天就是熟悉一下地形,等下还要去其他学校转转,以后我会常来复旦听讲座的。你室友怎么样,有没有不太正常的家伙。”赵甲第扶着自行车问道,视线却在经过校门的那些穿着清凉的女生身上流转。夏天真是一个流汗也值的季节啊。   “三个本地人,叽叽歪歪,也没个限度,我嫌烦,就骂了一句,然后就有家伙陆续跳出来,然后我就全给掀翻了,估计已经告到学院辅导员那里去了。反正到时候万一被警告或者劝退,离开复旦之前我一定让他们爹妈都认不出他们是谁儿子。”麻雀轻描淡写道。   “叉你妹,你走了,就等于我少了一个根据地,以后怎么看复旦美眉。”赵甲第怒道。“那咋办?”麻雀为难道。   “草,立即滚回去,告诉你室友,谁敢告就弄死谁,谁不信就玩到他信为止啊。老子平生最恨你们这帮成绩好还长得比我帅的畜生。”赵甲第恨恨道,一脚踢在麻雀屁股上,“滚。”   麻雀乐呵呵,屁颠屁颠地跑回去。   也不觉得是给了一个馊主意的赵甲第就开始继续在大学城转悠。在他的朴素认知中,一个男人能解决事情的手段无非是相对高级的钱权和最简单的拳头,除非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相安无事,否则就都会陷入零和博弈的唯一性境地。不是你死就是我挂,所以把苗头强行扼杀在摇篮才是王道。   当赵甲第转身离开复旦,背对那扇校门,也许没有任何一个同龄人知道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家伙,是一个高考英语零分还能考出570分的神经病,更是一个中学时代能够使得所有数学和理科老师对英语同事心生怨言的疯魔人物。   简单来说,这位仁兄是整个唐山市或者说河北省,唯一一个能够在数学和物理化学全部死死压住商雀一截的怪胎。 第6章 半斤和八两   赵甲第骑着那辆吱吱作响的自行车行驶在杨浦大学城,天色昏暗。现在的赵同学终于离开了唐山市,走出了赵三金巨大的阴影,不用再去解读那个笑里藏刀的女野心家的一言一行,也能在奶奶的溺爱中稍微喘口气,更不用去头疼怎么给二世祖弟弟擦屁股,也不需要手把手教那个小畜生如何把一款没营养的情色游戏打通关。虽然也等于见不到一大帮花了十多年时间积累出深厚友情的死党,总体来说赵甲第心情还是很不错,所以叼出一根烟,骑着破车抽着上海人称作小中华的红双喜,含糊不清地哼着当年楚留香现在郑叔叔的那首《笑看风云》。丫感觉倍儿拉风,在大学城路上风驰电掣,就差没在拐弯处来个高难度的自行车漂移了。   果然是风一样的男子啊。   可惜就是没麻雀的脸蛋,否则还是有一定回头率的。   赵甲第,绰号赵八两,十九岁前从未踏出过唐山市的牲口,身高一百七十五公分,体重一百三十五斤,视力优秀,并没有被海量的两性艺术片和床上战争片摧残成眼镜男。伪宅男、数据控和设定党,不太擅长与女人尤其是美女打交道,但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神控、御姐控、制服控、萝莉控和美腿黑丝眼镜娘控。   赵甲第在青春热血的少年生涯砍过人也被人砍过。小时候梦想做大侠,后来见几个武力值比较变态的家伙也不过是给赵三金做打手后,就彻底放弃了。在他自己看来,自己少到可怜的优点也就是体力好点,没办法,中学时代因为稚嫩的江湖义气使得自己不是去单挑一群悍匪式痞子就是被人围殴,跑路不快就会缺胳膊少腿。再就是有一丁点儿绘画天赋,最大的梦想就是给名义上是“童养媳”的轻熟女姐姐人体彩绘,为此间歇性坚持过几段时间的基础临摹。理工科方面自认为一直凑合马虎,应付考试是绰绰有余,不过也没想要去拿什么奥数竞赛金牌。最后能勉强拿上台面的就是给他一本艰深的德语哲学专著,他花点时间,也能翻译过来。除此之外,八两兄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值得在白菜面前吹嘘的资本,当然,如果等赵三金入土为安了,他大概也能继承到一笔能让拜金女癫狂的财产,不过八两兄十四岁后就没再跟暴发户赵三金要过一毛钱,所以赵八两说没钱的时候,就一定是真的身无分文了。这种从懂事起就不知死活跟赵三金划清界限的傻子,绝不是赵砚歌那种没心没肺、没道德没理想,天生是一等一纨绔的金钱宠儿。   他之所以绰号八两,是因为有一个昵称半斤的姐姐,疯疯癫癫,典型老北京里新一代皇亲国戚的生活作风,犀利得让旁观者泪流满脸。她目前在帝国理工混着,她的圈子当然不是赵甲第和赵砚歌这两个小屁孩儿可以媲美的,她的座右铭是:老娘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三十岁就去做尼姑,三十岁之前我都是一只肤浅庸俗的花瓶,所以别他妈跟我谈什么理想,老娘听不懂。想泡我的,官二代的怎么也该是省部级子弟吧;你要是自己赚钱的,先上福布斯混个熟脸,几年后没进局子再来找姐姐,否则就给我滚蛋,老娘敷个面膜不需要时间?   而这个疯女人最大的乐趣就是挑逗可怜的厚道人赵甲第,没事情就大半夜打扮得花枝招展跟一朵花儿似的去骚扰赵甲第,要求激情视频,所以赵八两比谁都更怕这个王半斤。至于为什么赵甲第跟着赵三金姓赵而王半斤却姓王,就又是另一部传奇了。通俗一点说,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是赵三金当年做了回陈世美,抛弃了已经订婚的女人,娶了一个出自老北京红色血统的寡妇,入赘了王家,后来又离了,跟痴痴等待陈世美回心转意的初恋也就是赵甲第母亲重归于好。后来呢就更加戏剧性,估计是嫌原配人老珠黄了,飞黄腾达后就特别四十一枝花的赵三金又摊上一个年轻漂亮的金丝雀,有了赵砚歌这个计划外的崽后就把那个处心积虑的漂亮野心家带进了赵家,所以整个唐山坊间和上层圈子都一直流传着赵三金同志的彪悍发家史和情史,也就是说赵甲第名义上有三个妈:亲妈已经移民加拿大,与世无争;大妈也就是姐姐王半斤的母亲对赵三金恨之入骨,但对赵甲第一直不错,当半个亲生儿子对待;至于后妈,那就是势同水火了,赵甲第一直视作是一场持久战。   所以说赵甲第偶尔自嘲是个有故事的沧桑男子,麻雀和豹子这群哥们绝对是使劲点头的。   “老天爷,砸个林妹妹给我吧!”在一条僻静却宽阔的学区街道上,赵甲第发神经地嘶吼道。这鸟人在唐山,好歹还能见着一些个能产生点旖旎念想的雌性生物,到了上海,麻雀还没有在复旦根据地扎根,韩伶那妮子估计帮忙找的美眉也不会太着调,自己学校乍一眼看过去顺眼的白菜也不多,估计很悬,所以还是纯情处男的赵甲第着急啊。   然后他就在空旷的马路上猖狂大笑起来,酣畅淋漓。   不过等他经过一个公交车站,一头冷汗地发现一座雕塑旁边坐着位目瞪口呆的美眉,一脸把他当神经病加变态看待的惊恐神色。她见赵甲第也留意到她,似乎怕被先圈圈叉叉再给杀人灭口了,赶紧捧起一叠书就要撤退。也许是因为走得急,加上等公交车有一段时间,腿有些酸,一下子一个踉跄,很不淑女地扑在地上,看得赵甲第那叫一个愧疚。乘坐公交车一定会给老人让座的赵甲第可是当之无愧生长在红旗下的社会主义五好青年啊!于是他立即停车,准备礼节性地问候一下,看需不需要帮忙。结果他不停车还好,一见他从破自行车上下来,美眉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挣扎起身后就开始小跑起来,奈何摔倒后并不严重的小擦伤在奔跑状态下十分刺痛,让没遭遇过什么风吹雨打所以细皮嫩肉的美眉眼睛一红,边跑边哭。   赵甲第一看慌了,以为自己真把那女孩给怎么着了。他一开始也知道她没把自己当好人,所以下车后也就没敢走得太近,原本只是想象征性询问一下,结果看到她跟撞见露阴癖分子或者电车痴汉一样一瘸一拐地跑远,还一脸梨花带雨,估计疼得不轻。赵甲第把自行车停在公交车站边上后,就一个冲刺过去,眨眼就追上一脸绝望的女孩。他身为理科生的优秀理性思维立刻就凸显出来,也不废话,第一时间双手奉上学生证和身份证,一本正经道:“我不是坏人。”   美眉不惊艳,脸蛋只能算清秀温婉,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身材也没夸张的S型,不过初步目测一下比较符合美腿控分子的口味——扎染小碎花裙下是一对很精致的小腿,踩着一双简单的帆布鞋,对赵甲第来说,这是一个乍看不会让男人想要上去搭讪的女孩,但很耐看,属于很适宜养成的优质潜力股,就像他在2003年就开始重点关注的紫金矿业,总有一天会爆发出该有的潜质。   女孩拿着赵甲第硬塞给她的学生证和身份证,没去看,还是一脸惶恐,漂亮的眸子里充满迷茫和恍惚,用赵甲第资深宅男的评价就是:她不是一个可以调教成傲娇女王的公主式女孩,而是更适合青梅竹马的邻家美眉。不过赵甲第内心镇定,可脸上还是忍不住汗水淋漓,一小半是骑车太卖力,谁让他把一辆自行车当玛莎拉蒂GT折腾了,不过更多还是忐忑,他甚至没敢去擦拭汗水,生怕把她给吓到了,又误认为他有所企图。   两个人对峙了几分钟,赵甲第纹丝不动,看上去就像公交车站旁的那尊青铜雕塑一样。   女孩终于回过神,看了下赵甲第的学生证,微微错愕,也如释重负,破涕为笑地把两样证件都还给赵甲第。淑女文静地擦了擦泪水,柔声道:“我们是一个学院的。”   赵甲第一阵无地自容的汗颜,这还没正式上课,就给同院女生一个糟糕至极的印象,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啊。他尴尬地挤出一个笑脸,充满愧疚。他本以为这条街只有他一个牲口,所以表露得稍微狂野一点,没想到还有个胆子很小的乖乖女。   “是我太胆小了,因为暑假里被朋友怂恿看了很多恐怖片。今天刚从二军大同学那边出来,自己随便逛了一下买了点书,我是一个路痴,本来以为可以自己走回去,结果就迷路了。在这里等车时,满脑子都是恐怖片场景,然后你就出现了。”   女孩红着脸道。   “那我送你回去吧,我自行车水平不错的,小学一年纪就能骑那种很大的自行车了。”赵甲第毛遂自荐。   女孩明显在犹豫,虽说已经将赵甲第从恐怖分子黑名单划去,但她这辈子还没坐过男生的自行车,总觉得太别扭唐突。   “七点钟我们院就要开会了,你难道一直等下去?”赵甲第笑道,终于能心安理得地擦拭汗水。   女孩子点点头,跟着他走向自行车,赵甲第走得很慢。   让她坐上后座,赵甲第也骑得很慢,他的计算能力和逻辑思维一向不错,以一种能让女孩不需要抱着他腰部都能感到安全的速度匀速前进。从这里到达学校需要二十四分钟,他倒没有多想,因为从小就习惯了用超大自行车载人。王半斤最爱暑假里他骑自行车带她在滦南县南部瞎转悠,那抛开疯癫性格不说美艳到一种境界的疯婆娘成天撺掇着赵甲第去抓蛇逮鸟,所以赵甲第也没觉得载着一个女孩有如何出轨,不过慢腾腾回到学校后,坐在他身后的女孩显然对偶尔将他们视作情侣的视线感到紧张,对于赵甲第这种比较能够在自己世界里自娱自乐的伪宅男来说,还是比较享受这类视线的。   “谢谢你,我下车了。”女孩赧颜道,悄悄扯了扯赵甲第的T恤,很水灵很清纯的模样。   赵甲第停下车,挠挠头,没有说什么,甚至忘了问她名字,她也没说,两个人就这么分道扬镳。赵甲第撇撇嘴返回宿舍楼,他并不打算参加那个生硬刻板的学院领导讲话会。回到寝室,马小跳三个人都已经去教学楼那边了,赵甲第就打开电脑,习惯性研究大盘走向,因为有无线网卡,并不担心大一新生不许带电脑和开启端口的条例。   他烧了点水,再从抽屉里拿出一罐茶叶,泡了杯安溪铁观音。他喜欢喝浓茶,对咖啡或者香烟都没有瘾,茶瘾倒是不小。茶叶罐子很普通,但里面出自一位老茶农之手的安溪铁观音却是赵三金都垂涎的好东西,这还是赵甲第奶奶也就是那位赵家老佛爷的私货,在这方面也只有赵甲第有这个待遇。不过虽然茶是有价无市的上品茶叶,但赵甲第泡茶却很暴殄天物。他把茶叶丢进从超市买来的廉价杯子,用烧开的水倒进去就敷衍了事,以往在家都是由那位以童养媳身份在赵家生活了二十七年的神仙姐姐帮他料理这种琐碎小事,所以赵甲第一直是个不拘小节的家伙。   喝着极品铁观音,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对待众多繁琐   头疼的金融衍生工具如同AV一般感兴趣和感性趣的宅男。王半斤曾经戏言期权是   咱家八两的正房,期货是二奶,远期是小蜜,互换是情妇。   空手套白狼出身的赵三金暑假里找了几位香港方面的精英分子给他上课,说到金融衍生品环节,偶尔在书房找本工具书的赵甲第听了十几分钟夸夸其谈,然后抛下一句:“你们理解的CAPM①和APT②理论就是渣啊,定价数学建模的对冲、差分与二叉数也不是你们这么玩的,你们拿一大堆术语忽悠赵三金是没意义的,从他口袋里掏不出半毛钱。跟这个文盲扯淡什么布朗运动首次溢出时间,还不如跟他谈桑拿套近乎来得靠谱。”   一群头顶光环鲜亮的金融骄子当场就目瞪口呆,看着那个年轻身影面面相觑。最喜欢花钱附庸风雅的赵三金则哈哈大笑,笑得肆无忌惮。   ①CAPM:资本资产定价模型(Capital Asset Pricing Model,简称CAPM)是由美国学者夏普(William Sharpe)、林特尔(John Lintner)、特里诺(Jack Treynor)和莫辛(Jan Mossin)等人在资产组合理论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是现代金融市场价格理论的支柱,广泛应用于投资决策和公司理财领域。   ②APT:APT是套利定价模型(Arbitrage pricing theory)的缩写。一种资产价格的估值模型,是资本资产定价模型(CAPM)的替代理论。 第7章 低眉顺眼老狐狸   赵甲第喝茶很快,把一杯滚烫的铁观音喝干净大概只需要七分钟,一般碧螺春或者龙井茶还要快,一杯铁观音他都会泡五次,一次不多一次不少,然后就换茶叶,一般来说手头工作都能够在两到三次更换后结束。今天赵甲第只换了一次,因为他有看新闻联播的习惯,最后特地找了相关视频,这跟他一期不落阅读《经济观察报》一样,都是赵三金给他硬熬出来的习惯,久而久之就习惯成自然。等临近尾声,他接到李峰打过来的电话:“赵甲第你小子太胆大包天了,第一次开会就敢不来。辅导员刚才让临时班干部点名了,你估计要被请去办公室喝茶。节哀顺变。”   赵甲第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挂掉电话后骑上自行车去操场,跑了整整十圈,速度不快,跑完后脸不红心不跳。当时已经差不多九点,操场上人并不多,多半是散步的情侣,卿卿我我。跑完后赵甲第就又接到李峰电话,这一次李峰如临大敌,紧张报告战况:“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学院教务处的大叔要树反面典型,就把你拎出来了,我们辅导员本来想保你,可没成功,现在那猥琐怪蜀黍正派遣小喽啰召唤你去教学楼办公室,兄弟,一路走好啊。”   记下李峰报给他的办公室地址,赵甲第重新骑上自行车慷慨赴死。   那位领导端坐在宽敞办公室的一张椅子上,捧着一只茶杯,一起吃过饭的年轻辅导员则站着,似乎在帮赵甲第说好话。赵甲第进去后也懒得解释,直接等着判刑,他对太把自己当个人物端着架子不肯下来的哥们一直不待见,眼前这位院领导显然就在这个范畴内。赵甲第当然也没虎到要扇他一巴掌,老师在职权内做点不太符合“蜡炬成灰泪始干”风范的举止,赵甲第还是能够接受的。比如因为一个“博爱”的老师突然发现一个漂亮女生竟然跟一个男生亲昵撒娇,心里不痛快了就拿撞上枪口的倒霉蛋出气,万一自己是这个可怜虫,赵甲第不介意被当做出气筒。这就跟他当年玩篮球被篮球场上的骄子盖帽后,看到篮球帅哥的得意和场外花痴的尖叫,就会故意去多被盖帽几次,那时候赵甲第看着那帮人拼命乐呵,自己也挺乐呵。   赵甲第从来都是不惮以最大恶意揣度他人的,因为他是一个乐观的悲观主义者,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不去失望。   所以赵甲第对眼前院领导的批评教育都虚心接受,频频点头,不过就是没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状况。赵八两同学对待底线之上的事情都是一个好说话到夸张地步的家伙,但绝不意味着他就是一个随波逐流的谁都可以揉捏的软柿子、好孩子,哪个好孩子会像麻雀说的那样在床底下藏西瓜刀,还是整整一麻袋?   “赵甲第,这是个好名字啊,别浪费了。”中年院领导靠着椅子缓缓道,训了半天,他也口渴了,突然想到什么,喃喃自语,“赵甲第,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敲门声响起,然后一个头发稀疏的老头慢慢踱步进来,笑眯眯,像极了那种不得志的江湖骗子。不过在赵甲第辅导员面前也架子极大的中年招生办负责人猛然起身,将茶杯放到一边,就跟篡位的猴子见到了真正的山大王一般慌张,赶紧把位置腾出来,尽量神情自然但骨子里难掩谄媚地笑道:“老校长,怎么有空来这里了?”   “找人。”眼睛一直在赵甲第身上转悠的老头依然是一副随时准备拐骗无知小萝莉或者揩油良家妇女的笑眯眯的神色。   “是找小黄吗?他可是我们学校青年人才梯队的佼佼者,浙大的博士生,年轻有为啊。”中年人道行显然比那看上去跟学校大门管理员似的老头浅很多,见风转舵,立即隆重推出赵甲第的辅导员黄志强,一个刚进学校的年轻人。   没后台没背景的黄志强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校长为何要来办公室。   “不是,我找这小子。”老人双手负后,抬起下巴点了点一旁更加莫名其妙的赵甲第。   黄志强一阵头痛,难道这个看上去很听话但不谙世事的赵甲第闯了大祸,以至于惊动威名在外的太上皇?杨浦区其实一直没能打造出真正的大学城,其中的猫腻很多,不足为外人道,不过局内人都知道一所在上海只能排在二十名后的普通本科学院,却有一个破格享受副部级待遇的校长意味着什么。   “是赵甲第吧,听说英语考了鸭蛋,还能拿下570分,有气魄啊,是不是觉得来我们学校委屈了?”老头像减了肥的弥勒佛,笑容看似无害其实城府深得让人毛骨悚然。   “没有。”赵甲第警惕道。   黄志强和那位仿佛矮了一大截的中年大叔脸部肌肉立刻剧烈抽搐,不敢置信。尤其是负责一部分招生工作的后者,很早就听说过学校来了这么一位大菩萨,甚至整个招生处一开始都怀疑是分数记录出现了问题,否则一个数学能考出满分理科综合交出296分答卷的高考机器,怎么可能犯下英语零分的致命失误,就是个小学生随便在选择题上全部选C,好歹也有二三十分。   “数学轻轻松松考了150分,听说无聊了就在空白位置把两道考题用大学微积分解析出来,把那帮阅卷老师给弄无语了。理综296分,比你们省高考状元还要高几分吧;语文124分,貌似比你的平均成绩低了四五分;英语嘛,一如既往地吃鸭蛋,说实话,来我这种垃圾学校,我都替你打抱不平。”老人没有坐下,只是走到窗前,望着灯火通明的校区,把赵甲第招到身边,“不过这所学校垃圾归垃圾,还是每年都能出一两个栋梁和鬼才的,所以这么看来你来这里混四年也没错,宁做鸡头不做凤尾,跟我这个老头子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老校长朝那名学校中层领导和年轻辅导员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开办公室。前几分钟还在赵甲第面前大谈人生观价值观的中年人立即离开办公室,守在门口,生怕有后来者打搅了老校长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等两人离开办公室,老头立即收敛偶尔爆发出来的高人风范,重新恢复脏老头气场,笑眯眯压低嗓音道:“其实你爸跟我一个学生是熟人,也跟我打过招呼,说务必要关照你,也不瞒你,你爸砸了半栋图书馆给我们学校,所以我是肯定要盯着你的,以后你要还是不愿意碰英语课,不去就是了,我帮你跟任课老师通融一下。”   “校长,你……太耿直了。”赵甲第想了半天,最后才给出“耿直”这个评价。   “耿直其实很多时候也是一种变相的圆融,成本低,收益却不低,是聪明人才知道的诀窍。”老人随和笑道,没什么威严的他伸手指了指那片教学楼,“对外说这里是什么金融家的摇篮之类的,都是虚的,我自己也脸红,不过人老了后最大的优势就是脸皮也厚,脸红了也没人看得出来。”   “很有哲理。”赵甲第憋了很久才好不容易蹦出这么个评价,主要是没吃准身边老人的性格,他不好无的放矢。他没强大到能够与一位见面不到几分钟的老狐狸相见如故,他那点在同龄人中还算牛掰的资本在阅尽沧桑的老人眼中,也许就是滔滔长河中的小水花而已,赵甲第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全国海茫茫的市县都有各自的高考状元,加上一大批直接绕过高考独木桥的保送生,哪一年不是虎人辈出。   赵三金也许没有教给赵甲第什么额外的东西,但给了他一个别人无法企及的起点和高度,让他有一个格外开阔的视野,让他由一只井底之蛙变成一只蹲在井口上的癞蛤蟆,使得他深信一味高调者迟早死翘翘的铁律。   “我当然不是只因为那半栋图书馆就对你大开方便之门,我其实也希望你有一天还是能够拾起英语这门课程,毕竟与国际金融打交道,还得用到大量专业英语。我很看好你,希望你能让学校以你为荣。”老人语重心长道。   “我还是懂一些英语单词的。”赵甲第汗颜道,不过明显有些心虚。   “你都不急,我一个老头子当然更不急。”老校长笑道,然后老人就保持沉默,仿佛陷入对往昔的追忆。赵甲第也就识相地告辞,老校长也适时地回神,没忘把赵甲第送到办公室门口。这立即让守在门外的两尊门神对赵甲第刮目相看,尤其是刚刚从学子身份转为教师的年轻辅导员,本来就对自己班上的赵甲第印象不坏,估摸着也知道以后该如何限度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家都在江湖职场上混着走着,也都在辛辛苦苦经营各自的人脉和投资潜力股。这是人之常情,无关高雅庸俗。   老校长慢悠悠踱出办公室,跟两位下属吩咐了几句,然后就佝偻着身体,一贯笑而不语的姿态。偶尔碰上后辈热情而敬畏地打招呼,也只是轻轻点点头,丝毫不曾停下缓慢却坚定的脚步。   好一个看似低眉顺眼实则高深莫测的老头子啊!   赵甲第走出办公楼,觉得以后还是争取少惊动这尊弥勒佛为妙,不过他选择这所大学第一天起就没打算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顶多就是能够保证在几件早早规划好的正经事不被打断的大前提下,能够跟美女老师谈谈人生聊聊理想。赵甲第没癫狂到要左拥右抱甚至三线四线操作,那样八两兄会害羞腼腆的。 第8章 全家福   赵甲第推着自行车行走在校园,这一次没敢再让老天爷打赏给他一位林妹妹,老老实实地走回有些距离的宿舍楼,一声不吭。这就是他接下来要待四年的学校了,有一个看上去比较能通融的辅导员,接着又冒出一个被赵三金打通关系的老校长,三位室友也都比较有特色,生活估摸着不会太枯燥。   与王半斤的人生观截然相反,自认为没有大沧桑却有小故事的赵八两走在长长街道上,路灯将他的身影拉长。人来人往,莺莺燕燕的唧唧喳喳,雄性牲口们的高谈阔论此起彼伏,那一刻赵甲第觉得要是能有个看得上他这只癞蛤蟆的女朋友人生就真圆满了。最近他的口味开始从校花控转为清纯邻家控,这么一想,他就情不自禁想起那位跟他挺有缘分的女孩,越琢磨越对胃口,联想到她受惊吓小鹿般的逃窜画面,赵甲第笑得更加憨憨傻傻。自个儿一路乐呵到寝室,把几个担心他会阵亡在办公楼的室友给弄糊涂了,以为他受到太大刺激,李峰打趣道:“甲第,我正和沈汉商量着怎么分割你财产,都认为你没办法活着从办公大楼走出来。”   “我没值钱的家当,这台用了五六年的IBM你拿去当废品卖都没人肯要,也就床上新铺盖能值点小钱。”赵甲第乐了,不过IBM本身不值钱,电脑上一些加密文件如果落在有心人手上,还是可以折腾出不少钞票。唐山离京津也就一步之遥,所以赵甲第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太多猪在跑,所谓资源性富人群体,一种就像赵三金,靠着实打实的煤炭和石油资源成为唐山第一批崛起的商人,另一个群体就是北京城里那些贪官子弟,官二官三代,靠着倒卖批文淘金或者凭借内部消息玩股票捞钱。也许正是因为见过太多野猪跑路甚至是大象跳舞,赵甲第才能如此淡定地泡了一碗泡面,然后脱去长裤,穿着一条四角短裤埋头收拾面条。   “真没事?”沈汉关心问道。   “不痛不痒训了一通,后来校长有事进办公室,就放我走了。”赵甲第酝酿了几秒钟给出解释,这个答案有水分,但离真相也八九不离十,至于室友如何理解,是否被误导,赵甲第就不管那么多了。   马小跳见他没事,就安心玩游戏,这家伙把一个学生能够接触到的高科技玩意都带了过来,李峰正用他的PSP玩一款《最终幻想7》。赵甲第对这些游戏本身没太大兴趣,主要是在赵家村经常被赵砚歌纠缠着帮他通关,要是赵甲第不鸟他,那小子也不磕头也不闹,一个已经十四五岁的孩子就是躺在地上不停打滚,滚过来滚过去,直到滚到赵甲第扛不住为止。到今天为止,赵甲第已经帮他通关类似《战神》系列、《大蛇无双》、《皇牌空战》等乱七八糟加在一起有二十多款经典PSP游戏。身为一名偏执的设定党,赵甲第也是看中一些游戏的有趣设定,才肯浪费时间,当然例如《尾行》这种情趣小游戏,宅男赵甲第本人也是相当有爱的。   赵甲第吃泡面看报纸的时候,一个临时班长进来发课程表,以豪迈著称的沈汉当然没忘寒暄客套一番,就差没从抽屉端出那瓶黑龙江白酒龙宾老窖跟瘦猴似的班长干一碗。那位“干部”估计也希望趁这段时间拉拢一下各个寝室,一脸灿烂的模样。马小跳对此嗤之以鼻,李峰倒是也陪着和和气气,坐在最角落位置的赵甲第则笑着点了点头,不像沈汉那般热情也没跟公子哥马小跳那样冷漠。   沈汉这个酒虫现在手头上有两瓶白酒,一瓶龙宾老窖,一瓶玉泉方瓶。前者藏着掖着,后者当茶水喝,痛快了、郁闷了都会去倒一杯,一饮而尽。马小跳和李峰已经见识过这位好汉的酒量。   赵甲第研究完课程表后就去洗了个澡,第一时间把衣服洗掉,晾在阳台。以前他没这么勤快,在高中时代都是跟豹子这伙人一起积攒了一个星期,满满几大脸盆,然后周末诈金花,谁输最多谁去洗衣服,还不能是花钱丢在学校一个理发店的洗衣机里,必须是手洗。赵甲第玩诈金花这类涉及概率的心理游戏,精明得令人咂舌,所以除非运气极差加上那帮牲口运气极好时才会捂着鼻子洗衣服。   至于在赵家村,有童养媳姐姐在,就算赵甲第想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逍遥日子也完全可以。神仙姐姐就差没勤快到要亲自帮赵甲第换短裤了,不是赵甲第不想吃掉她,只是家里老佛爷千叮咛万叮嘱他什么坏事都可以做,就是不能对不住冬草这个苦命孩子。赵甲第最听奶奶的话,而且也知道一些冬草姐姐的家世遭遇,也就果真忍着憋着熬着扛着,不让自己化身畜生。不过私下他还是偷偷摸摸揩过几次油,那感觉简直妙不可言,抱着她感觉就真跟抱着历史上柔若无骨的大尤物杨贵妃一样。   也许冬草姐姐在容貌美艳程度上逊色“唐山高跟鞋女王”王半斤,但论肌肤水润程度,已达到阅尽AV破千有码也无码境界的赵甲第看来,也敢拍胸脯说这世上就没比齐冬草更如羊脂暖玉的娘们,要不然,赵甲第也绝不会硬着头皮断断续续学了好多年绘画,就是为了心中一个能给童养媳姐姐人体彩绘的远大理想。   寝室并不规定熄灯时间,所以李峰玩PSP到了十一点钟,沈汉也看一本《金融工程学》到了十一点。赵甲第大概花了半个钟头将全部书籍的目录浏览了一遍,然后再花半个钟头将几块感兴趣的内容消化了一下,大致勾勾画画,最后就将这些书全部竖立在书桌角落,开始研究那本从报刊亭买来的《新发现》,专注阅读一篇有关弦理论①和熵力②的《第三枚苹果》。然后在李峰上床睡觉的时候,他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接起后竟然是一个声音柔柔弱弱的美眉,自我介绍后原来是那位免费乘坐赵甲第自行车后座的女孩。赵甲第精神一振,立刻跑到阳台。   “没打扰你睡觉吧?”历尽曲折最终通过朋友从赵甲第班级花名册中找到联系方式的女孩温柔笑道。   “没有没有,我是标准的夜猫子。”赵甲第害羞道。   “今天谢谢你。”名字叫周小蛮的白菜酝酿半天才诚恳道,估计她也不是那种长袖善舞的交际花式孩子。   “应该的,我不发神经病也不会吓到你。”赵甲第苦笑道。   然后就是长时间的沉默,周小蛮貌似没词了,赵甲第也就耐心等着,他也实在找不出什么共同话题,最后还是周小蛮说了声晚安,赵甲第才意犹未尽地挂掉电话。他的语文如果光看成绩一直不错,高考也有124分,但那都是在优异理性思维支撑下的产物,就像他可以轻轻松松倒着背出水浒一百零八将,但这不意味着他可以像文青们那样对水浒进行大篇幅人性上的感性剖析,所以他在花言巧语油嘴滑舌方面一直有待进步。这一点赵三金经常嘲笑是虎父出犬子,而赵家老佛爷则会第一时间出来护着赵甲第说那是八两厚道,说这才是老赵家的种,顺便尖酸刻薄地旁敲侧击一番最后踏进赵家大门的那对母子。老人家一直觉得赵甲第的年轻继母是想要把赵家败干净的小偷,是要祸害孝顺孙子小八两的恶人,所以也一直看小孙子赵砚歌不顺眼。   “这微积分也太难了吧,看不懂瞧不明白啊。”沈汉在位置上叫苦道,手里捧着一本《微积分》上册。他是那种因为畏惧数学才选择文科的典型孩子,文综和语文才是强项,所以微积分在他眼中无异于洪水猛兽。   “没事,有大爷在,辅导费一天一顿饭就差不多。”已经躺到床上的李峰幸灾乐祸道。   沈汉没搭理李峰的趁火打劫,一个人坐在那里愁眉苦脸。   “上课的时候仔细听老师讲就是了,除非授课水平实在太烂,否则以你高考数学105分的基础,考试一定能及格的。”李峰安慰道,也不忍心再打击这位性格不坏的东北哥们。   沈汉叹了口气,没有吱声。   “沈汉以后跟我共同进退好了。”赵甲第回到位置上笑道,沈汉继续没反应,赵甲第也不以为意,他比李峰更清楚沈汉的心思,这汉子绝不是那种考试只拿及格就满足的学生,说不定人家入学第一天就开始盘算着奖学金了。李峰现在名义上还是寝室里数学最拔尖的角色,赵甲第自然也就不发出类似“沈汉你数学包在我身上”的话。看了一下手腕上那块有些年数的双秒追针计时表,已经快十一点半,赵甲第就抽出一本厚重的德语专著,泡了一杯铁观音,开始干正事。他手上那些经典书籍跟时下国内动辄一年出几十万字作品的学术大师“巨作”截然相反,后者是刚出的时候最能卖钱,然后逐渐贬值,最后一文不值,放书柜都嫌占位置,而赵甲第手里的书哪怕是再过一百年,依旧是不朽的经典。听赵三金说最近圈子里开始流行看《资本论》,那个庸俗暴发户让秘书买了一本,随手翻了几页后就扔了,说头晕,赵甲第对此一直无话可说。   “小跳、沈汉,要不要喝茶?我从家里带了点茶叶过来。”赵甲第问道,那只茶叶罐就放在桌子上,方便想喝的人自己动手,也许那位悄悄将龙宾老窖藏好的沈汉根本不会想到这个破茶罐里存放着的茶叶一两就需要将近八千块钱,还是有价无市的那种。   马小跳摇摇头,忙着玩游戏。   “随便给我来点。”沈汉递给赵甲第茶杯,赵甲第就帮他泡了一杯。不懂茶的沈汉喝了几口也没喝出啥滋味,也就不继续泡,刷牙的时候将剩下的茶水和茶叶一股脑倒掉。   赵甲第则边喝茶边看书,偶尔转动一下圆珠笔,后来见李峰和沈汉准备睡觉,就把日光灯关掉,打开台灯。当之无愧的首席夜猫子马小跳已经打算奋战到天明,在一个竞技平台上玩SC,赵甲第瞥了几眼室友的微操,稀拉平常,估计连赵砚歌都能完虐之,也就不再留意。等他喝掉五杯铁观音,去厕所放了一次水,刚好过了凌晨,收起书本,掏出手机,手机屏幕是一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居中坐着一丝不苟的赵家老佛爷,一边是当时已经貌合神离的赵甲第父母,一边是哭鼻子红眼睛的年幼赵甲第,身后站着比他高出一个脑袋做出胜利手势的王半斤,最角落怯弱站着从小就安静的齐冬草。   ①弦理论(stringtheory),即弦论,是理论物理的一个分支学科。   ②熵力:在物理学中是指一个系统中的一种宏观作用力,其性质主要不是由这个系统中的某种特定的微观作用力(如电磁力)决定,而是表现为整个系统对于熵增加的统计趋势。 第9章 胆小鬼   赵甲第童年时代是一个很喜欢哭鼻子的小男孩,主要是天天被王半斤欺负,那个最喜欢恶作剧的姐姐不是弹他小鸡鸡就是扒他裤子,赵甲第对王半斤的心理阴影也就是那个时候落下的。照相前几分钟小八两就被王半斤一句你鸡鸡要飞走了给吓得半死,然后就哭得稀里哗啦。他一哭,善良的齐冬草也跟着哭,大人哄了半天两个孩子才停住号啕大哭,王半斤则一直在边上没有心肝地捧腹大笑。   赵甲第望了眼手表,会心一笑。它是王半斤出国前花光了所有私房钱托赵三金订购,等了很多年才送到他手上的礼物,5959P,黑白色,一点都不花哨。也许戴在马小跳手上,很多普通拜金女会去刻意研究一下Patek Philippe是什么意思,不过戴在一件T恤不到一百块钱的赵甲第手腕上,很多人也就自动忽略了。赵甲第对奢侈品一向一知半解,也没欲望去深入了解,本来也不想天天戴着它招摇过市,但王半斤发话了,敢一天不戴它,就剁鸡鸡一公分,赵甲第迫于淫威只能屈服。威武不能屈在王半斤的高压手腕下纯粹是美好而荒诞的理想。   凌晨一点左右赵甲第上床睡觉,他的睡眠质量很好,对睡觉环境也不苛求,即便马小跳在游戏中被虐后经常爆粗口,他也能睡得很香。   大概凌晨两三点的样子,赵甲第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他第一时间接通电话,生怕吵到李峰和沈汉。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无比妖娆妩媚的嗓音,绝对是迷死人不偿命的那一类:“八两,好几天没调情了,想你的漂亮姐姐没?”   “王半斤,我明天早上还有课,没空搭理你!”赵甲第咬牙切齿道。   “负心郎,该不会进大学第一天就找到马子,把你独守空闺的姐姐给抛弃了吧?”电话那头声音无比幽怨。“让我踏踏实实睡觉好吗,王姑奶奶?”赵甲第睡眼蒙眬哀求道。   “先激情视频呀,姐姐最近无师自通肚皮舞和钢管舞了,给你表演一段,保准你流鼻血,所以赶紧准备餐巾纸去。”王半斤声音妩媚得惊心动魄。   “王半斤,想男人想疯了吧你,你要祸国殃民别找我啊,你随便祸害别人去。”赵甲第压低声音怒道。   “姐是传统的东方女性,矜持得很,就对自己男人放荡,绝对是上得了大床下得了厨房的完美女人。”王半斤继续对可怜的八两兄放浪着,娇滴滴的声音,太狐狸精了。   “我挂了,你再烦我就关机。”赵甲第怒道。   “你敢!你敢关机老娘就打电话去你寝室,你再拔电话线,我就打你隔壁寝室电话,说你嫖了鸡不给钱!”王半斤尖叫道。   尖锐声音让马小跳都忍不住转头望向上铺。   赵甲第一点都不怀疑她会按照她说的去做,她就是这么个不可理喻的疯婆娘,于是缴械投降道:“姐,你说吧,咋样才满意。”   电话那头停顿了几秒钟,笑嘻嘻道:“不跟姐姐激情视频也可以,跑去阳台喊十遍,超级无敌青春美少女王半斤,赵八两爱你一万年。”   赵甲第崩溃道:“王半斤,你还是杀了我吧,我帮你准备刀。”   “胆小鬼,一点都没情调。”那边嘟囔道。   “有情调我还能处男到今天?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时候被你害惨了,留下不可痊愈的创伤,对脸蛋漂亮的女人一直有心理阴影,都认为她们是蛇蝎心肠。”赵甲第苦笑道。   “唉,苦命的八两。”王半斤猫哭耗子式叹息道,“放心吧,姐姐会对你负责的。”   “别,我没那福气,我就一农民,您可是老北京城里的金枝玉叶,不自量力的赵三金被你们王家埋汰白眼了二十几年,我就算过了心理阴影那关,也过不了你们家那一关。”赵甲第笑道,睡意已经荡然无存,现在大概是王半斤下课的时间,正待在伦敦帝国理工学院外边的单身公寓里百无聊赖,每到这种时刻王半斤就会想起可怜的弟弟。赵甲第除非手头有要紧的急事,一般都会任由她发神经。王半斤是那种看上去做什么都不正经也不用功的家伙,可令人费解的是她最后都能够达到目标,就像她高中时代突然说要去帝国理工玩,成绩一般的她还真就考进去了,要知道帝国理工在TIMES排名中高居世界第五。当然,TIMES青睐英国大学是出了名的,但帝国理工入学的苛刻和淘汰的严格毋庸置疑,赵甲第一直没弄明白仿佛整天都在逛街、化妆、参加晚会的王半斤怎么就没被踢出工程院,他只能用奇迹来解释这一切。   “庸俗、弱小!”王半斤恨恨道。   “我就是庸俗,咋了,你咬我?”赵甲第轻声笑道。   “少得瑟,等姐回国,看我不弄死你!”王半斤阴笑道。   “来啊,看奶奶到时候护着谁,小心我一怒之下就真把你给就地正法了,到时候看谁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可不会对你负责,养不起啊。”赵甲第好不容易脱离赵家村,上海又没多少王半斤的气息,所以气势上也就破天荒强大起来,要放在从前,就是给他十颗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如此狂妄。直到他被丢到唐山市一所偏远寄宿学校前,他都扮演着被王半斤调戏后不敢声张的凄惨角色,后来上了中学日子稍微好过一点,毕竟王半斤也开始收敛一点,更多是语言上的挑衅欺负,起码终于不再把赵甲第的小鸡鸡当玩具耍了。   王半斤在电话那边抓狂了,叫嚷着要立即回国把赵八两给强暴了。   赵甲第望着相对陌生的天花板,回忆童年和少年时代的点点滴滴,突然有所感触,轻声道:“姐,以后找到顺眼的牲口了,带回家前记得先让我鉴定一下,省得你踏上贼船都不知道。”   那头的王半斤也安静下来,用稍微正常一点的语调自嘲道:“早说了,三十岁去做尼姑,所以别看姐长得比交际花还交际花,其实是贞洁烈女,放古代,姐就是能拿贞节牌坊的娘们啊。这不没几年就三十岁了,赶紧给你找媳妇才是头等大事。”   赵甲第也没回话,听着王半斤声音,内心充实而温暖。   “不跟你扯了,今天这笔账先记下,等姐骗到毕业证,回国后好好跟你谈谈心,你就等着欲哭无泪吧。”王半斤今天出奇大度地放过了赵八两。   赵甲第微微一笑,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当年是一个叫王后的倔强少女带着一个叫赵甲第的懦弱弟弟,辗转到陌生地区的陌生学校,陪着他一起上学。他上课的时候她就蹲在教室外托着腮帮发呆,只是为了不让那个爱哭鼻子的小男孩逃回家。   整整一个月后,她才离开那里,也就是从那一天起,胆小鬼赵八两才开始不再胆小。 第10章 纯洁的孩子   赵甲第起床的时候是六点整,发现沈汉已经洗脸刷牙完毕,在预习《基础会计学》,而猛人马小跳则刚刚关掉电脑,扑倒在床铺上就跟死人一样。赵甲第洗漱妥当后就拿上微积分课本准备出门,大一学生还必须参加早晚自习课,坐在靠门位置的沈汉提醒道:“赵甲第,早上除了微积分还有英语,你忘拿英语课本了。”   “没事,英语课我都逃的。”赵甲第解释道。   “那你这么早出去干什么?”迷迷糊糊起床的李峰问道。   “去操场跑步,守株待兔等美女。”赵甲第笑道。   “想法很好,103寝室批准了。”抓阄出来的寝室长李峰大手一挥。昨天他跟沈汉两个人争着做103寝室的老大,结果从学习成绩比到身高体重,再从气质相貌比到酒量,就差没掏出胯下玩意比大小了,最后赵甲第提议抓阄,结果李峰手气好一点,于是沈汉只能沦为103的副寝室长。   赵甲第去操场跑了十圈,然后买了早餐就拖着自行车走向教学楼,把车停好后找到自习室,发现只有零星几个同学,还都是女生。赵甲第对她们很失望,她们显然也对赵甲第很失望,就这么各自产生瞬间的失望后都不再对对方感兴趣。   赵甲第在最后一排挑了一个靠近窗户的位置,坐下后翻了一下微积分觉得实在没有挑战性,就拿出新买的笔记本,摊开后开始绘画“提尔皮兹”号战列舰的平面图。赵甲第是一个伪军事迷,因为他只对海战和战列舰感兴趣。早自习铃声响起后,班级除了马小跳已经全部到齐,除了沈汉这类打算在大学期间好好“深造”的乖学生,大多数男女都在套交情。赵甲第独自坐在最后排角落,绘图期间稍微观察了一下班级女生,很不幸地没有找到一个能上七十分的美女,就只能苦闷地继续打造他那艘最钟爱的战列舰。辅导员黄志强出现过一次,对于马小跳的缺课一点都不惊讶,反而对赵甲第的准时出现有些出乎意料。当时赵甲第正在聚精会神绘制战列舰指挥塔,没发现身后瞪大眼睛欣赏了好几分钟图案的黄志强。   大学第一堂课开始后,沈汉坐在第一排,李峰坐在女生比较集中的中间位置,赵甲第孤苦伶仃地坐在最偏僻位置。先前一节自习课已经让他画好“提尔皮兹”,现在已经开始凭借记忆准确无误地绘画一艘英国猎户座级战列舰,至于微积分老师讲什么,他依旧听在耳朵里,时不时还会抬起头一脸虔诚学习的模样,让授课老师很受用,因为这个躲在角落的学生总能够在他自认为讲解精辟的段落抬起脑袋,这种合拍的学生才是好学生啊。   第一节课下课期间李峰去赵甲第旁边坐了会儿,赵甲第合上笔记本跟他聊了一下,李峰已经迅速收集了班级几位准班花级女生的资料,现在班里最值得称道的男生就是八面玲珑的班长和神出鬼没的马小跳,前者靠的是成绩和“受命于危难之际”的狐假虎威。黄志强显然很钟情这个心眼多也听话的学生。至于马小跳,当然是靠脸蛋和家境,现在整个金融学院都在议论纷纷,讨论这个开着宝马来学校的有钱人。李峰给赵甲第点了点班上几位他认为综合脸蛋、身材、气质三方面排名靠前的女生。赵甲第有周小蛮珠玉在前,觉得还是周小蛮顺眼一些,她的气质更淳朴,不做作,而班上的女生今天就跟孔雀开屏一样争芳斗艳,因为是正式上课头一天,大家也都深谙第一印象的重要性,所以个个都或多或少有点“端着”。   第二堂课开始后赵甲第就不打算画战列舰了,开始埋头那本微积分,开始做每一章每一节后面的习题,偶尔不顺畅他才会去翻翻概念。赵甲第之所以喜欢数学,是因为喜欢数学的精准,这不是一门混沌的学科,就像毕达哥拉斯说数学统治着宇宙,怀德海则更直白地道出一个真理:这是一个可靠的规律,当数学或者哲学著作以模糊深奥的话写作时,他是在胡说八道。   下课铃声响起后,他们就要转移教室去上英语课,已经做完半本微积分习题的赵甲第就直接去图书馆,打算在那里找本《有闲阶级论》,不过在寻找《有闲阶级论》的过程中接触到一本哈耶克的《通往奴役之路》,就决定用学生证借一本。经济学书架这几排人烟稀少,显然远不如一些通俗小说畅销,赵甲第就坐在地上看了两个钟头,也没有人打扰。   在下课铃声响起前,他掐好时间离开图书馆去食堂买午饭。赵甲第的平凡生活并没有因为手里多了本《通往奴役之路》而变化,依然是没什么关注和回头率。坐在二楼靠窗位置吃了顿六块钱的午餐,赵甲第终于在午餐尾声寻觅到几位看上去比较舒服的美眉,不过不是护花使者英俊帅气,就是被一群闺蜜死党环绕,根本不给赵甲第下手的机会。就当赵甲第准备放弃挣扎的关键时刻,一道希望的曙光从天而降,四棵水灵灵小白菜向他走来。赵甲第刚想摆出一个深邃沧桑的吃饭姿势,就看清白菜中有周小蛮,便立即泄气了,那妞都看到过他鬼哭狼嚎的蠢相,对他也算知根知底了。   如果这四棵白菜都被栽种在一个寝室,那只能说明这个寝室素质已经几乎站在金融系巅峰,高处不胜寒。除了清纯周小蛮,还有两个初看就能让牲口发情的美眉,一个高挑,可能比周小蛮还要高出十公分,不穿空姐制服实在让赵甲第觉得很遗憾,可就是脸蛋太冷艳了,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瞧过赵甲第,属于典型的公主病小女生。   另外一个则很像绰号妲己的王半斤的徒子徒孙,走妖娆媚人路线,放在金融系也的确算一朵鲜花了,该凸的地方凸得厉害,该翘的地方也格外圆滚嫩白。剩下一个则戴一副黑框眼镜,斯斯文文,比较中性,单独放一地方也挺能吸引眼球,不过对比后专一的赵甲第觉得还是周小蛮舒服,因为狐狸精类型和女神类型,他家很早就都有了。一个天字号狐狸精,一个如同仕女图中走出来的神仙姐姐,在她们都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跟赵八两睡一张床上,至今已经处了二十多年的那种,所以赵甲第对这两个类型的免疫力比较高。   其余三棵白菜都坐在隔壁位置,周小蛮则壮起胆子脱离大队伍,“重色轻友”地跟赵甲第面对面。她介绍了一下,那三位都是她室友,跟赵甲第寝室一样,成员来自天南地北,就那个高挑女是上海本地人。因为赵甲第既不风流倜傥也不幽默风趣,而且周小蛮也是一个不擅长与男孩子打交道的乖乖女,从小到大还没有晚于十一点回家,所以两个人面对面也没什么话。最主要还是有太多高瓦数电灯泡碍事,否则赵甲第也能捣鼓出一些小伎俩,毕竟那么多两性艺术品不是白看的,不过显而易见周小蛮的室友们对赵甲第并没什么好感,大概是觉得八两兄实在配不上天真无邪的周小蛮。一个女人能让周围的女人都觉得单纯,那她就是发自肺腑的纯良了,毕竟女性相处有太多磕绊和摩擦,就像在赵家,王半斤不否认齐冬草是个好女人,但她就是一直不喜欢齐冬草,而齐冬草也一直看似淡泊明志,骨子里却要狠狠压王半斤一头才善罢甘休。   宅男赵甲第有些时候被王半斤拉着看那些花痴剧,看到姐妹相称的闺蜜们仿佛一生一世都恨不得掏心掏肺,或者说原本是情敌身份的两个妞相亲相爱,就忍不住想把她们拖出来扇两耳光。他餐盘里本来就没多少食物,吃完后也就不好意思赖着不走。他刚起身就听到那三个电灯泡开始明目张胆地审问起周小蛮,周小蛮似乎不好意思揭赵甲第老底,支支吾吾,难免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女人的八卦火焰一旦熊熊燃烧是很可怕的,就连冷艳白菜也开始“严刑拷打”。周小蛮寻思着总不能说是赵甲第这家伙在马路上乱吼乱叫,害她把他当成欧美恐怖片里的精神病患者,然后她撒丫子跑路的时候跌倒了,然后就有一场不惊天动地更谈不上干柴烈火的尴尬邂逅,所以她只好掩饰道:“我跟他是很一般的高中同学,没什么联系。”   “不像哦。”曲线最风骚的狐狸精室友微笑道。   她叫胡淑雅,浙江宁波人,却是一点都不淑女典雅,彻头彻尾的早熟女人,初中刚毕业那会儿就把初夜给了一个不上进的校友。那男的就是很多零智商的花痴在少女时代一致喜欢的类型,学习成绩最多一般,或者干脆是像小痞子一样厮混日子,脸蛋是肯定要帅气的,篮球是肯定要会耍两手的,家里老子腰包也是必须沉甸甸的。都说初恋是最难以忘怀的青涩时光,可胡淑雅现在已经根本记不起那王八蛋的模样,甚至连姓名都给忘了。对她这类女孩来说,感情不是必需品,钞票才是,不过毕竟还生活在象牙塔内,也不至于太精明势利,对一些对胃口的女性朋友还是很关爱的,就像对谁都不构成威胁的周小蛮,胡淑雅几乎第一时间就涌现了泛滥的保护欲,剩余两个室友也差不多,只能怪周小蛮这小妮子实在太可爱了。周小蛮报到的时候搬了一大堆宫崎骏的动画碟片到寝室,她是第一个到,所以把寝室打扫得干净到一种境界后,就开始看《千与千寻》,然后胡淑雅她们到寝室后就看到一个哭得一塌糊涂的孩子和桌面上像小山一样的湿润纸巾。之后她们就发现这小妮子太无害了,桌上小玻璃鱼缸养着一尾小红金鱼,是她坐在老妈车里双手捧着从江苏南京带到学校的,阳台上也摆放了四盆修剪精致的兰花,说是寝室一人一盆。她还准备了一只大药箱,专门应付流感等小毛病,咖啡茶叶也一应俱全,那感觉就像是她要一个人照顾整个寝室,把缺心缺德很多年的胡淑雅也给感动了,冰山一样的上海美女张沙沙也破天荒笑容灿烂,而来自江西景德镇的金融学院数学系眼镜妹江夏也很喜爱毫无城府的周小蛮。当然,寝室里胡淑雅和张沙沙之间的暗流涌动也是不公开的事实,在没有男人直接上场的战场上,女人之间的捉对厮杀往往杀机四伏。   “明显不是同学,昨天还特地让我去找学院花名册,真是同学,总不可能连手机号码都不存一个吧?”江夏是班里的团支书,所以有这个特权,很快就揭穿周小蛮的蹩脚谎言。她瞥了眼赵甲第并不伟岸也不潇洒的背影,笑道,“刚开始见到名字的时候挺期待,还以为是能跟小蛮金童玉女的男生,没想到这么普通。”   “平凡有什么不好的。”周小蛮微笑道。   “是平庸得普通,平凡和平庸还是有差别的。”江夏一针见血,她说话风格很直接。   “说不定是扮猪吃老虎的主呢。”胡淑雅娇笑道,不过这话她自己就第一个不相信。   “我又不是要跟他谈恋爱,做朋友就已经足够了,他不是坏人就好。”周小蛮还是知足者常乐的心态。   “小蛮,我有很多在同济和外国语上大学的同学,回头给你介绍几个。”张沙沙笑道。她吃饭动作无比优雅,加上有一张精致的御姐脸孔,对小男生的杀伤力兴许比胡淑雅还要大。   “不了,我不打算在大学谈恋爱,也跟我妈保证过。”周小蛮很认真地摇头道,如果是一般人可能会笑着应酬下来,但她就会很当真地当场拒绝。   三个室友相视大笑,心里都在想这是多纯洁的孩子啊! 第11章 凭自己   下午在体育馆举行新生开学典礼,去体育馆的路上李峰一直在跟赵甲第说没去上英语课是如何不明智,那位年轻漂亮的英语老师是如何明艳动人,从倾国倾城到祸国殃民再到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基本上把一切美好词语都给抖搂出来,说得这厮唾沫四溅口干舌燥。赵甲第没什么反应,只是在想那个老校长是不是会在开学典礼上说点什么。开学第一天就将逃课进行到底的马小跳则一脸怀疑,这一次人生观、价值观、爱情观都与李峰分道扬镳的沈汉也破例附和,一下子勾起马小跳的兴趣,决定下一次英语课一定要去一睹芳容。在去体育馆的人潮中,赵甲第很眼尖地看到老校长的孤单身影,依然是弯着腰,负着手,脚步很慢,身边没有一位校领导随行。这给赵甲第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这个笑眯眯的老弥勒佛在单独会面的时候没什么风范气度,背影萧索地行走在人海中,反而有点苍凉壮烈的意境。   “那就是我们学校的校长。”赵甲第指了指远处的老人。   “啥?就那驼背老头?”李峰瞪大眼睛。他没有跟赵甲第一样面对面接触过老人,自然也就没什么特殊感受,毕竟这世上,甭管是身居高位的省部级高干,还是掌握亿万财富的商业巨头,丢进人堆,大多数还是跟赵甲第一样,不起眼,不扎人。   老校长因为走得慢,一直被兴奋前涌的学生给磕磕碰碰,老人也不以为意,慢腾腾前行。沈汉立即一马当先冲杀过去,试图搀扶在这所学校咳嗽一声便能让一大堆副校长副书记出一身冷汗的一把手。老校长眯起眼睛转头看了一眼沈汉,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继续独自前行。   沈汉挠挠头小心翼翼跟在老人身后。   “这马屁精。”李峰嘀咕道。   马小跳则戴着MP4耳塞,不闻不问。   每个班级男女生各一排,赵甲第再次选择坐在最后一位。很多人都带着MP3甚至是PSP,最起码也都有一两本杂志报纸,生怕打瞌睡,从第一天踏入学校就经历过无数场了无生趣的枯燥典礼聚会后,谁都不期待能在这种场合听到新鲜东西,现在恐怕连幼儿园小屁孩都知道枪打出头鸟的道理。   果然,很刻板的领导讲话,很无聊的新生发言,两千多号人浑浑噩噩昏昏欲睡,带了那本《通往奴役之路》参加典礼的赵甲第抽空观察了一下敌情,发现辅导员没空理睬心不在焉的学生,然后蛋疼地发现自己班级是美女资源最稀缺的悲壮存在。他特地打量了一下周小蛮所在的班级,果然一比较就衬托出她们班美女如云,赵甲第唉声叹气地低头继续看书,暗示自己书中自有颜如玉,他没有看到并没有坐上主席台发言的老校长很低调地在所有学院班级尾巴上转了一圈。   在开学典礼接近尾声的时候,老校长终于不急不缓走向主席台,把几位原先被通知校长不上台的校领导给惊吓得猛然站起来,急急忙忙让座。台下两千多票青年男女终于有一些人抬起头,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结果看到一个像门卫的老头踏着一双布鞋自顾自拿了一个话筒,就走到演讲台,没有发言稿,没有主持人预报,咳嗽了两声,不温不火道:“各位同仁,各位同学,我今天不想代表谁发言,只是以一个已经在本校扎根足足五十年、并即将离开这所学校的老人的身份,跟两千多名新生说几句话。”   老人嗓音并不大,但能清晰传到体育馆内每一个人耳朵里。   台下一下子议论纷纷,都在窃窃私语。   老人一只手拿话筒,另一只手依然背负身后。他戴着厚重的老学究眼镜,踩着一双廉价橡胶底布鞋,一身土老帽的装扮,不理睬台下的喧闹,继续道:“我们身处的学区有个不太准确的叫法——杨浦大学城。这块土地上有复旦,有同济,有二军大,还有财大,还有呢?我不太记得住了,相信你们也一定不太清楚。这就是说,如果有人问起我们这所学校,他好不容易听清楚你的解释后,会恍然大悟:哦,就是在同济和二军大边上那所大学啊。或者等有一天你去上海市区逛街,等不到公交车,坐出租车来杨浦大学城,司机一定也不知道这么个地儿,所以你还得说,师傅,你干脆先把我送到同济大学吧。”   全场哄然大笑。   老校长也笑了,只是原先谈笑风生的主席台却鸦雀无声,一个个噤若寒蝉。老人轻轻摘下眼镜,用衬衫擦了擦,戴上后继续说道:“所以坦白说,这不是一所能让你说出去就可以赢得喝彩和羡慕的大学。我不知道两千多名学子中有多少是得意洋洋而来,觉得已经九九八十一难过后,可以逍遥快活了,也不知道又有多少是垂头丧气而来,只是混个文凭,然后就走上社会,给复旦学子和北大、清华的学子们打杂做下手,跑跑腿去端茶送水之类的。对此,我这个二十岁那年就进入本校,然后就没有再离开的老头子还是想说点心里话。人的一生只有一个终点,却有很多个起点,从娘胎出生起是第一个大起点,这个谁都无法更改,接下来小学升初中,初中升高中,又是两个新起点,然后很多孩子就把高中升大学提前看作人生的终点了,这都是一种不负责任。十八岁以后,你可以不必对你父母负责,但起码你得学会开始对自己负责,我记得有这么一句话,是你们某位学长在一次醉酒后跟我说的:就是被人踩得像一摊烂泥,也要捏出狗尾巴花来。如果我没有记错,他来自一个贫困县,每年学费都是欠着,然后都是靠他在学校拿奖学金和两个假期各做四份杂工和家教,一块钱一块钱攒出来的。到毕业那天他跟我说这句话,那顿酒还是我付的钱。现在,这个大学四年期间从图书馆破本校纪录借了五百一十二本书的家伙,可能再过十来年等他走出国家发改委,再来上海,就是我的领导了。”   这一次笑声已经稀疏很多。   老校长笑了笑,环视台下两千多张稚嫩面孔,道:“我不要求你们跟那位学长一样每年借一百多本书,我觉得一年大概三十多本就差不多了,当然必须是教材之外的书籍。说实话,大学拼命要你们读的书,反而是不太有用的东西,你们自己愿意去阅读、去咀嚼、去反思的作品,才是影响你们一生的精神财富。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子弟,二十岁艰辛考上大学,二十六岁开始做老师,教书育人到今日,就只证明了一件事情:哪怕是一只癞蛤蟆,能够几十年如一日地充实自己,迟早都有跳出池塘吃上天鹅肉的那一天。这个天鹅肉可以是桃李满天下,可以是抱得美人归,也可以是功成名就、光耀门楣,还可以是做一名伟大的金融家。我问心无愧了,没有遗憾了,也一直在等你们自认没有对自己愧疚的那一天。也许听到这里,很多同学会问,凭什么你这么一所不起眼的学校就要求我们奋发图强?是啊,这所学校既没有中国大学泛滥成灾的大楼,也没有几位中国学府集体漠视很多年的大师,凭什么?”   老校长停顿了一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台下全场:“凭自己。”   全场沉默。   老人恢复轻松笑脸道:“好了,耽误大家那么多听歌看报纸的时间,很抱歉。散会。”   赵甲第在老校长讲第一句话开始就已经合上那本经济学名著,一字不差地全部听完。   他知道老校长嘴里的那位学长,是赵三金极少数能交心交肺的朋友。八年前他进入国家发改委,起起落落,最终平步青云。   赵甲第不懂其间坎坷起伏,更不清楚那个男人背后的波澜壮阔,但确定那样一个男人,飞黄腾达是情理之中。起身拿上塑料椅子离开体育馆,望着大多数一惊一乍过后恢复轻佻本色的新校友,赵甲第沉默不语。这才是真正的人生,每个人都按照惯性进步或者滑落,更多是在温水煮沸中逐渐死去的青蛙,愚昧无知到连跳出去的欲望都没有。   老校长依然是与大批校领导分开离场,不过这一次有一位办公室OL装扮的漂亮女人陪伴,那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很良家很典雅,赵甲第只依稀看到一个惊艳侧面和窈窕背影。   那一刻赵甲第小心肝怦怦乱跳,丫终于撞上80+的女神了。 第12章 妖娆啊妩媚啊   103寝室参加晚自习的依然只有赵甲第、李峰和沈汉。马小跳据说跟那帮杭州哥们去市区泡吧欢乐,起先象征性招呼过他们几个,看没反应就自己开着那辆红色宝马一骑绝尘。大一公共课并不少,不过赵甲第所在的金融系理工科出身占绝大多数,语文这类就不存在了。他在两节自习课上把剩余半本微积分习题全部搞定,顺便把《货币银行学》和《基础会计学》差不多看完。   其间收到几条问候短信,都是在京津圈子打秋风的死党,境遇都不一样。有在父辈庇荫下进入家族企业“催熟”的有志青年,也有跨省市四处流窜的叛逆子,家境大多不差,钱可能都不少,但没什么前些年炒得沸沸扬扬的太子党。说实话赵甲第活到今天也没见识过像样的红色子弟,要么是一些打着七大姑八大姨幌子想要骗赵三金的京津油子,也许他们的亲戚在头衔上的确挺吓唬人,但多半是清水衙门,办不了实事;再就是一些个看上去比老百姓还要老百姓的男人,大概都是三四十岁之间,跟赵三金交情不菲,经常一起钓鱼喝茶什么的。要不是能跟赵三金一起打屁,赵甲第根本瞧不出他们是某某将军的后代或者省部级高干的子孙,偶尔见到赵甲第也是一副无良大叔的姿态,一般都不太讲究牌子,最喜欢唆使纯情小屁孩赵甲第一起去北京外围一些私人会所找乐子,把赵甲第吓得退避三舍。说到底,赵甲第还是觉得王半斤勉强能算有点北京范儿的皇亲国戚,跋扈起来天王老子也不认。   下课后回寝室路上他跟虎子发短信聊天,那家伙发来一条自嘲短信:杨萍萍考上了北京大学,麻雀进了复旦,连你英语吃鸭蛋的家伙都上了本科,而黄华在秦皇岛给富婆做小白脸,老子在世贸天阶卖化妆品,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赵甲第拖着自行车在马路上哈哈大笑,回复一条:那你也学黄华勾搭一个富太太吧。   虎子很快回复:爷就算吃软饭,这辈子也只吃半斤姐的软饭。   赵甲第按着诺基亚的破旧键盘:那你就别指望了,王半斤三十岁就要去做尼姑。你有把握在这几年赚十几个亿给她做嫁妆的话,还是有渺茫希望的。要不就干脆等她做尼姑了,你去隔壁当和尚。   虎子长久地沉默,最后回复了一连串点点点。   赵甲第很不厚道地落井下石:你又不是不知道王半斤这辈子最恨什么白手起家,结婚对象就两种,好歹老子或者老子的老子是省部级的高干子弟,再就是能待在福布斯几年还可以不进局子的年轻款爷。   虎子感慨:半斤姐是天下最大的实诚人啊,我一直佩服她这一点。   赵甲第大怒:王半斤就是被你们给宠的,要不然她能这么疯癫?每次触霉头遭殃,老子都是第一条牺牲的好汉。   虎子回了一条:谁让你是唯一跟半斤姐上过床的牲口。   赵甲第彻底无语,几近崩溃:都是十多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了,那时候我一个小屁孩,不懂事,而且王半斤发育早,个头那会儿也比我高很多,力气也比我大,我有啥法子。   虎子无限嫉妒:身在福中不知福。   赵甲第败退:不跟你废话,我要回宿舍把今天的新闻联播补上,然后养精神为王半斤的夜半惊魂做好准备。   虎子迅速回复:所谓痛快,就是痛并快乐着,去吧,性福的小八两。   被虎子这么一闹,赵甲第心情明快许多。这家伙全名李虎,半个唐山人,当然不是真在世贸天阶卖化妆品,他家代理了很多一线化妆品牌,很多店北京都有连锁,所以他也是赵甲第圈子里最多接触二三线明星或者模特空姐的牲口。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一块块到嘴的肥肉吃归吃,但还是对王半斤死心塌地,可问题是喜欢上神经病王半斤的牲口有哪一头不是死无全尸的下场。赵甲第也劝过,不过劝不动,久而久之也就懒得去管。   那一晚马小跳没有返校;赵甲第依旧喝着铁观音看书看资料;李峰用马小跳的PSP玩《北欧女神》;沈汉一如既往地勤奋学习,估计微积分已经让他精神紧绷,现在的他跟高考前冲刺的学生貌似没啥区别,让李峰好生敬佩一番。至于老校长那番话的余波也逐渐淡去,估计最多就是跟以前同学在QQ或者短信上聊天的时候,会沾沾自喜自己有一个说话比较有趣的校长。   生活多的是平淡无奇,少的是跌宕起伏,每个既定圈子的舞台总共就那么大,不可能让每个人都挤上去翩翩起舞。   接下来赵甲第的英语课照旧没有去上,哪怕那位美女英语老师的小课据说已经差不多有大课的恐怖规模,赵甲第还是没有心动。专业课他一堂都没有逃,甚至每次都会很认真地做笔记,他的目标是一个月内把所有专业课都消化干净,争取做到可以保证期中和期末考试都能拿到一个中上成绩,至于公共课他则不去浪费时间,都待在图书馆查阅资料,看他感兴趣的东西。   马小跳在寝室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在床上为晚上的花天酒地补觉。李峰正跟班上一棵相对出彩的小白菜卿卿我我,躲在阳台上打电话动辄一两个钟头,口渴了就随手拿赵甲第放在桌上的铁观音泡杯茶,润润嗓子,电话打完心情好就教沈汉微积分,心情糟糕就玩PSP,或者用马小跳的笔记本看男女战争片。那个时候赵甲第和沈汉当然是都会一致放下手头工作挤在屏幕前,一起探讨精彩人生,其中李峰喜欢狂野的欧美风艺术品,沈汉钟情岛国的情趣游戏,而达到宗师境界的赵甲第则更喜欢含蓄的古装片一点。马小跳虽说从不刻意与他们三个穷人套近乎,但绝不吝啬,也不难说话,像李峰用他东西就跟使唤自家物品一样,马小跳也没一点牢骚,甚至偶尔见寝室抽烟水准下降得厉害了,就故意放几包中华在书桌上,先故意拆开抽掉一两根,剩下的大多就让李峰和沈汉销魂了。   差不多两个星期后,学院迎新晚会姗姗来迟。   因为听说系里几朵花都有出场,在外头玩腻了的马小跳就留在学校准备跟室友一起去捧场。   那是一场后期视频被传上网络后点击率疯涨的精彩晚会,就连赵甲第都被震慑住了。   一出场的节目就让人大吃一惊外加捧腹大笑,一个打扮很无敌的伪娘唱了一首赵甲第第一次听到的《绝世小攻》,什么“一朝离了课堂为勾引大叔装纯良”,什么“我是可爱小攻我怕谁,邪恶腹黑假善良,脸蛋够清纯,手段够淫荡”,或者天雷阵阵的“欺负从没有尽头,手铐皮鞭暖炕头”,把赵八两同学给震惊得醍醐灌顶,差点就要当场羽化飞升。那一刻,连一些为人师表的院领导也是忍俊不禁,面面相觑后都是会心微笑。   伪娘翘着兰花指在欢呼声中退场。   也许是觉得观众心脏受太大刺激不妥当,接下来是一场古筝表演。那位美眉虽说不如古筝古色古香,但古筝水平没得说,很有功底,这方面赵甲第有发言权,因为齐冬草姐姐古筝古琴都拿手,加上赵三金最喜欢附庸风雅,有事没事都喜欢让“儿媳妇”齐冬草给他泡壶茶,再顺便弹一曲《四段锦》或者《林冲夜奔》。台上美眉现在弹的是难度不大的《寒鸦戏水》,胜在那一曲《绝世小攻》惊人风骚结束后,立即呈现出古典雅致的巨大落差,还有美眉弹奏古筝时绽放的秀气,都让人耳目一新。   “隔壁班的大才女,是我女人的高中同学。肥水不流外人田,说吧,你们两个谁上?”李峰得意道。   “我!”魁梧汉子沈汉立即举手,他就喜欢能够在他宽敞胸膛小鸟依人的清秀美眉。   “支持沈大元帅提枪上阵。”赵甲第当然有成人之美的思想觉悟。   不过晚会没给沈汉要手机号码和三围信息的机会,很快就迎来第二波尖叫声。李峰很不义气地死死盯住舞台,根本不搭理沈汉。只见台上出现金融学院精心挑选出来的五朵花儿,她们穿着统一的精致小西装,清一色的性感黑丝袜,黑高跟鞋,一首撩人的《Nobody》,出场后就无比夸张地做了一个整齐动作——将西装全部抛掉,露出将曲线完全展现出来的紧身T恤,小蛮腰和小翘臀摇晃得让台下牲口们个个鼻血直流。   也许仅是一个身材火爆的美眉当众妖娆热舞不算太夸张,可当五位凹凸有致的美眉长腿上都是黑丝,并且极尽挑逗地抛媚眼、扭蛮腰,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引诱。随着五个美女花枝招展,台下绝大部分雄性生物都是口干舌燥、两眼发直,就连一些中年院领导都由衷感叹这届新生尤其是女生素质真是好啊。   “尤物啊。”李峰抹了抹口水感慨道。   “中间那个不错。”马小跳眯起眼睛笑道,像一名猎人在欣赏猎物。他挑中的美眉是台上动作最专业的一位,赤脚在一百七十二公分左右,估计有芭蕾舞的底子,动作娴熟而诱惑,大有艳而不俗、媚而不妖的意思,恐怕场下很多爷们晚上都要在床上辗转反侧回味她。   赵甲第认识台上五位中的两位,是周小蛮的室友胡淑雅和张沙沙,不过马小跳看上眼的尤物还要更胜一筹,可惜不是赵甲第的菜,对他来说,一切狐狸精式尤物在万恶的王半斤女王面前,都是浮云。   有那么一两秒钟的瞬间,赵甲第想象“高跟鞋女王”王半斤同志从天而降,像一只最骄傲的波斯猫站在舞台上,勾一勾手指,那一定会全场爆棚的!   赵甲第心中忍不住感慨,天字号狐狸精王半斤一旦风骚起来,得让多少牲口癫狂啊? 第13章 孩子和灯火阑珊   这是一场喧嚣的宴会,空气中飘荡着年轻人的荷尔蒙,热血沸腾,可作为落幕的节目却是一场清清淡淡的个人演出。那是一个精灵一样的女孩,抱着吉他上台后,轻轻浅浅坐在一张椅子上,空荡荡的舞台上只有一个气质很文青、注定是在学生生涯留给太多校园学子思念的独特女孩。她调了一下弦,轻声吐露开场白道:“一个孩子呱呱坠地,学会说话,学会跌倒,学会走路,学会戴红领巾,学会怀念儿时同桌的那个人,学会毕业,学会拼搏,学会受伤,学会在坚强后不再哭泣……这首《孩子》,谨献给一切长大了的孩子。”   全场寂静无声。只有一个清疏寂寥的嗓音,抱着吉他,轻轻吟唱着她自己填词编曲的一首歌。   如果他是一个单纯的孩子,就让他傻傻一辈子。   如果他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就让他慈悲一辈子。   不要教他太多故事,不要给他成人的呵斥。   如果他是一个痴情的孩子,就让他坚持一辈子。   如果他是一个快乐的孩子,就让他幸福一辈子。   不要在他心中埋下刺,不要让他有太多的相思。   ……   唱完后,那朵不知名的校花就安静离场,将手中吉他交给一位眼神狂热的女生,微笑着消失于众人视野。主持人呆滞片刻后快步走到抱吉他的女生身前,错愕问道:“燕子,怎么是她上台演出,是我们学院的人吗?”   女生摇头道:“她是我高中时候的学姐,今天来学校看她弟弟,被我撞见,就求她代替我弹吉他,使出浑身解数,就差没毛遂自荐跟她弟弟以身相许了,要不然她才不会弹奏这首《孩子》。”   经历过很多场晚会的主持头疼道:“那就只能当做友情演出了。”   女生雀跃道:“悦姐,她在上海外国语大学很有名气的,精通英、法、俄、德四门外语,据说是出自外交官世家。以前在高中里就经常能在学校和公园里听到她弹吉他,不过那时候她还有男朋友,人也灿烂很多,听说现在分了,不过气质还是一如既往的出众啊,爱死她了。”   女主持笑道:“你个小八婆。”   女生理直气壮笑道:“八卦万岁,我要是男生,一定对她死缠烂打、屡败屡战。”   103寝室的变态战斗力一下子爆发出来。在众多牲口只能在脑海中意淫花朵们的时候,马小跳已经第一时间向看中的猎物出手,对着那个轻熟尤物发出邀请。那位就读金融系大二的学姐似乎并没有因为马小跳的一身名牌而心动,委婉拒绝。马小跳则潇洒转身,颇像一名中世纪“我爱你,夫人,但我同时也誓死捍卫你拒绝我的爱意”的优雅骑士,让那棵鲜艳大白菜身边的一些闺蜜都刮目相看。   除了马小跳已经出手,沈汉也开始根据李峰的情报,对那个弹古筝的清秀美眉展开短信攻势。别被沈汉粗壮的外貌迷惑,这是一个喜欢明媚忧伤文字的准文艺青年,也会一点吉他基础曲目,平时没事就会在阳台上弹一下老派情歌,扯着沙哑嗓子。这就跟赵甲第上操场搜寻美女是一个道理,都是守株待兔的大智若愚。他的进展相对比马小跳顺利,毕竟那位才女起码还给他礼节性回复了短信,只不过就是不知道当时有多少慕名而去的牲口在进行短信轰炸。   最隐秘却也是最无所畏惧的勇士当属赵八两同学,他直接在唱《孩子》的女生离场后就跑了过去,凭借熟悉地形和跑路速度的优势将她硬生生堵在一条林荫小路上,当之无愧的不怕死。他直勾勾盯着神色平静的女孩,直截了当道:“我叫赵甲第,想跟你交往。”   “为什么?”女孩愣了一下,似乎见赵甲第既不像无聊的纨绔子弟,也不太像披着羊皮的恶人,有些忍俊不禁。   “我能给你幸福。”赵甲第不假思索道。   “那是你能给我的东西,我能给你什么?我的意思是说你为什么要给我幸福,如果没有记错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是一见钟情吗?”她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破天荒跟一个傻愣愣的追求者正儿八经去聊一个很空中楼阁的话题,这太神奇了。她终于开始打量眼前的这名男生,朴素,再加上一点憨厚,没有一眼看穿的致命毛病,但就女人很重要的第一感觉来说,这个自称赵甲第的男生顶多就是不惹人厌而已,做普通朋友都未必够格,何况是涉及给予幸福的恋人?   沐红鲤没有被他吓到,反而被自己逗乐了。   赵甲第摇摇头,老实回答道:“我就是想能继续听你唱《孩子》这样的歌。”   “那是我给我男朋友写的。你觉得我还会接受你的幸福吗?”沐红鲤礼貌笑道,算是含蓄回应眼前家伙的荒唐告白了。   “我高中里有一年给同一个女孩写了三百六十五封情书。”赵甲第认真道,“所以我不觉得有了初恋后就不能找到另外的幸福。”   “我还是不能答应你。”沐红鲤头疼道,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跟一个看上去比较执拗的陌生男人去探讨爱情,那实在太形而上了,而且吃力不讨好,最重要的是她对一切胆敢对她一见钟情的男生都会第一时间判死刑,因为每个女人年轻的时候再美貌,都终究会逐渐老去。她的家庭教育和个人性格都决定她不是那种为了爱情而爱情的女孩,一切都必须以婚姻为前提,虽说这个家伙也歪打正着切中正题,直接涉及很抽象也很实在的“幸福”,但沐红鲤当然没头脑发热到要继续在陌生学校跟一个奇怪男生继续讨论下去。   “理解。”赵甲第点头道,试探性问道,“如果我追求你,会给你带来很大困扰吗?”   “这个倒不会,不过结果还是只有一个。”沐红鲤笑道,松了口气。她从幼儿园起到现在,被困扰得已经麻木了。   得到满意答案的赵甲第让出道路,没问名字,也没要电话号码,就这样与有点莫名其妙的沐红鲤擦肩而过。等她走到林荫小径尽头,鬼使神差地轻轻回首,发现那个勇气可嘉却貌似虎头蛇尾的家伙竟然站在远处,恰好他是在一盏路灯之下,那一刻,沐红鲤猛地有一种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错觉。不过这种微妙感觉稍纵即逝,惊不起太多涟漪。   沐红鲤离开学校之前,那个唯一让她放心不下的弟弟沐青鱼还算有点良心,加上姐姐在迎新晚会上大放光彩,终于知道请她喝了一杯奶茶。沐青鱼身上丝毫没有沐红鲤出身书香门第的清雅书卷气息,反而很痞,穿着很潮很花哨,吊儿郎当,十足一个口袋钱不多却要打肿脸充胖子的末流纨绔。沐红鲤在等出租车时叮嘱道:“到了新学校就别再打架了,爸妈为你不知道多了多少白头发。”   “这个你放心,不踩点绝不做出头鸟,这是我的原则。我保证大一上半学期不给你惹半点麻烦,再说我们班都是一帮死读书的书呆子,我也懒得跟他们玩。”沐青鱼嬉皮笑脸道,“姐,到时候我没钱了一定要江湖救急。”   沐红鲤叹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个沐青鱼几乎就是家里的大异端,也许是父母老来得子把他给宠坏了,从小叛逆到今天,沐红鲤也实在拿他没辙,只能祈祷他有成熟的一天。   “姐,你也在外国语帮我介绍个女朋友,否则生活太无趣了。”沐青鱼觍着脸说道。   “我不会把好女孩往火坑里推。”沐红鲤不客气道。   “得,你不仗义,我可跟你不一样,我争取在学校里给你找个像样一点的男人,让你早点过上相夫教子的好日子。”沐青鱼笑道。   沐红鲤无言以对,真不知道将来谁能降伏这头“孽畜”。   至于赵甲第,对现在的她来说,只是茫茫人海中擦肩而过后就不再怀念的路人。 第14章 赵家老佛爷   在沐红鲤差不多已经把某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忘记的时候,赵甲第已经在寝室里泡上一杯铁观音,然后给奶奶报了个平安,这是每周一次的重要功课,讲电话的时候都是赵家老佛爷在表达她的宠溺,生怕上海这座城市把她宝贝孙子给热坏了,一听赵甲第描绘寝室住宿情况就愈发心疼,非要让赵甲第搬出去住。这位老佛爷不认钱,认为那些都是虚的,只认准一样东西——房子,所以沿海省份基本上都有挂在她或者直接是赵甲第名下的房产,唯独上海例外,因为赵八两那个已经逝世多年的爷爷曾经有个上海二房,所以老佛爷对上海印象极其糟糕。在电话里老人让赵甲第等会儿,然后赵甲第就听到奶奶召唤赵三金的凌厉声音,一句话差点让赵甲第冒出一身冷汗:“三金,把你那套黄浦江边上汤臣一品的私藏房拿出来,交给八两。”   赵甲第顿时慌了,赶紧说他在学校住着挺好,不生痱子也饿不着,老佛爷哪里管那么多,不容拒绝地跟儿子赵三金简单磋商后就告诉赵甲第,钥匙第二天就派人送去学校,还说汤臣一品那房子最大的优点就是丢了钥匙也没关系,门上有指纹认证,到时候让那边搞好后就让赵甲第每个周末去睡两天。还特地叮嘱道:“八两啊,现在的孩子都人小鬼大,精明得很,你周末去汤臣一品那边,把看你不顺眼的同学都捎上,以后在学校也就不需要在人际关系上花心思了,你是有大出息的孩子,精力都应该用在正事上,鸡毛蒜皮的琐碎小事,交给奶奶和冬草就行了。”   赵甲第喝着铁观音,怎么都不是个滋味,这个一把屎一把尿养出大奸商赵三金的奶奶什么都好,就是太宠他了,经常让他以为自己是太子爷。他听说小时候赵三金没少挨板子,到现在一见到鸡毛掸还头皮发麻,怎么到了他这一代就完全改变了。赵甲第执著,可他奶奶更执著,所以赵甲第只能接受老人的好意,却没真纨绔到要带同学去那栋一平方米就要十来万的金窝摆阔,寻思着还是把钥匙留着,等以后有机会再还给割肉的赵三金。   寝室里马小跳在跟李峰讨价还价;沈汉在喝着他的铁观音跟新勾搭上的才女发短信聊文学;赵甲第靠着椅子,笑道:“奶奶,赵三金现在肯定哭丧着脸吧,别人可是从他嘴里抠出一点肉渣都难啊。”赵奶奶笑道:“他的东西还不就是你的东西,不是你的,难道还是那个狐狸精和那只小白眼狼的?”赵甲第一阵无语。赵奶奶慈祥道:“八两啊,你是奶奶一手带大的,你爷爷要走那会儿,就跟我说很早以前就有算命先生说了,赵家还得靠八两撑着,否则过不了四代安稳日子,奶奶这辈子最信命,也知道八两最孝顺,不可劲儿疼你,奶奶不安心啊!所以等你毕业了,就让赵三金退休,你接班,你要是觉得累,不愿意也行,娶了冬草,再找一两个让奶奶瞧着舒服的孙媳妇,让奶奶过上一段天伦之乐的日子,也就甘心闭眼躺进棺材了,要不然你爷爷一个人在下面也苦命。”   赵甲第伤感道:“奶奶一定长命百岁。”   老人在电话那头开心笑道:“好好好,奶奶一定长命百岁,一定要给八两带小孩。”   挂掉电话,赵甲第起身去给茶杯添热水。马小跳已经和李峰谈妥,只要给他拿到手目标女孩的详细资料,就往PSP里添加李峰感兴趣的游戏,顺便包下他一个月的伙食。其实那只PSP差不多等于是李峰的私人物品,可见李峰同志还算没有狮子大开口,是给了友情价的。   沈汉终于第一次不是整晚都在与专业课本作战,而是与那名才女聊得火热,已经与班内一棵白菜成功敲定恋人关系的李峰调笑道:“沈汉,你们到时候出去开房的时候是不是在干活前也要谈一下泰戈尔或者普希金,或者吟诵一下高尔基的‘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死远点。”沈汉躺在床上对着手机屏幕傻笑,“我和丁妹妹之间的纯洁友谊,以你们被污染无数次的心灵是绝对无法理解的。”   “纯洁还能一口气报出几十票岛国女艺人的名字?我纯洁你一脸。”李峰笑骂道,“再说了,你可别过河拆桥,这是我牵的线,到时候成功上垒后,一定要请我去食堂吃顿好的。”   “到时候再说。”沈汉使了惯用的拖字诀。   “到时候你要是敢赖账,我非削死你。”李峰充满王霸之气。这个削字最初是赵甲第的专利,李峰听着觉得贼有气势,很快就现学现用。   “谁削谁都不知道。”沈汉不屑道。   李峰气势骤降,确实,两个他都挑不过差不多有一百八十斤的魁梧沈汉。他很明智地转移话题,“甲第,明天的英语课还是不去?”   “不去。”赵甲第点头道。   “这样送上门的艳福都不享受,你小子小心出门被雷劈。”李峰恨铁不成钢道。   “甲第,有时间还是去一次吧,那个老师确实素质不错,很熟女,风情万种,关键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她还是一个没有被男人糟蹋过的绝品女人,可惜我没有脚踏三只船的习惯,只喜欢玩双线操作。”马小跳也怂恿道。他的正牌女友在浙江宁波万里读书,挺妖艳的一妹子,经常在寝室跟他视频。   “听说她是老校长的孙女,美国一所常春藤大学的高材生。”李峰兴奋道,现在太多插班进来打旁听旗号的牲口都跟他一样,一上英语课就“性奋”。   “常春藤是啥玩意?”沈汉嘀咕道。   “没文化的文学人,除了看片子,跟你没共同语言。”李峰鄙视道。   “算了,我还是去图书馆吧。”赵甲第苦笑道,他大概已经猜出上次开学典礼后   陪在老校长身边的80+女神就是他的英语老师,作为一名有尊严的宅男,赵甲第并不想越级太多去挑战高不可攀的存在。如果是学生,哪怕是像今天那样的校花级花儿,他也能斗胆爆发一下战斗力,可学生泡老师,最要命的她还是那个老人的孙女……赵甲第还想多活几天,不想被皮笑肉不笑的弥勒佛给塞麻袋丢到黄浦江喂鱼。 第15章 情敌见面   沐红鲤从进入上海外国语第一天起,上任何课都坐在第一排的正中间。大学有个定律,你坐的位置决定你在大学的成绩,这个定律未必适用所有人,但大体来说八九不离十。今天是俄语文学名著的口语训练课,那位讲师在上外很受争议,是一名锋芒毕露的青年教师。   沐红鲤今天依然坐在第一排中间位置,离上课还有五六分钟,她翻开一小本十七世纪宫廷诗人西密翁.波洛茨基的文集,看得津津有味。要想学好一门外语,不投注热情就是一件煎熬的苦差事。   俄语系在上外一直是地位特殊的科系,因为上外的前身就是上海俄文专科学校,所以俄罗斯语言文学学科通常被称作是上外奠基石。沐红鲤考进上外俄语系后,就一直很有人气,因为身为俄语系学生,她还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法语和德语,几乎全部到达正规翻译水准,加上她属于洁身自好的类型,家教严格,一个淑女该有的气质在她身上都不缺,可惜大学三年一直形单影只,没有哪位幸运儿成为正牌的护花使者。   大学里其实不存在什么公认的校花,别说北大清华这类名牌学府,就是上戏、中戏、北影这类也极少有服众的美女能摘得头魁,在一个资讯爆炸到几乎可以让一头牲口亵渎任何一位女明星脸孔的时代,大家都视觉疲劳了,口味也刁钻许多。不过沐红鲤虽不敢说是上外校花,但在俄语系内却无人能撼动她头号美女的地位。大学三年,加上原先的三届学姐,加上后来的两届学妹,她就跟擂主一样八风不动,没有一位女侠可以将她打下擂台。   长有一张娃娃脸的讲师罗鹤相貌很年轻,进入上外才两年不到的时间,年轻到走在上外校园与普通大学生一般无二,但他却是货真价实的北京外国语博士生,讲课激情昂扬,旁征博引,说着一口流利的俄语。他第一次登上讲坛,便是朗诵普希金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抑扬顿挫,让台下一大帮美眉惊为天人,尖叫连连。当时沐红鲤就坐在第一排,那恰好也是她第一次上罗鹤的课,她对这位绯闻不断的男老师没什么感觉,清清楚楚划出一条界线。   罗鹤在有沐红鲤出现的课堂上总能够迸发格外的热情,望向沐红鲤的眼神也含蓄中夹杂着巧妙掩饰的炽热。他在学院办公室里旁敲侧击过俄语系红人沐红鲤的背景,南京人,父母都是外交部官员,家族成员也多半献身于外交事业,虽并不显赫,却是当之无愧的传统书香门第。罗鹤认为沐红鲤就是他生命里的真命天女,可他并不是愣头青,知道循序渐进,在确定沐红鲤周围并没有值得重视的竞争者后,愈发镇定从容。今天他心情不错,基本上能够在沐红鲤面前表现深厚俄语功底的日子里,罗鹤都有一种满足感,唯一的瑕疵恐怕就是他看到教室后排有一张陌生脸孔。罗鹤敏锐察觉到那个男学生眼光时不时会瞥向沐红鲤那个方向,罗鹤第一时间确定这又是一个不自量力的追求者,对待这一类苍蝇,他有不失风度的方式让他们知难而退。   罗鹤今天要拿托尔斯泰开刀,主讲那位文学家的两部作品。他先卖了一个关子,用流畅的俄语说道:“一位俄国评论家说过,整个十九世纪还不曾有过这样一部作品,它高于《悲惨世界》,因为在这里没有一点幻想的、虚构的、编造的东西,全都是生活本身。同学们,知道这部作品的请说出来。”   坐在最后面的陌生学生在白纸上写下《复活》,几乎同时,沐红鲤自信道:“是托尔斯泰的《复活》。”   罗鹤满意道:“不错,就是《复活》。这部作品是托尔斯泰三部代表作中‘最高的一峰’。它不同于《战争与和平》的史诗磅礴,也不同于《安娜?卡列尼娜》波澜下的骚动,它是一种垂暮却不腐朽的悲悯。我很早就阅读《复活》,感觉托尔斯泰确实很了不起,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他笔下有一个女性角色,叫玛丝洛娃,是一个妓女,却给人一种圣洁之感,而大多数小说精心雕琢的圣洁女性形象却只能给人卑琐之感,这就看出大师与普通作家之间的境界差距了。   “读《复活》,必须有为不幸者洒一掬泪的觉悟。   “至于《战争与和平》,里面一千多个人物,皆栩栩如生,那就是一部百科全书,读懂了它,就等于读懂了那个时代的俄国。”   ……   罗鹤开始娓娓道来,将《复活》和《战争与和平》不断拆开和重组,通过一些对比来阐述托尔斯泰的文字技巧和文学意境,一节课很快就在罗鹤充满渲染力的讲解中飞快流过,黑板上只写有零星几个关键词语。   下课期间罗鹤在教室略微走动了一下,与崇拜他的学生聊一些时下最流行的话题,显得他并不迂腐刻板,一些女生也很亲昵地跟他套近乎,唯独主角沐红鲤有些漠不关心,继续欣赏那本宫廷诗人的生僻文集。上课铃响后,罗鹤瞥了眼坚守阵地的陌生学生,笑了笑,有毅力是好事,不过在错误的道路上越卖力就越离题万里,他接下来会叫那个不在一个数量级上的“情敌”明白这个深刻道理。   罗鹤在黑板上流畅写出一长串俄语,然后放下粉笔,拍了拍手,环视一圈,笑道:“我找一位同学来读一遍,然后翻译一下,这不困难吧?”   最终,罗鹤情理之外意料之中地“发现”了后排角落的男生,指了指,一脸意味深长的微笑,“就由这位同学来朗读一下。”   沐红鲤敏锐察觉到一丝阴谋气息,猛地转头,结果看到一张绝对意想不到的脸孔。那个家伙憨憨厚厚地站起身,挠挠头,欲言又止。   罗鹤用俄语“友善”笑道:“是有哪个单词不熟悉,还是语法上有问题?”   外貌并不特殊的男生用并不怯弱也不理直气壮的声音道:“我不会口语。”   他当然是用中文解释自己的窘境。   罗鹤毫不生气,继续用漂亮的俄语淡定说道:“那随便说一个单词也行,这应该不是一个太刁钻的要求。我一直不排斥喜爱俄语的外班学生来旁听,应该说是很欢迎,但如果只是试图来找个地方打瞌睡,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能说服自己的理由让你继续待下去。”   沐红鲤一脸错愕,因为站在那里的家伙,就是她弟弟所在学校的“盲目”追求者,一个自称赵甲第的男生。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上外的俄语系课堂的,这让她觉得很戏剧性,也很天方夜谭。 第16章 文盲的打脸   罗鹤望着无言以对的年轻人,心中冷笑,脸上还是平平静静,转头望向沐红鲤,道:“沐红鲤,在这位同学离开教室之前,就由你来解释这段《战争与和平》的经典名句。”   沐红鲤用俄语读了一遍,翻译道:“每个人都会有缺陷,就像被上帝咬过的苹果,有的人缺陷比较大,正是因为上帝特别喜欢他的芬芳。”   “很好。”罗鹤微笑点头,再次转头望向赵甲第,面无表情道,“那么,接下来请你离开教室,不要耽误我们上课。”   这一次罗鹤用中文,因为他怕这个弱小的情敌听不懂俄语。   赵甲第没有立即理睬大战告捷的罗鹤,而是望向神情复杂的沐红鲤,犹豫了一下道:“我来是想知道沐红鲤在学什么俄语体系,会安安静静听课,没有要打断课堂进度的意思。”   罗鹤挑了下眉头,半信半疑道:“你认识沐红鲤?”   赵甲第点了点头。   发现自己问了个很白痴问题的罗鹤转望向沐红鲤,胸有成竹道:“沐红鲤,你认识这位同学?”   果然,沐红鲤摇了摇头。   赵甲第一阵苦笑,看来是被响亮地打脸了啊!不过他依然没有理会罗鹤,看着沐红鲤,希望她能够说上一句话,不管最终结果是否凄惨,他都不想才拉开序幕的追求如此迅速而灰溜溜地落下帷幕,最滑稽的是从头到尾都只是他的独角戏,哪怕连女主角的冷嘲热讽或者微小安慰都欠奉,这样的结局就不只是悲壮,而是黑色幽默了。被狠狠玩了一把的赵甲第当年告诉自己这辈子再不会在同一个地点跌倒,所以他还是选择继续凝望沐红鲤,可奇迹并没有发生,她还是没有说一句话,而转头埋首那本宫廷诗人的文集。   他不怪她的矜持,或者拒绝他的追求,只是他觉得一个女人,在某些时候无伤大雅地慈悲一回,会很动人。   真失望啊。   赵甲第深呼吸一口,冷笑道:“我是不懂口语,一个单词都不懂。”   他豁然起身,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却不是径直离开教室,而是走向由四块小黑板组成的大黑板,将罗鹤写的东西全部擦去,拿起一支粉笔,在整间教室的目瞪口呆中开始用俄文书写,流畅程度远胜已经与俄语接触六七年的罗鹤,行云流水,速度极快,让人眼花缭乱。有好事者开始慢慢翻译:“自信得可以殉道的人,只有德国人才是这种人,正因为只有德国人的自信是根据一种抽象观念——科学,就是绝对真理的虚假知识。法国人自信,是因为他认为自己在智慧上和身体上,对于男人对于女人,是同样不可抗拒地有魅力的。英国人自信,是根据他是世界上最有组织的国家的人民……德国人的自信,是最坏的、最固执的、最令人讨厌的,因为他以为他自己知道真理、科学,这种科学是他自己发明的,但在他自己看来是绝对的真理。”   洋洋洒洒,毫无凝滞,一气呵成。   这一精彩段落恰巧就出自《战争与和平》,很多手头有这本名著的学生都在狂翻书页,试图找出一点纰漏,却遗憾发现,他的书写毫无漏洞。   然后这位连一个单词都读不出的俄语门外汉八两兄,根本不给场下“观众”一丁点儿喘息的机会。他瞥了眼课桌上放有一本《阿巴尔金经济学文集》,那原本是罗鹤故意要推荐给沐红鲤的读物,他将写满俄文的黑板推上去,拉下第二块黑板,左手直接拿了三根粉笔,“刷”,又开始新一轮视觉轰炸:“我想比较的两位人物,这就是卢梭和拿破仑。比较一下,谁的一生对社会发展,对人类文明,乃至对整个十九世纪的影响更为重大。我们倾向于生动地描述历史事件和重大的战役,所以比较一致地更加偏好后一位历史人物。但是如果深入研究从法国大革命开始的所有十九世纪历史事件的发展进程,我们可能会彻底改变我们的看法……也许,像我们这样一个有着复杂民族构成的大国,要想在各个共和国之间寻找同样的经济生活形式和管理方式,这甚至是很危险的。”   这一次字数远胜第一个段落,大概在两三千左右,剩下的黑板只留下一点空白,全部写满最标准也是极漂亮娴熟的俄语文字,其中出现大量连俄语高材生都感到晦涩的专业术语。被打击得无以复加的观众中,只有罗鹤勉强而吃力地认出那是《阿巴尔金经济学文集》中一段很经典的段落。   沐红鲤紧紧咬着嘴唇,眼眸神采奕奕。   赵甲第手中只剩下半截粉笔,他瞥了眼再无傲气的年轻讲师,继续用俄语写下一句他的读书心得:“任何一个好的作品,都只是作者在讲一个故事。任何一部被后来者冠上伟大的作品,都是一群好事者在挖掘作者自己都不懂的东西。”   罗鹤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十分难堪。   这一样是赤裸裸地打脸。   最后,赵甲第刚想要放下粉笔头,瞥了眼沐红鲤,冷笑更甚,继续引用《战争与和平》中一句一针见血的尖酸评语:“一个妩媚聪明的妇人的名声那种不可动摇地确定在叶仑那.发西莉叶芙娜.别素赫娃的身上,以致她能说出最俗气最愚蠢的话,而大家仍然称赞她的每一句话,在她的话里面寻找深奥的意义,而这却是她自己没有想到的。”   整个墙壁的黑板刚好被写得严严密密,没有一丝“留白”,就像一个偏执狂,对自己和对敌人都不留一条后路。   将粉笔头悉数放好,不去看那面足够震撼任何一名资深俄语教授的黑板,赵甲第毫不留恋地走出教室。   那一刻,这不起眼的家伙简直就是传说中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侠客。   而吃中赵八两那两刀的,一个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罗鹤;剩下的沐红鲤,被刺得更深。   不见血的刀子,才痛。 第17章 鬼使神差   报仇雪恨十年不晚的那是君子,肚子里能撑船的那是宰相,赵甲第一个心眼不大、度量狭窄的草民,历来是一被打脸就立即打回去,所以当他噼里啪啦打了别人响亮巴掌后,干脆利落地走出俄语课教室,一棵白菜忍不住轻声感慨这位来去匆匆不带云彩的帅锅真潇洒啊!   赵甲第走出教室,觉得自己也挺有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大侠风范,只不过想到好不容易碰上个顺眼的妞,没料到出师未捷身先死,心有戚戚然,就蹲在洗手间外的走廊点燃一根烟,反正上课,也没谁会打扰这位好汉吞云吐雾。估计真被老师撞见,到了大学也不会遭白眼训斥。他抽的是一种在云南以外不太常见的玉溪,价格跟软中华差不多,不过味道稍微重点。赵甲第一直对中华香烟没好感,不过马小跳同志倒是对此比较钟情,也喜欢经常接济寝室里三杆伪烟枪,赵甲第偶尔去拿一根,多半是大家一起欣赏爱情动作片的时候凑个热闹。   刚抽上第一口玉溪烟,赵八两就瞅见鲤鱼美眉冲了出来,那一脸幽怨看得让人心疼呐,尤其当她发现赵八两踪迹,飘飘忽忽地冲向他,那神情就跟赵八两坑蒙拐骗了黄花闺女的感情似的。莫名其妙的赵甲第继续抽着烟,准备迎接一场暴风雨。他对那个有些真才实学的讲师没什么意见,相反对沐红鲤怨念不小,琢磨着好歹自己也是不辞辛苦、千里迢迢追到教室的有志青年,既没给她添麻烦也没给她丢脸,又没让她一起私奔,在落难的时候象征性拉一把都不肯,这也忒不仗义了。心有怨言的赵甲第也没什么好脸色,自顾自地抽烟。   “赵甲第!”沐红鲤轻轻喊了一声。不知为何,她头脑发热地冲出来,想要兴师问罪,结果真看到罪魁祸首了,却没了底气,这让她有些尴尬。她其实并不清楚赵甲第的真实姓名。   赵甲第没理会。   沐红鲤倔强地又喊了一声。   赵甲第依然抽着烟,大牌得很。   沐红鲤转身就走。赵甲第没反应,缓慢抽完烟。沐红鲤已经走入转角。拍拍屁股起身的赵甲第自言自语道:“浪费时间。”   菜还是那盘菜,依然色香味俱全,不过无形中已经不对赵八两的口味了。赵八两挑白菜一直看似不挑剔,只要脸蛋过得去,身材过得去,皮肤过得去,脾气过得去,气质过得去。这么多“过得去”加起来可就不是马马虎虎将就着了,加上太金枝玉叶的不要,过于扎眼的不要,不解风情的不要,公主病浓重的不要,一味花枝招展的不要……可怜胃口被王半斤和童养媳养刁钻的赵八两同学,至今还是肉体纯洁到如假包换的处男。赵八两对沐红鲤其实没有恶感,更多是一种自嘲,在这个无比实际市侩的社会,连许多老人都出来靠讹好人混饭吃,谁愿意帮助一个不太相干的陌生人呢。沐红鲤在课堂上不搭理他,赵八两就像掉进了一条湍急小溪流,她没肯拉上岸,结果等到了大江大河,赵八两还是游得很欢快,想狗刨就狗刨想蛙泳就蛙泳,说不定还能甩个白鹤亮翅之类姿势,靠一整面黑板工整漂亮的俄语段落逆袭了所有人。说到底,还是赵甲第自认城府不够,赵三金曾花四百五十万从某位世外高人处买来了“制怒”两个字,赵甲第觉得隐忍这方面,那个戴金项链的暴发户确实比他要超出几个层次。   他打算与这栋教学楼和上海外国语,当然还有红颜祸水的那一尾红鲤说再见,结果等他走到教学楼门口,发现沐红鲤捂着肚子蹲坐在阶梯角落,如果不是赵甲第忙着找垃圾桶丢烟头,还真发现不了她,看她背影轻轻颤抖,似乎情况不太妙。赵甲第小时候梦想做大侠,天天想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有事没事就出去压马路,专挑小巷,可惜愣是没遇上一位需要英雄救美的美眉。犹豫了一下,赵甲第还是走过去,站在沐红鲤侧面瞧了一眼,发现她一张脸蛋煞白,一头汗水。赵甲第心眼小,不过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之类的险恶伎俩那都是针对雄性牲口,他立即蹲下来问道:“你怎么了?”   沐红鲤艰难抬头,见是赵甲第,挤出一个比哭还憔悴的笑脸,摇摇头,逞强道:“没事。”   “怎么不去医务室?”赵甲第皱眉道。   “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沐红鲤低头道,她已经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这是老毛病了,只是这次格外生猛一点,她倒是想去医务室,可根本没那个机会,小腹的刺痛就跟针扎一样,没哭出来已经是她的极限,但女人的特殊问题,她怎么好意思让人帮忙,于是就蹲阶梯上奢望能缓过来,或者等到一位女生经过,奈何天公不作美,疼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不可抗拒。   “上来,我背你。我跑,你别多说话,在岔路上只要说左还是右。”赵甲第强硬的执行力一下子爆发出来,他蹲在低一级的阶梯上,把后背让给沐红鲤。   鬼使神差、阴差阳错、无缘无故,沐红鲤没有拒绝,也许是因为她已经疼痛到近乎麻木,情况再不允许她矜持,或者是眼前这个不起眼的男生相貌太纯良。她身体前倾,自然而然地靠上赵甲第的后背,没有太多的感觉,半昏厥状态下的她只依稀感觉这是一个略微宽阔和温暖的后背。   赵甲第二话不说奔跑起来,速度很快,但身体起伏却很轻微,这需要体力支撑,也需要技巧辅助,像一只深山老林里的野猫。沐红鲤病态苍白的脸色上浮现一抹动人的嫣红,就如雪茫茫大地上的一条红鲤鱼突然跃出了河流冰面,蹦蹦跳跳,不安而羞赧。有些孱弱女人的例假总会出现一些突如其来的阵痛,远不会致命,舒缓程度也因人而异。沐红鲤趴在赵甲第结实却不生硬的后背上,也许是因为小腹有了一个温暖的贴靠,痛楚很神奇地舒缓许多,给赵甲第指路的声音也不再仓皇无力。她把头枕在这个只见了两次面的家伙肩膀上,不去胡思乱想,只觉得活着真好,不痛不苦真好,至于被谁执子之手,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赵甲第只顾拼命跑步,这种情景对他来说并不陌生。在曹妃甸外面的学校读了十来年的书,一个好学生该用功该得到果实的他都得到了,一个坏孩子轻狂浪荡的恶果他也都尝过,尤其在初中阶段,为了肤浅的义气和豪气,经常和麻雀和豹子一伙人跟高年级甚至是社会上的痞子大打出手,甚至是真刀真枪地干架。西瓜刀,标准的三十二公分,刀片厚,通过特殊渠道购得后清一色自己开锋,一刀砍下去,撕裂肌肤并不需要多大的力气。他背过麻雀去医院,豹子也背过他去医院,像几条丧家犬。那是一段青涩却猩红的冲动岁月,只不过这一次背上换成了“遭报应”的沐红鲤。   到了医务室,沐红鲤并不需要转诊去学校外的大医院,如释重负的赵甲第坐在门外走廊上等消息,生怕万一出状况。他拿出烟,没敢抽,怕被撵出去,就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发呆,今天这一幕让他想起的并不是与麻雀、豹子他们一起的跋扈却阳光灿烂的青春,而是当年那个大雪天晚上,一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跟一群生活在皇城根下的小纨绔玩狠的,然后被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哭着背着,走了差不多让他以为是一辈子的时光,然后送进医院急诊室,那会儿昏昏迷迷,似乎还能听到她在手术室外的号啕大哭,撕心裂肺啊!这都过去多少年了?那会儿扎两个马尾辫的她也由飞机场变得曲线玲珑,如今都可以祸国殃民了。 第18章 放长线钓大鱼   赵甲第叼着烟,躺在椅子上发呆,没来由地怀念起姐姐王半斤那段破天荒不疯癫的日子。那件事情发生后,王半斤就去英国帝国理工吃喝玩乐了,不再没事就糟蹋调戏良民赵八两,而八两兄也逐渐适应在赵家村早上没人钻被窝研究他命根子规模大小的日子,不再有娘们陪着他一起量身高看是高了一公分还是半厘米。现在赵甲第偶尔还是会想是不是应该在王半斤三十岁去做尼姑的时候把她给打晕了,不知不觉就把手里的玉溪烟给点着了,然后又不知不觉被烧到头的香烟烫了一下,一下子将烟头甩在地上,起码公德心还是不缺的赵甲第马上起身想要去捡起烟头,却发现已经有人蹲下去帮他捡了,是没有大碍后走出医务室的沐红鲤。她身上有一股很浓郁的女文青气息,难免有点拒人千里的潜在意味,现在她脸色红润很多,这抹不符常规的红润显得她异常动人。赵甲第此刻对沐红鲤既没有觊觎之心也没有教室里要针锋相对一番的偏执心思,笑了笑伸出手,道:“我去扔了。”   沐红鲤欲言又止,还是将烟头还给她认为是叫“赵嘉迪”的青年。不打算等待一个虚无缥缈“谢谢”的赵甲第和气道:“那我先走了。”   将烟头丢进过道的垃圾箱,赵甲第走得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只是当他数到10的时候,沐红鲤已经跟上他的脚步,却也不说话。   赵甲第根据记忆按照原路折返,在经过一栋教学楼的时候下课铃声也响起,本来打算一直深沉沧桑下去的赵甲第也忍不住问道:“你跟我顺路?”   沐红鲤微笑摇头。   “感激涕零了,打算以身相许?”赵甲第双手捧在脑后,说了句只在特定场景、特定人物面前才会说的话,既不正经也不大逆不道。   “感激是真的,不过不准备以身相许。”沐红鲤步伐轻灵,估计是心情不错。   她凝视距离她不远的男性脸庞,很年轻,却不稚嫩,至于是成熟或者城府,沐红鲤没有火眼金睛,也不独具慧眼,既然没对赵甲第一见钟情,自然也就看不出。她终究只是一个家教优秀却一样生活在象牙塔和温室内的好孩子,她略微愧疚地诚恳道:“不管是谁,今天出现在你的座位上,被俄语讲师当负面典型揪出来,我都不会替他说话,所以,这跟你是什么身份和学识都无关。”   “你是想让我收回那段评语?”赵甲第笑道。   “不是,那是你的自由,我只是给出我自己的解释,我从不试图说服谁辩驳谁,占据道德制高点的事情,太吃力不讨好。”沐红鲤摇头道。   “嗯,问心无愧就好。”赵甲第点头道。沐红鲤这个解释比较合情合理,估计这妞也是腻烦了太多在她身边翩翩起舞的狂蜂浪蝶,一朝被蛇咬了自然也就习惯对这个群体敬而远之。赵甲第在这方面一向很有自知之明,越级跨段位追求高高在上的女神,一开始被划入癞蛤蟆大军阵营是情理之中的待遇。   “理解万岁。”沐红鲤笑道,对赵甲第所谓的问心无愧很是认同。   赵甲第停下脚步,将沐红鲤狠狠打量了一番,然后咧开嘴,露出白灿灿的整齐牙齿,笑道:“就这样吧,没有再见。最后纠正一下,我叫赵甲第,江南甲第的甲第。”   没有再见?   沐红鲤愣了一下。   望着那个背影,沐红鲤悄悄皱了皱精致的鼻子,自言自语道:“真是比我还骄傲。”   这次她并不打算追上去,因为第一次冲出教室是想要给一个简单明了的解释,第二次追出医务室是想说一声谢谢,再跟上那个男生,味道就变质了,那已经不是沐红鲤能够承受的意味,她不想误导谁或暗示谁。只是沐红鲤突然瞥见赵甲第湿透的T恤后背,头顶的太阳太毒辣,稍微行走几步就是汗水淋漓的,这让沐红鲤想到这个男生背着她穿梭校园奔跑的场景,心想那时候他一定很累吧,模糊记忆中即便到了医务室,他也没有擦过一次汗水。   这种人,再坏也不会坏到骨子里吧?   于是在错误时间、错误地点对一位牲口感性了一把的沐红鲤喊道:“赵甲第,我请你吃午饭。”   “刷”,下课后涌出教学楼以及赶去教学楼上课的男男女女们一下子死死盯住坚决不恋爱、金身不破了三年的俄语系花,就跟白天见了鬼一样,不认识沐红鲤的雄性牲口都遗憾一朵好花插粪坑了,一些个听闻或者见识过沐红鲤风采的家伙则更加目瞪口呆——太破天荒了,视男人如蝼蚁的沐红鲤竟然主动朝异性伸出橄榄枝?   “有酒有肉吗?”赵甲第转身傻乎乎乐呵呵地问道,一点都不理睬附近当他白痴的视线。   “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沐红鲤掩嘴笑道,这家伙太可爱了。   赵甲第和沐红鲤顺理成章地结伴而行,时间虽然才十点多,但稍微磨蹭一下大概也勉强可以踩到吃午饭的点。沐红鲤虽然还是不太适应身边校友们异样的“审视”,不过见赵甲第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也乐坏了,觉得这家伙果然不是凡人,在课堂上硬是装傻扮痴扛着忍着让讲师先牛掰了半天,然后在高潮处给予致命一击,最后牛逼哄哄地离开战场。其实如果不是最后一段话太针对自己,沐红鲤觉得那就是一场完美的个人秀,毕竟在外国语,没几个学生能在学术领域力压导师气势。见赵甲第突然偷笑,沐红鲤好奇问道:“怎么了?”   赵甲第老实坦白:“刚觉得咱们有点像神雕侠侣,不过一琢磨,我就觉得旁边那些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的家伙肯定认为,你是小龙女没错,我顶多就是那只死跑龙套的雕啊。”   沐红鲤差点不顾形象地捧腹大笑,压低声音道:“不许说冷笑话,我肚子还疼着。”   “一般来说,大当归切片用水煎服,或者苦参研磨调醋吞服都是可以的,这些中药方子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比去医务室靠谱。女孩子的身体需要自己用心调养,要不然后遗症很多的。”赵甲第柔声道。   沐红鲤脸嫩,两颊绯红,不敢回应,毕竟痛经在同性之间可以畅所欲言,让她跟一个男生深入探讨实在没那个脸皮厚度。许久,沐红鲤轻声问道:“你怎么懂这个?”   “我爷爷年轻的时候是土郎中,后来那点小学问也没落下,我小时候总跟他进山采草药。”赵甲第轻描淡写道,“你那是冷痛,如果信得过我,我给你开个偏方,就是材料有点复杂,我得跑趟药店。”   “这样好吗?”沐红鲤犹豫道,似乎觉得太麻烦赵甲第,不知为何竟然没有怀疑赵甲第是否三脚猫的医术。   “怕我给你下砒霜,还是蒙汗药?”赵甲第打趣道。   “我还以为你要学大侠一骑绝尘而去了呢,怎么,还惦念着我这种弱女子的死活?”沐红鲤哼哼道,显然还对赵甲第三次决然而去耿耿于怀。   “大侠总得有大侠的风范不是,要不然还不得被你当成批发贩卖葵花宝典或者九阴真经的江湖贩子?这叫放长线钓大鱼。”赵甲第哈哈笑道。   玩笑调侃点到即止,赵甲第没拿到几分颜色就开染坊,人家沐红鲤给了些阳光,太灿烂了只会扎眼。赵甲第嘴上的放长线钓大鱼不是假的,理科出众给赵甲第带来一种附加优势,就是对距离感的把握极其清晰。这并不是一条线上a到b的长度,也包括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之间身体和精神上的距离。 第19章 二胡男   沐红鲤先拉着赵甲第在学校书店淘书,她本以为能够在挑书的时候旁敲侧击出什么,奈何赵甲第在课堂上给出惊艳表现后就偃旗息鼓了,重新恢复那个默默无闻的角色。其实这倒不是赵甲第有意在沐红鲤面前隐藏实力,只是单纯论阅读的广度,他怎么都比不上出身书香门第的沐红鲤。他在接触书籍第一天起就没要做学识庞杂的文人,只挑感兴趣的钻研,钻牛角尖一样进去就不出来,他记忆力相当不错,但终究还不是过目不忘或者一目十行。不幸又幸运的是当初他那个土郎中兼风水师的爷爷丢给他两本线装泛黄古书,一本《本草纲目》,一本《青囊经》,赵甲第陷进去后根本就出不来,尤其是风水堪舆一途,不管是形势、理气还是命理,三脉都极其讲究演算推衍,赵甲第爷爷自称年少得遇高人,一生勤勉,靠勤能补拙四个字终于勉强登堂入室,学问可算不深不浅。赵甲第对此当然是一直嗤之以鼻,不过头疼的是赵甲第爷爷有事没事就丢给他一本《穴罚》或者《寻龙入式歌》,那时候赵甲第才多大,但还是看得有滋有味。也亏得有这么个“揠苗助长”的爷爷,否则长大后赵甲第的脑筋也不会在理科方面如此灵光,所以在一些赵甲第熟悉擅长的领域,他的自信近乎到了自负,但沐红鲤跟他谈古典音乐或者诗歌文学之类的玩意,就有些对牛弹琴了,而且赵甲第厚道啊,不懂的东西他从不装神弄鬼,干脆闭嘴,所以沐红鲤挑书他没给任何建议。   终于等到食堂开张,本来沐红鲤想要请他吃专门点菜的雅间,赵甲第没同意,点了一份九块钱的午餐,酒没有,就用两份荤菜补偿了,这方面他一点没客气。沐红鲤饮食清淡,加上来了例假,更不敢乱吃东西。赵甲第一口气要了五两饭,沐红鲤只要了一两,两人形成鲜明对比,坐下后赵甲第就开始对付跟小山一样的米饭,沐红鲤见多了在她面前竭力展露华丽一面的公鸡、公鸭、公孔雀,赵甲第太异类了!最重要的是他一点都不做作,难得的是即便狼吞虎咽也不至于太过粗野,坐在赵甲第对面的沐红鲤笑道:“就不知道再坚持一下,留个美好印象?”   “都是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人,有缺点就早点暴露,省得以后像一些夫妻躺在一张床上了才猛然发觉互相不熟悉。”赵甲第笑道,今天其实没什么运动量。沐红鲤体重估摸着也就九十斤出头一点,背她就是跑外国语一圈也不至于让赵甲第饥饿到要吃半斤米饭,只是被勾起对王半斤的思念,这种时候,赵甲第都会撑半斤米饭下肚子,这也是当年王半斤给的提议,还非得跟赵八两拉钩上吊。   “一辈子?”沐红鲤笑道,使劲瞪着赵甲第,“上次见面,你就说给我幸福。   赵甲第,你说话可以不要这么不按常理吗?”   “我也没剑走偏锋啊,这真是我心里话。”赵甲第笑道。   “不是早跟你说过《孩子》是我写给我男朋友的吗?”沐红鲤哭笑不得。   “结婚了还可以离婚,谈恋爱了能说明个啥。”赵甲第笑道,一副没心眼没心机的憨傻模样。   “精神可嘉,但是在做无用功。”沐红鲤一脸无可奈何。   “初中物理课本上明确定义无实用价值又不得不做的功,叫额外功,而额外功就是寻常所谓的无用功,由此可见,无用功是有用功的必要条件,说到底,我还是在做有用功。”赵甲第笑眯眯道。吃掉三两饭后,剩下的二两饭吃得细嚼慢咽,像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了,其实这也是他的习惯,习惯了做事开头部分势如破竹,然后再猫玩老鼠一般慢慢享受,跟沐红鲤相处何尝不是这个阴险道理。   “狡辩。”一点一点掉进陷阱的沐红鲤笑道。   “我初中那会可是物理课代表,还兼着化学课代表,牛不牛?”赵甲第半真半假道,现在他是这所学校唯一能够面对面观察沐红鲤容颜俏脸的猛人了。   “牛。”沐红鲤笑道,没往深处想,因为她弟弟什么分数线考上大学她最清楚不过,勉强挤上二本线的末班车,所以在她眼中赵甲第成绩方面不会太彪悍,她对这个也没偏见,甚至正是这种“弱势”衬托出赵甲第在俄语领域的出奇强悍。所以真不晓得沐红鲤要是知道眼前家伙能够把数理化每个细节和定义都背诵出来将是何等吃惊。   “说说看我情敌,我好早点研究制定战术战略。”赵甲第眨眨眼睛。   “比你高一点,比你帅一点,比你成绩好一点,没了。”沐红鲤也眨了眨眼睛。   “个子已经没办法再拔高了,脸蛋一出生就决定了,至于成绩,我也努力了,看来是没什么希望打败那位情敌。”赵甲第一本正经道。   “你比他俄语好。”沐红鲤笑道,她发自肺腑喜欢赵甲第从一而终的“坦诚憨厚”。   “俄语好又不能当软饭吃。”赵甲第苦笑道。   沐红鲤瞪了他一眼。   “以后可能不太常来外国语。”赵甲第遗憾道。   沐红鲤就这个话题保持沉默。   “大概三天才能抽出一次吧。”赵甲第抛出一颗大地雷,差点没让沐红鲤崩溃,她放下筷子,无奈道:“赵甲第,我们可以做朋友,绝对不是那种敷衍性质的朋友,这样不好吗?”   “挺好,但不是最好。”赵甲第也成功解决掉最后一点米饭。   “一根筋的家伙!”沐红鲤恨恨道,说出的话却没什么杀伤力,只是平添风情罢了。   沐红鲤今天下午去俄语口语训练课的时候手中多了一些与俄语无关的书籍,是某人让她托关系从复旦、交大等学府购得的数学教科书,离散数学和数学物理方程之类的,杂七杂八一共五六本。进入教室后她天人交战一番,最终选择坐在那家伙身边。这是她大学以来第一次不是坐在第一排,简直就是破天荒的壮举。   能够在入学没多久就开始啃空间解析和复变函数的疯子当然只有赵甲第,八两兄接过沐红鲤帮他找的书本,发现离上课还有七八分钟,就开始随手翻阅一本《抽象代数基础》。沐红鲤见桌上角落摆放有一本笔记本,两三块钱就能买到的那种,她拿过来,刚翻开就一阵头皮发麻,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数据,数学是高中生涯短板的沐红鲤瞠目结舌,愣是没看明白哪怕一小段资料。赵甲第的字很漂亮,行书,笔锋异常雄健,却不刻意追求力透纸背的意境,看似轻轻淡淡,俨然有两三分她爷爷所谓运转如意后即有平地起惊雷的味道,到最后对公式一窍不通的她就退而求其次,开始专心研究赵甲第的字,竟有点爱不释手。赵甲第则安心咀嚼那本《抽象代数基础》末尾的伽罗瓦扩张,上课铃响起后,沐红鲤翻遍二十几页都繁密细致、气势如黑云压城的笔记本,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第7页开始都是上午的听课记录,前面是一些奇异积分算子的加权估计,在复旦一堂学术报告免费听来的,还有一些极小子流形与调和映照的公式资料,是同济大学某个老教授讲解的,私货很多,受益匪浅。今天早上在复旦听的那个也不错,没浪费时间。”赵甲第耐心解释道,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沐红鲤无私贡献出这么多本教材,赵甲第也乐意给她说点专业性的东西,省得她误认为自己是在打肿脸充胖子玩什么曲线救国的弱智把戏。   “沙墙消波吸能效应两相流计算模型的算法?”沐红鲤特地翻到第7页,好不容易报出一个很拗口的术语。这本笔记簿对她来说无异于天书。   “跟你说了你也听不懂。”赵甲第轻笑道,继续研究他的伽罗瓦扩张。他表情没流露出什么不屑鄙视,不过他嘴角挂着的笑意,绝对能让人抓狂。   “那你用最简洁易懂的词语给我解释一遍,否则别想让我请你吃晚饭。”被踩到软肋的沐红鲤轻声威胁道。   “真要我解释?”赵甲第放下手中的《抽象代数基础》,微微侧身凝视沐红鲤。这孩子自从被他“勾搭”上后,就开始不由自主地堕落,现在连上课都敢不聚精会神了,实在太让男老师和男学生痛心疾首。   “你说!”沐红鲤大无畏道,其实很心虚。   “真要说?”赵甲第笑道。   “废话。”沐红鲤恨恨道。   “简单来说,就是研究一个包含强源项两相流方程的求解算法,你可以通过分裂法和R变换,把问题转化为一个守恒律问题和一个常微分方程问题,对于守恒律,采用有限体积格式离散求解;而对于常微分方程问题,则针对问题能量级很高的特殊性,从问题的物理背景出发,将其右端项分成动能和内能两部分处理,而动能部分则通过动能方程将它解析求解出来,因此取得了良好的整体数值计算效果,好了,解释完毕。我相信每个词语你都认识,至于听没听明白,我就不知道啦。”赵甲第一本正经给出深入浅出的解释,不过根本不掩饰他眼中的促狭意味,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小美眉,在蜀黍面前,不要班门弄斧哦。   “当然听明白了。”沐红鲤合上笔记簿,笑眯眯说道,似乎感染了赵甲第的厚脸皮。   “孺子可教。”赵甲第也不揭穿双方心知肚明的谎言,安静地陪沐红鲤上完两堂口语训练课,讲师很和蔼,私下也将沐红鲤视作得意门生,所以对赵甲第也爱屋及乌,任由这厮躲在角落与世无争地听听俄语看看数学。   下课后,按照惯例和两人培养出来的默契,一起走向食堂,沐红鲤掏饭卡请他吃饭。现在上外已经开始流传晋升为神秘人物的赵甲第的事迹,学院论坛或者一些小圈子里,八卦火焰熊熊燃烧。沐红鲤对此不甚在意,也许是过于鹤立鸡群的缘故,加上性子比较冷,寝室三位女生对她也只是羡慕嫉妒多过亲昵,舆论导向逐渐偏向沐红鲤在跟一位扮猪吃老虎的公子哥式富二代交往,也有极少数牲口酸溜溜嘀咕说那厮每次跟沐红鲤吃饭都不掏钱,怎么可能是富二代?那要还是公子哥,也太遭雷劈了。对于这些沸沸扬扬,沐红鲤依然安静自如,她是一个习惯坚守底线的女孩,一开始就打算跟赵甲第做朋友,再多,不太可能,再少,也绝不会。   对现在的沐红鲤来说,最大的期待是听赵八两拉二胡,因为他开玩笑着说过他拉了十多年二胡,以后落魄了就去大街上扛二胡拉《秦腔牌子曲》混饭吃,说不定还能被某位慧眼如炬的富太太包养。   寝室熄灯后,沐红鲤躺在床铺上,摘掉耳塞,关闭播放俄语朗诵的耳机,撇撇嘴,想着他拉二胡可比她弹吉他拉风多了。 第20章 二愣子   赵甲第依然是那个平凡普通的赵甲第,早晚两次跑十圈操场,逃英语课,逃公共课……与其他好汉唯一的区别就在于那些人用来睡觉、打游戏、看A片、泡美眉的时间,赵甲第则是看赵三金让齐冬草定期传来的公司财报,或者去图书馆待着阅读感兴趣的经济类和哲学类名著,还会去复旦、交大和同济等名牌学府听讲座,如果还有剩余时间就去上海外国语“骚扰”单身贵族沐红鲤。   最近几天他又从中介那里捞到一份还不确定靠谱与否的家教,说是让他每个周末去两次,每次都是六个钟头,保底月薪六百,额外酬劳与学生成绩提升幅度挂钩。赵甲第喜欢一件可以清晰量化到百分数的事情,就毫不犹豫接下。   在这之后大学运动会开始进入报名阶段,金融学院是他们学校的“长子”,相对来说人才济济,一向在辩论赛和各大运动项目上都占据绝对优势,可在五千米和一万米环节却出现严重脱节。学院体育部心急如焚,部长几乎下了死命令,强硬要求部员不择手段地去挖掘出几个黄牛型人才,任务层层下达,到赵甲第班级后,沈汉就将吃饱了撑着每天都要去操场守株待兔的八两兄出卖了。一开始赵甲第没肯答应,熬不过沈汉和班长联合学生会干部软磨硬泡,就答应去参加运动会前的选拔和培训。因为报名人数屈指可数,赵甲第就很荣幸地直接跳过选拔一栏,不过变化也不大,无非是由每天的二十圈操场变成四十圈,不过已经足够让将他推入火坑的沈汉看着都于心不忍。   每次赵甲第汗流浃背回到寝室,习惯无聊了就去泡杯铁观音的沈大元帅都会涌起愧疚感,终于舍得拿出藏在柜子深处的烧酒,给赵甲第盛满一杯,反正寝室就只有他和赵甲第喝高烈度的白酒。今天沈汉给赵甲第端上白酒后,瞥了眼茶罐子,随口说道:“甲第,茶叶没多少了,还有没有?”   “我让奶奶再寄一点过来。”赵甲第一口喝光白酒,烧透肠子的感觉异常舒畅。   “最好弄浓一点的,这罐子茶叶太淡了。”沈汉漫不经心道。   “那换普洱。”赵甲第笑道,奶奶最喜欢收藏五花八门的稀罕玩意,除了最大头的房子,还有一些羊脂玉、翡翠、鼻烟壶等众多散件,不过这些在老太太心目中都无足轻重,全是留给宝贝孙子小八两的东西。老人家收集茶叶只有普洱、铁观音和一些不知来处的老青茶,据说赵家老佛爷捂得很严实的私货中就有一饼将近九十年历史的宋聘号普洱,至于安溪铁观音,反正每年就那么点,大部分都给赵甲第和不知深浅的沈汉给糟蹋了。   不过在房地产领域,赵甲第奶奶几乎对一二线品牌和它们的拳头产品如数家珍。托儿子赵三金的福,她跟很多大房地产商老一辈人物都有联系,逢年过节什么的都要互相热络送礼一番。到今天为止,连赵三金都不知道他母亲购买了多少房产,二十年前她就开始在全国各地收购老宅,十年前开始投资别墅,只要没钱了就找赵三金要。金海集团的现金流一向很变态,所以赵三金即便起初不想给,也熬不住老太太故作姿态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诉说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养大的辛酸史,每次结局都是他反抗无效后的悲壮投降,忍痛割肉,继续砸钱。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这   二三十年来老太太小农意识极重的执拗投资确实给家族带来一笔潜在的巨大收益。   护犊子,认死理,言语尖酸刻薄,精明世故。   奶奶这些脾气其实赵甲第都一清二楚,不过他没那本事让奶奶做个慈悲观音,一辈子光阴积攒下来的古怪脾性,赵甲第就只能顺着由着,尽力做一些如看到小保姆被无端责骂就劝阻一下的小事。   “我听说前两年普洱炒得很热,现在贵不贵啊?”沈汉问道,对于这家伙来说,普洱炒作啊,房地产内幕啊,山西煤矿事故啊,都是遥不可及的事情,只能站在很远的地方雾里看花,他的理想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参与其中,不再做个旁观者。   “也看牌子和年数,一般的都不贵,老百姓也能每天喝。”赵甲第解释道。   “下个月初我生日,一起出去玩玩?”坐在椅子上的马小跳笑道,叼着一根利群香烟,双脚放在书桌上。浙江一带都喜欢抽这种烟。   “有年轻貌美的妹妹吗?”本来沉浸在《北欧女神》里的李峰耳朵立即竖起,问了一个沈汉也一样好奇的关键性问题。   “一抓一大把。”马小跳笑道,胸有成竹。   “去哪玩?”李峰好奇道。   “先吃饭K歌再泡吧,Babyface或者苏荷88都行,官邸也可以,我有朋友在那里驻唱,有精力就别回学校了,我帮你们安排住宿。”   马小跳笑道,心里默默盘算是给他们安排三间四星级单人房还是干脆订一间五星级套房,最后决定还是将这群土包子室友丢进上海香格里拉酒店,毕竟他对他们印象不错,觉得还是应该让他们见识见识上档次一点的酒店。   “能顺便一起安排陪聊到天明的美眉吗?”李峰乐呵呵道。   “这个不安排,靠你们自己本事,谁能带女孩子回酒店我就给单独开房间,咋样,哥义气吧?”马小跳笑容灿烂。他的确是一个很难让女孩子反感的男性,一身生人勿近的纨绔气息,骨子里其实并不盲目地眼高于顶,对赵甲第三个也是照顾有加,虽说在寝室时间还比不上在酒吧酒店泡着的时间,但得知李峰成为寝室的“管家婆”后,就特地将一张充了两三千块钱的学生卡交给寝室长,让大权在握的李峰负责交全寝室的水电费。虽说有一定程度的虚荣心作祟,但不管如何都算二世祖里的厚道的牲口了。   “够哥们。”   沈汉大手一挥,豪气干云道:“到时候沈大元帅一出场,保准美眉们全部一见钟情,然后对咱展开激烈的争夺战。”   “又开始意淫了吧,沈大元帅,你怎么不千里之外夺人贞操?”李峰泼冷水道,他现在生活中最大的乐趣除了将寝室收拾得纤尘不染和玩PSP游戏外,就是陪沈汉斗嘴。   “意淫?”   沈汉哼哼道:“今天洒家就给你们上上课。《红楼梦》里警幻仙姑对贾宝玉说过,如尔则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吾辈推之为‘意淫’二字。唯‘意淫’二字,可心会而不可口传,可神通而不可语达。懂吗?这才是意淫的精髓!李峰你个大文盲。”   “真的假的?”李峰被糊弄得一惊一乍,没敢反驳。沈汉已经申请加入文学社,在刻骨钻研微积分之余会去给校报投稿,文学功底还是有一些的。   “真的。”赵甲第点头道,四大名著,他喜欢《三国》和《水浒》,猛将虎人多啊,对《红楼梦》并不清楚,不过王半斤曾说过“意淫”这个桥段,他记忆力一向很好。   “草,这也行,曹雪芹爷爷太生猛,我服了。”李峰心如死灰地继续埋头游戏。   “甲第,你真打算去跑五千米和一万米?”马小跳正收回二郎腿和一位在某艺术学院混日子的浙江籍美眉视频,突然想起赵甲第要上运动会卖命这一茬。   “跑啊,都答应了。”赵甲第点头道。   马小跳摇了摇头,不置可否,明显在他眼中,傻不啦叽去跑一万米的牲口不是疯子就是二愣子。 第21章 单枪匹马的傻瓜   要是有一颗癞蛤蟆吃天鹅肉的壮志雄心就真能把天鹅从天上勾搭下来,那广大母蛤蟆岂不是哭死。所以赵甲第在操场上跑了那么多圈,还是没能守株待兔成功,偶尔惊鸿一瞥一两位漂亮美眉,也是某些在足球场上驰骋的帅哥的菜,或者是情感上出现瑕疵了去操场散步,都没谁愿意正眼瞧一下步法风骚走位犀利的八两兄。   赵甲第别说一次性跑两圈,估计就是跑上二十圈把操场踩烂也不能吃上天鹅肉,这让过两天就要上“刑场”跑五千和一万米的赵甲第同学感到有那么点凄凉。   前几天打电话给奶奶要普洱,奶奶一口答应下来,说到时候让人把汤臣一品的钥匙和认证交给他。   赵三金创办的企业根基在唐山市,但在上海和北京以及一些资源性城市都有分部和公司,虽说跟中移动或者中石油、中石化这些商业航母差距不小,不可能在各个省份都呼风唤雨,但相比较国内一般性五百强企业,能在赵三金手下执掌一方事业的人物,都能算上经济领域的封疆大吏了,不敢说个个上福布斯,但个人资产抛开房产这一大块,也离亿万富翁不远了。   引人注目的一点就是与赵三金一起打天下的元老几乎全部被陆续清理出局,这些人一部分拿钱养老,一部分自立门户。外界都骂赵三金就是赵匡胤,狡兔死走狗烹,是那个杯酒释兵权的腹黑宋太祖,不过那些局中的元老都极为默契地保持缄默,充满诡谲。这位爱之者死心塌地,恨之者巴不得他五马分尸的大暴发户在上海、江苏这一块安排了两名虎将,一老一壮年,不知道初衷是相互携手还是互相较劲。本来老佛爷的意思是让在上海将方方面面关系搞得很深厚的“小徐”亲自去学校,赵甲第当然没敢同意。他从小就对那人没好感,总觉得阴气太重,跟不阴不阳的死太监一样,明明一脸阳光还让人毛骨悚然。王半斤说过,赵甲第要是不改一改臭脾气,就是一个技术性官僚的贱命,一辈子没办法在体制内或者商场上如鱼得水,对此赵甲第颇不以为然,也没上心。   他现在对安静的生活没什么抱怨,大小目标都有了,大的目标得一步一步走,徐徐图之;小的目标即对沐红鲤的攻势也在计划内,每个小步骤都达到预期设想,虽说没能亲个嘴拉上手之类的,起码可以每次去上外就能陪她一起上课,斗斗嘴,还有肆无忌惮看她漂亮脸蛋、婀娜身材也不遭冷眼白眼的特权,饿了还有七八块钱一份的食堂“软饭”吃,这日子过得惬意。   “甲第,你一个星期总有四五次神出鬼没的,去外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沈汉疑惑道。赵甲第在他看来和马小跳完全就是两种人,不像是那种可以墙外开花的强人,也没听说他有女朋友,怎么就天天往学校外跑,而且就算是家教,也不需要跑这么勤,这成为寝室内的第一桩疑案。   “既然守株待兔不成功,我就准备两手抓了,主动出击。”傍晚跑完两圈后洗了个澡的赵甲第笑道,铁观音没了,他随便弄了点茶叶充数。   “美吗?”李峰很八婆地问道。   “巨美,绝美。”赵甲第很诚实地给出两个词语。   “那你不是自寻死路?”李峰耿直啊,也不怕打击赵甲第积极性。   马小跳正在VS竞技平台上玩一款对战游戏,叫DOTA。这位款爷买了一整年的VIP,外加中文ID,很威武的“杭州鸭王”,打出的口号是“求虐求侮辱,欢迎200斤魁梧爷们”,事实上他的水平一般,勉强摆脱菜鸟身份,的确很容易被虐被侮辱。他刚被对面3VS5给彻彻底底屠了一把,一敲鼠标,骂了一句,盯着主机也不忘打趣赵甲第:“不错不错,跟我一样,都是求虐求侮辱,我喜欢。”   “没被侮辱,都已经一起吃饭了。”赵甲第微笑道,沐红鲤的屁股也许不是翘的,胸部也不是挺的,脸蛋也不是妖或者纯的,但他就是喜欢她身上那股水墨晕染一般的江南女子韵味,有点微冷微凉。这点他继承了赵三金的劣根陋习,对出自书香门第的女性比较没有免疫力。   “需要寝室提供泡妞资金的话,一定要第一时间开口。”李峰善解人意道。   身为103寝室的寝室长兼管家婆,李峰将马小跳给他的四位数存款划分为几块内容,除了水电费,还有五花八门的“基金”,其中有一项就是泡妞资金,其中沈汉已经提取了大概十几杯奶茶的钱,当然这都需要李峰亲自审核。马小跳对此毫不在意,乐得寝室其乐融融,他在高中时代与室友关系很僵,那些读死书的孩子都不待见他这个翘课、抽烟都跟吃饭一样的害群之马。记得有一次他好不容易把一个美眉历经千辛万苦拐进男生宿舍楼的寝室,刚摸了几把,一个正义感超乎想象的书呆子室友就发短信把班主任给召唤过去,马小跳差点被直接踢出学校。他那时候读的是杭州一所很牛掰的民营高中,江浙一带很有名,同学里头也有很多一声不吭却来头很大的主,所以马小跳事后也没敢怎么折腾。现在进了大学,三个室友既不抢他风头,又挺憨厚,马小跳没理由不出点小钱稳固友谊。   赵甲第点点头,没拒绝。这种事情实在没必要太斤斤计较,太过头了就显得矫情。他打开电脑,查看邮件,童养媳姐姐齐冬草发给他一份创业板上几只新股的企业信息,他聚精会神地浏览资料。   在赵甲第补充专业知识的平静时刻,上外一个寝室阳台上,沐红鲤轻弹吉他,轻柔缓和,跟那在赵甲第学院晚会上技惊四座的《孩子》一样,是她自编自曲。沐红鲤跟室友关系谈不上僵硬,也不会太融洽,她总觉得无法跟其余三名室友合拍,她不是那种会假装掏心掏肺去赢取好感的女人,也不会刻意用一些鸡毛蒜皮的聊天拉拢关系,因此她就有些形单影只、茕茕孑立的感觉,确实挺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在鸡群里扎眼得很。因为天鹅即使不出声,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错误,就像她们寝室里的小团体,况且外面多的是表面想跟沐红鲤室友交往实际却打着暗度陈仓念头的禽兽。   她将吉他放在腿上,掏出手机,想打一个电话,问那个家伙是否参加运动会,不过这个念头刚冒头就被她强制压回去,狠狠将手机放到离她较远的窗台上,似乎是在怕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头脑发热的冒失举动。沐红鲤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弹着吉他弦,怔怔出神。她弟弟沐青鱼所在的学校后天就要开运动会,他也会参加四百米比赛,沐红鲤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把赵甲第喊出来。   是怕他误会,还是怕自己误会?沐红鲤很聪明的脑袋此时一团糨糊,不想再去深思。   大学运动会永远是不温不火,温吞吞半死不活,爱看不看,架子极其大。   天公作美,运动会如期举行。   因为是周五,马小跳已经去市区寻欢作乐,不过没忘记给赵甲第短信鼓励打气,扬言要是拿下五千和一万米的双项第一,就请他双飞,看得赵甲第挺热血沸腾。管家婆李峰本来信誓旦旦要全方位三百六十度地服务赵甲第,给他端茶送水、摇旗呐喊外加按摩捶背,不过家里父母喊他回去吃饭,也就只能作罢。至于沈汉则见色忘义地陪好不容易勾引上的那位古筝美眉去图书馆卿卿我我,赵甲第对此也是深表理解。   于是最后,赵甲第就单枪匹马上阵了。   男子五千米长跑是最后一项比赛,本就稀疏的观众席冷清至极,五千米本来就是一个生僻冷门而且毫无观赏性的项目,如果是女子五千米,说不定还能马马虎虎看那些意志上比爷们还纯爷们的女生胸部在跑动中颤颤巍巍。要是哪位模样过得去的美眉晕倒了,估摸着还能英雄救美一下,可男子五千米看啥?   所以当赵甲第跟十几号人一起站在起跑线,观众席除了几对令人发指的情侣在那里打情骂俏外,真正的观众屈指可数。   赵甲第因为运动会的缘故特地买了双老版回力鞋,以往他自发性跑步都是随意穿一双没有明显logo的登山鞋,是齐冬草挑选的,很舒适,已经穿了五六年。他穿着一件土得掉渣的背心,胸口挂着运动员号码,在队伍中看上去不起眼更不耀眼。   这样的赵八两太像个傻子了。 第22章 悲凉的虎人   枪声响起,起跑线上十几票牲口一拥而上,争先恐后,赵甲第没有怎么冲刺,匀速奔跑。   记得小时候赵甲第身体孱弱,不过胜在没有大灾大病,后来跟爷爷练习一些不伦不类的站桩和乱七八糟的把式,再就是带着几条草狗陪老头进山采药,山不大,也没能撞见野猪什么的。赵甲第就喜欢跟着土狗撵兔野鸡什么的,身体也是那时候开始强壮起来,胆子也越来越大。儿童时代加上少年时代他都觉得自己爷爷是武侠书上的世外高人,要不然咋就又是做江湖郎中又是给人算命看风水的,还能在院里打上几套八卦还是八极之类的拳法。后来赵甲第经过求证知道,其实那些把式都是虚的,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假冒伪劣,皮毛而已。不过经过叛逆期后,赵甲第打心底感激爷爷的悉心栽培,可惜老家伙走得早,赵砚歌那小崽就没人愿意管也没人能管了,以前赵甲第几次硬着头皮教训这没良心的犊子,还被那个名义上的后妈白眼过、猜忌过,后来赵甲第就懒得理会,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为了天天向上好好学习,为了打架不被人虐而锻炼身体,为了争一口气而钻研德语和俄语,就这么度过了中学时代。   赵甲第在奔跑过程中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悲欢离合谈不上,他有自知之明,多大的一个小屁孩嘴上说沧桑可以理解,真把自己当根经历过风雨坎坷的大葱就太恶寒了,不过孩子气的欢乐和悲伤是肯定有的,最大的庆幸就是朋友一路都在。正如虎子所说,典型放荡千金做派的杨萍萍都考上北大了;私下立志以后要在河南河北黑白通吃的麻雀也老实考进复旦;不安分的黄华总算不祸害学校里的黄花闺女了,爱上了一个秦皇岛的成熟商界女强人,据说成功拆散了她的美好家庭,让一个早过了青春期的女人抛夫弃子也要跟着他厮混,也算黄华“功德圆满”;虎子和手枪都不情不愿接了父辈的班;打架最猛的老杨也托外公在军队的关系成了一名国防生;胡璃那妞竟然都太阳从西边出来地改邪归正了,去四川做起了默默无闻的支教,成了小圈子里彻头彻尾的良家。大家都不错,终于都由没出息的孩子变成有志青年了。   四百米一圈的跑道,跑五千米就是十二点五圈。赵甲第没有经过专业培训,却知道根据自己的身体素质在脑海中制造一张最佳曲线图,在什么进度下使用何种程度的体能,他这种不折不扣的目标导向型选手,一旦有一个清晰的目标和准确的阶段性划分,总是可以事半功倍。   所以五圈后,他就由第一圈的倒数第四上升到顺数第三。   远处看台上,有一位特殊的观众,她并不是这所学校的学生,戴着一顶鸭舌帽,扎马尾辫,干干净净地穿着一件绘有水墨花旦头像的优质棉恤,简单的牛仔裤搭配同样简约清爽的帆布鞋。离她不远处除了一对忙着亲昵达到忘我境界的情侣,还有三四头一见到她就憋着尿连厕所都不愿意去的男生,其中一个已经变着花样换着角度用手机偷拍了很多照片。他们对操场上的比赛没什么兴趣,只要没人公然杀人放火,他们的注意力都在这个陌生女孩身上。   早早跑完四百米顺利拿到垫底名次的沐青鱼回寝室洗了个澡,然后骑着单车慢悠悠来到体育场,找到她,坐在身边,递给她一瓶矿泉水,疑惑道:“姐,怎么还不走,有什么好看的?”   “五千米比四百米短跑好看很多。”特地从上外赶来的沐红鲤解释道,视线依然抛向跑道上挥汗如雨的黄牛们。   “淘汰品去玩长跑,典型的蓝领,像我这种是金领阶层。”沐青鱼不屑道。他一向是以精品男人自居,因为家境优越,比较超然,是正统意义上的红顶书香世家,既可以堂而皇之蔑视那些比他有钱的暴发户,至于没钱的,也不入他沐大公子的法眼了。从小到大,特殊的家庭背景一直是他拐骗花痴的敲门砖,也是逃避责罚的免死金牌。   “你这种人进了日本企业,或者像戴尔这类有鲜明企业文化的大公司,就是见光死。”沐红鲤轻声道,喝了口水,没转头看沐青鱼。她早就习惯了这个弟弟的自负,干脆眼不见为净。   “跪在地上请我去,爷都不肯。”沐青鱼哼哼道。   沐红鲤干脆不理睬这家伙。   百无聊赖的沐青鱼掏出让朋友从国外捎来的苹果手机,玩起小游戏。进入这所学校后,他就一直处于寂寞空虚的状态,想惹是生非都没人配合他。以前高中在自己的地盘上,有一群家境或者说资本相当的狐朋狗友,他们天天找乐,什么出位玩什么,黄赌毒中就只有毒没敢碰。玩斗牛牌九欠了一屁股烂债后,他死缠烂打让沐红鲤交出私房钱垫了一部分,剩下的就听天由命了,用他的话说:“不就是七八万块钱嘛,能在上海市中心买两平方米吗?”至于“黄”,他在圈里算纯洁的了,到了高二破处,当时他还收了一块钱的象征性红包,现在那枚一块钱硬币还被他收藏着。他没觉得第一次是交给鸡有什么不妥,他的口头禅在圈内很有名:“一只鸡每天接客咋了,一个贵妇每晚上还不是一样要被她的男人狠狠日?”等考上了大学,脱离了那个在省府城市勉强能算二线的圈子,没了助纣为虐和帮腔作势的伙伴,有心没胆的他就不太敢瞎折腾了,最多只是嘴上逞强罢了。做外交官的父亲早就看死这个儿子不出意外,一辈子就算坏,也吃不到花生米,所以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后干脆将重心都转移到沐红鲤身上,一心栽培体面也乖巧的女儿,准备让她接过家族的接力棒。   已经是第八圈了,赵甲第跑在第二的位置上,气不喘脸不红,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闲庭信步。咬牙坚持第一的是一位长跑健将,不过显然比前五圈差太多,第五圈的时候他几乎拉开第二名整整一圈,而现在赵甲第离他不过三四米。   赵甲第抬头望了眼并不刺眼的黄昏夕阳,突然有些伤感,因为他意识到,不管他跑得多么快,甚至是脱光了衣服裸奔,也没哪个女孩愿意真正记住他。   他异于常人的充沛体力是被爷爷“摧残”磨炼出来的,但在高三之前他都没有去操场跑十圈的习惯,之所以养成这个好习惯,还是拜某女所赐。那个她,也就是麻雀和豹子嘴里恨不得划花脸的贱货,直到现在,赵甲第还是没有忘记她,说一点都不怨她,说已经将这场闹剧的初恋彻底释怀,都是自欺欺人。   赵甲第不是杨萍萍和黄华那种有滥情嫌疑的畜生,也做不到手枪的专情,从高二第一天躺在阳台上翘课抽烟,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哭泣,然后看着那张梨花带雨的小瓜子脸,一个哭得稀里哗啦,一个叼着烟目瞪口呆。癞蛤蟆赵甲第回神后就知道自己喜欢上这朵校花了,以前没对孔雀开屏无比鲜艳的她一见钟情,反而在一个别扭的地点见到古怪的她,赵甲第却义无反顾喜欢上了。那个时候,他就像见到了一只受伤的小狗狗,无助而哀伤地呜咽,小八两就很爷们地涌起一股杀气,问:“你说,是谁欺负你,我剁了他!”   她待了很久,继续哭,等没力气再哭了,嗓子也哑了,抽泣道:“是某某某。”   赵甲第就跟今天跑五千米的傻瓜一样,单枪匹马地掀翻了那家伙和四五号健壮牲口。   等他鼻青脸肿地回到阳台,好学生的她竟然也傻乎乎等着。赵甲第点燃一根烟,无比潇洒地说了两个字,摆平。   她没说谢谢,就像她最后没说对不起三个字一样。   她伸出手。   小八两愣了一下,递给她一根烟。   她没要,指了指小八两嘴里的那根。   她接过去后真抽了,咳嗽得一塌糊涂,然后蹲在地上又哭了,咿咿呀呀的,对于任何一个珍惜羽毛的女孩来说,算是把狼狈不堪的一面都展现给别人看了,哭得小八两连魂都没了,不知所措啊。   要是她哭给别的同龄人看,顶多就是得到一些不痛不痒的安慰,可小八两不一样啊,他是有过两个彪悍奶奶的家伙,其中雍容典雅了一辈子的二奶奶在老头翘辫后,身体健康最少还能活上十几二十年的她竟然也在当天安然睡去,再也没有醒过来。然后是他的大妈,跟赵三金离婚后看穿世事,最后就干脆去普陀山过着半尼姑的清净生活,留下一个没爹疼没娘爱的疯癫女儿王半斤,天天祸害小八两。小八两的母亲名义上是赵三金的正房,但已经在加拿大定居,婚没离,但她当初前脚离开赵家,后脚怀上赵砚歌挺着大肚子的小后妈就走进赵家。她没领结婚证,只是摆了近百桌喜酒,那排场,估计就差没让国家领导人致开幕词了。这几乎等于小八两裤裆里那玩意毛还没长齐就强迫自己跟腹黑后妈去钩心斗角、斗智斗勇了,现在他都不确定十二岁那年跟王半斤一起被绑架是不是她的手腕。   与天斗与地斗,与后妈斗,还要时不时跟他至今没看透的老爹斗,是否真的会其乐无穷?   生活在这种环境里,赵八两没被逼成变态或者神经病已经很神奇了,自然而然,他对女人的看法也就无比执拗。   然后她不凑巧地出现了。   赵甲第高二一整年每天都翻字典看散文给她写情书,写了三百六十五天。今天抄《诗经》,明天翻译俄语诗歌,后天从德语名著里琢磨赞美语句,好歹把语文平均成绩提高了十几分。兴许真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重要的就是终于把她给说服了,成了赵甲第处男生涯里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女友。现在赵甲第经常去想,挺淳朴善良的一个妞怎么可以变化得那么快,怎么说,就突然市侩精明起来,女人心海底针啊。想了很多,沉默寡言了半年,赵甲第勉强想通了,她好的时候就是好的,她坏的时候的确是坏的。半死不活浑浑噩噩了小半年后,赵甲第觉得可以正视那张不再单纯而是冷酷的瓜子脸,洗了把脸,把胡子剃了,从床底抽出一把西瓜刀,就跑过去,他当着面无血色以为赵甲第要跟她同归于尽的她的面,不看她身边换的护花使者,把攒钱买下的戒指给砍成渣,然后把那搂着她的牲口给揍成猪头,拍拍手,骂了句狗娘养的,就毫不留恋地转身走人。唯一的遗憾就是交往的时候忙着呵护她,最多就是亲个小嘴,连正经的打炮都给忽略了,所以到最后,他还是没弄明白她是不是处女。   到了第十圈,赵甲第已经遥遥领先,其实他正常状态下可以跑得更快,但他涌起一股无力感。   使劲扇了自己一巴掌后,他清醒许多。   赵甲第开始发了疯似的冲刺,第十一圈直接把第二名给甩开大半圈,早就倒追末尾牲口将近两圈。   一直冲刺到终点,他弯着腰大口喘息,不理会目瞪口呆的裁判和零星的观众,径直离开操场。   不知道那是狗屎的孤独还是矫情的孤单,总之,连看台上的沐红鲤都一阵莫名其妙的心疼。   赵甲第内心知道,那只是嘴上的气话,他怨,却不恨,要有恨,就是真的爱了,那是一个失败者真正的悲哀。   好一枚悲凉的虎人啊。 第23章 是我哥   王半斤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理论,什么自我暗示、逆向调节或者情感值转嫁之类的,也不知道是琢磨出来的精神财富还是杂书上一知半解的引用,反正一股脑填鸭式灌输给赵甲第。尤其是赵八两初恋悲壮落幕那段时间,在帝国理工挥霍青春的王半斤几乎天天都要拉着他欣赏“露点”视频,化着迷死人不偿命的浓妆然后语重心长给他开导,说些云里雾里的大道理。她时不时总喜欢吹嘘一句:小八两,你看咱是多贤惠温柔的姐姐啊,就差没直接跳脱衣舞给你欣赏啦,你要懂得珍惜,知道不,得爱护,所以等姐回国了,让姐弹小鸡鸡一百下。   有这么个活宝姐姐,赵甲第心态也在那个悲壮阶段迅速成熟起来。正所谓久病成医,被视觉骚扰和听觉摧残久了,抗击打能力也就越来越强大。离开操场,赵甲第很快就把负面情绪抛在脑后,骑着小破车晃去食堂吃饭。花朵们还是那些别人的花朵,白菜还是那些别人的白菜,赵甲第啃饭那会儿就忍不住想啥时候能带沐红鲤来学校食堂,也好风光一回。   吃完回了寝室,马小跳这个周末铁定要在市区灯红酒绿的夜场逍遥快活。管家婆李峰倒是没忘记打电话过来询问战况,听说赵甲第拿了第一名,立即在电话那头拍胸脯说要从红旗资金里拿出五十块大洋,用作奖励替103寝室争取第一项荣誉旗帜的赵同学。沈汉在赵甲第洗完澡泡好茶看新闻联播的时候灰溜溜返回大本营,倒头躺在床上唉声叹气,赵甲第笑问道:“没表白?”   “表白了,小夏含含糊糊没答应,我估计是她不想说得太直接,只说愿意跟我做普通朋友。”沈汉萎靡不振道,连雷打不动的微积分学习计划都不想去执行。   小夏名叫夏季,就是那位在迎新晚会上大放异彩的古筝美眉,清秀文静,美艳虽然算不上,不过很对沈汉的胃口,据好事者透露晚会后她的手机一下暴涨了近百条搭讪短信,由此可见勇气可嘉的沈汉绝对称得上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这一点上赵甲第就幸运多了,沐红鲤虽然比夏季出彩很多,但好歹追求者都被无声无息地当场秒杀了,赵甲第走的是悬崖,可也只有他一个人。   “有戏啊。”赵甲第鼓励道。   “怎么说?你给俺剖析剖析。”沈汉精神一振,现在他需要的就是能给他精神上支持的好人。   “以我纵横情场将近二十年只尝一败的战绩来帮你分析一下,不管她现在是否对你有意思,既然她肯跟你一起上图书馆学习,还让你请了十几杯珍珠奶茶,那就很明确地说明她对你没恶感,还可以说有不错的印象。根据你这段时间的战况汇报,她显然不是贪小便宜的庸脂俗粉,由此可得,她多半是出于淑女的矜持对你采取待定观察战术,你要是现在就放弃,肯定真没戏。某位智者说过,优秀的女人一定会折戟在没她优秀的男人手里,只要这个男人脸皮够厚,耐心够好。”赵甲第侃侃而谈。事实上他二十年情场生涯的确只有一败,但问题是他暂时只谈过一次恋爱,近期的沐红鲤连牵小手都遥遥无期,有个狗屁的胜率。不过赵甲第不希望沈汉就这么放弃倒是真的,硬着头皮说了长篇废话,不忘附加解释一句:“我可没说沈大元帅你不优秀,只是小夏太优秀而已,多美的一朵小花啊,只有我们103的伟大人物才配得上。”   “这话实在,憨厚,不愧是我的好兄弟我的好战友赵甲第同学!”沈汉心花怒放,在感情方面,他远没有社会交际那么娴熟老到,被赵甲第连吹带捧一忽悠,立即就斗志昂然,翻了一个差点折断床板的鲤鱼打挺,跑去阳台给夏季美眉打电话。   赵甲第喝着从市场买来的便宜花茶,继续聚精会神看新闻联播。在高中时代,他恐怕是学校里唯一一个读理科还特意买齐高中政治课本和考题集锦的牲口,这都是被赵三金逼出来的毛病,他也没觉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反正就是总觉得提西瓜刀砍人或者赤膊上阵赢了架后迸出几句和谐社会之类的官方言论,贼牛掰。豹子那伙没文化的家伙特别佩服这点,都说八两叔一个人就提升了整个圈子两个档次的文化素质啊。   豹子一直没给他打电话,就像他一直没给麻雀打电话一样。真的哥们,绝不会三天两头在电话里头寒暄客套,而会是那种出了事就一声不吭挺身而出的兄弟。赵甲第以前跟黄华、杨萍萍这批官三代、富二代最早接触的时候,嘴上也从不说大家都是哥们,最多就是朋友,双方也都知道这社会除了满大街泛滥成灾的老板、经理不靠谱外,就数朋友了,只是后来经历了很多事情,才真正聚在一起。   赵甲第知道豹子的性格,不混出人模狗样,就算穷到天天喝黄浦江水,快饿死在上海大街上,也不愿意主动打电话给他。   晚上103寝室就他和阴转多云忙着煲电话粥的沈汉。赵甲第终于敢答应王半斤视频。   这次王半斤没穿着让人喷鼻血的黑绸睡衣勾引赵八两,而是很干练的英伦风装扮,很像被资本主义毒害的富家千金。刚通上视频,那张跟大狐狸精妲己一样绝美的脸蛋就猛地凑近电脑,猩红妩媚的嘴唇狠狠亲了一口屏幕,然后笑得花枝招展,调戏道:“没多久姐就要完成九九八十一难回国啦,八两,幸福吗?开心吗?”   “开心你妹。”赵甲第嘀咕道。   “我是你姐,不是妹。”窝在沙发上的王半斤毫不在乎地媚笑道。她自己花钱买了栋小公寓,装修很用心,因为她是一个视觉上的完美主义者,对享受从不含糊,要穿好的衣服,不可能撞衫的那种,要戴好的饰品,得买了几十年后还能升值的那类。就像她现在窝着的沙发,并不大,也就三米多长一点,在赵甲第看来也就是看着挺舒服挺凑合,却是出自英国某生僻艺术家之手,不贵,“也就”四万英镑。   “还有多久回来?”赵甲第笑道,她的窝还是那样,满地眼花缭乱的名贵高跟鞋,还有一些储衣间塞不下后就胡乱丢在沙发上或者椅子上的衣服,反正她很少穿第二次。   “九十四天。”王半斤眯起眼睛笑道,是真的很开心,因为她只有发自肺腑开怀的时候才会这么笑,像一只小狐狸。   “不打算继续深造了?”赵甲第随口问道,同时没忘记去浏览一个财经论坛的网页。   也许是因为从小就亲眼看着王半斤一点一点从朝天辫丫头女大十八变成天字号狐狸精,他很难纯粹用男人看女人的眼光对待王半斤,否则以王半斤成熟后的妖娆,纯爷们赵甲第不知道禽兽多少回了。   “没劲,回国单干,我要自己创立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本土奢侈品牌,到时候你来给我跑腿,我养你,别在赵三金那暴发户那儿浪费时间,他的破钱爱给不给,咱姐弟一点都不稀罕呐。”王半斤笑眯眯道。   “你不是说三十岁做尼姑吗?”赵甲第没好气道。   “这不离三十还有好几年,皇后不急太监急什么。”王半斤不以为然道。   “就你豁达。”赵甲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衰烟雨任平生!”王半斤在屏幕那头抑扬顿挫,配合煞有其事的挥舞手势,十分精彩,这是她的老习惯了,一到兴头上就搬出诗词来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她有一次跟赵甲第麻雀手枪那帮牲口一起在大排档喝多了,就带着哭腔大声朗诵了李之仪的《卜算子》,差点没被当成神经病。   “露点了。”赵甲第笑道。   王半斤愣了一下,下意识打量自己的穿着,今天是密密实实的正装,根本不是睡衣,就是耍十八般武器都不可能露点。她笑道:“不怕,姐这就去换睡衣,肥水不流外人田,反正小八两也没少觊觎姐的美貌,干脆遂了你愿,给你来段热舞。姐的拉丁舞和芭蕾底子在那里,小蛮腰可诱人了。”   “别,我在寝室,室友就在阳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王半斤你给我正经一点。”赵甲第无奈道。   “有心没胆。”王半斤笑骂道,突然压低声音,“老实交代,有想糟蹋的白菜没?”   “有。”赵甲第坦白从宽。   王半斤愣了一下,然后就在沙发上尖叫发癫,就跟赵甲第想要糟蹋的是男人一样,然后迅速变脸,眨眼间安静下来,变成一位端庄淑女,一脸楚楚可怜的受伤表情,用醉人的软糯语调幽怨道:“她胸部比我大?”   赵甲第告诉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耐心道:“没有。”   “屁股比我翘?”王半斤继续装着淑女姿态可怜兮兮问道。   “没。”赵甲第没好气回答。   “小脸蛋比我水灵?”王半斤继续追问,打破沙锅问到底。   “没。”赵甲第诚实道,沐红鲤是很漂亮,但真要跟祸国殃民的王半斤比,似乎还差了点。   “难道是干那活儿很厉害?”王半斤泫然欲泣道,“天啊,可怜的小八两处男金身竟然被一棵不知名小白菜给夺走了。”   “王半斤,老子还是纯洁的处男!”赵甲第终于无法冷静,扯开嗓吼道。   “哦,那一切好说,八两,切记切记,一定要等姐回来调教你一番后再上战场。拜,姐要去睡美容觉了。”王半斤不由分说关闭视频聊天窗口。   赵甲第半个钟头前用“某个智者”的理论安慰过沈汉,而这位智者,其实就是理论天下第一实践倒数第一的王半斤。   处于崩溃状态的赵甲第摇头苦笑,继续浏览网页,关注国美电器董事会和大股东之间跌宕起伏的战役。沈汉听到他的嘶吼后就立即冲进寝室,结果王半斤刚好关视频,他只是惊鸿一瞥,没能看清脸蛋,只觉得这妞太有味道了,朦朦胧胧就能让他惊为天人。他立即双臂环住赵甲第脖子,兴冲冲道:“谁,这女人是谁,一定要介绍给我!”   “你眼花了,那人是我哥,喜欢扮人妖。”赵甲第微笑解释道。   沈汉一脸错愕,不知所措。   沈大元帅心想就算真是人妖,能人妖得这么美,也值得俺改变性取向啊。 第24章 拖家带口   赵甲第依然是穿着一双老牌回力鞋和背心短裤,他之所以决定将回力鞋作为征战五千米和一万米的战靴,是因为少年时代与人火拼干架时与它结下了深厚的感情。这鞋一点都不花哨,土归土,可结实,怎么上蹿下跳都不容易磨破,踹起人来也舒坦,再狠都不担心把跟他一样义字当头的轻狂牲口踢出内伤。赵甲第站在起跑线上,咧开嘴笑了笑,这一次没想起初恋,只有那段跟老杨手枪他们一起大碗喝劣质白酒,一起抽便宜烟的风骚岁月。   战况跟昨天五千米差不多,前三圈中下游水准,五圈过后就开始发力,逐个超越,到第十圈已经差不多一骑绝尘,等跑完五千米,已经有很多扛不住火辣太阳的娃偷偷摸摸地主动退出,跑到离通道近的地方就直接闪出去,没了身影,还有当场晕厥被抬出去的悲剧好汉。后来除了裁判已经没几个人能看出谁在领先谁在被倒追,直到赵甲第一身湿透地冲刺最后一段两百米距离,裁判看了下计时,惊觉这个不起眼的选手已经打破校纪录,才发现他是有些小彪悍的。   赵甲第今天跑完依旧试图不拿奖牌就直接开溜,却在终点附近被沐红鲤阻截。她递给他一瓶矿泉水,赵甲第也不客气,浇在头上,做一些缓和身体的舒展运动,沐红鲤就跟在后头,笑道:“你不是说自己是个坚定的目标党,怎么好不容易跑完二十五圈,连奖牌都不要?”   赵甲第笑着解释道:“我是被室友拖来的,跑五千米和一万米拿名次不是我个人的目标,完成班级任务而已。只要奖金不少我一分钱就成,奖牌什么的又不能当饭吃,拿出去给美眉看指不定还被当成傻帽,那就太冤了。”   “你练过长跑?”沐红鲤好奇道,拖着他去看台上坐着,看来是打定主意要盯着他去拿稍后颁的奖牌。   “没。”赵甲第摇头道,这时候才喝起矿泉水。因为长期被注重养身的童养媳姐姐呵护着,加上小时候跟着爷爷练把式,养成不错的习惯,抽烟喝酒其实他都没瘾头,只有打完架才去陪那群畜生一起放纵。青春这奢侈玩意,要么小心珍惜,要么使劲儿挥霍,平平淡淡的,老了连回忆的东西都没,就太可怜太苍凉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熟女常在,而萝莉一去不复返,也是这么个理。   “那你总不会是天赋异禀吧?”沐红鲤打趣道。第一次她鬼使神差听完了这家伙的突兀表白,第二次她鬼使神差地从上外课堂追出去,这一次她又不可理喻地跑来晒一下午太阳赌博这家伙会参加一万米,沐红鲤觉得自己真的病入膏肓了。   “其实我小时候胆子很小,因为个小,身体也不壮,打架总是打不赢。后来上学后,寒假、暑假就天天被爷爷拉着上山抓药,喊上两三条自家养的土狗,我就能在不大的山上跑上大半天,你别看我现在皮肤挺白的,每次到假期都跟黑炭一样。我是唐山人,曹妃甸离海也近,热了就跟死党脱光跳下去扑腾,好几次都差点被淹死,水性和体力都是这么不知死活练出来的。”赵甲第靠着阶梯,似乎察觉说多了,转头见沐红鲤一脸期待下文的俏皮表情,受到鼓励的赵甲第喝了口水后就继续唠嗑,“我很小就被家里丢到外地住校借读,人生地不熟,当地小王八蛋都喜欢欺生,我脾气又臭,二话不说,打呗,白天打不过我晚上就溜他们寝室砸板砖,就普通的那种。呵呵,你这种乖乖女肯定不清楚,反正冤冤相报何时了,就一直打下去,初中以后就差不多是输少赢多,然后认识了一批臭味相投的同龄人,总觉得没机会一起当兵扛枪好歹也要一起抡西瓜刀和砖头干架才叫哥们。现在想一想,那时挺傻的,不过我也不后悔。”   这是赵甲第第一次跟沐红鲤讲他的事情,以前没机会,怕吓到她这种十有八九从娘胎出生第一天起就是好孩子的闺女。既然瞧她似乎没有反感,赵甲第也就干脆实话实说,自己也有些感慨:“不过高中时候,都是跟外校的人有过节,或者是一些社会上的痞子。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以前我是一个很有班级荣誉感的好学生,像篮球赛、足球赛什么的,人数不够都喜欢拉上我这种肯出力肯出丑的傻逼。我不擅长篮球,不懂足球,反正就是做苦力地跑,来回跑。记得高二时候有场足球赛,我好像从头跑到尾都没能碰上足球,被各种花哨过人,被各种玩耍戏弄,埋头奔了九十分钟,看台上也笑了九十分钟。现在再让我去做,肯定不乐意了,不是说面子上拉不下,只觉得确实很多事,不管我怎么努力去做,都是错的,还不如懒点,不求无功但求无过吧,这算不算犬儒主义?”   “是挺傻的,我要是在看台上,也一定笑,还是捧腹大笑的那种人。”沐红鲤微笑道。   “可以不这么诚实吗?”赵甲第也笑了。   “不行。”沐红鲤干脆道。   赵甲第很受伤地喝水,心中叹息,欲言又止。因为原本打算找机会问这妞能不能陪他一起参加马小跳的生日聚会,现在看来希望很渺茫。   “想说什么?”沐红鲤歪着脑袋道。她今天继续是清纯无双的打扮,跟赵甲第坐一起也忒暴殄天物了。   “不说,省得又被你捧腹大笑。”赵甲第咧开嘴,牙齿洁白得一塌糊涂。不能否认,处久了,八两同志还是有点个人风格的。   “你不说我可不会问,姜太公钓鱼那套对我没用。”沐红鲤笑道,眨了眨眼睛。女人聪明了,男人就要费神。   赵甲第狠下心,视死如归道:“过一个星期我室友生日,别人都拖家带口,我也想带个。”   沐红鲤无辜道:“那你也带呗。”   赵甲第哭丧着脸道:“可我没家眷啊,就你一个,还是对我严防死守的,你让我这种不懂花言巧语的厚道人情何以堪啊。”   沐红鲤转过头,似乎在思考一个重大的问题。   赵甲第等着被判死刑。   “我不会喝酒。”沐红鲤依然没有转头,耳根却已经红透。   “啥?”赵甲第愣了一下。   沐红鲤猛然撇头,横眉冷对,那傲娇模样,似乎要把有装傻扮痴嫌疑的赵甲第给剥皮抽筋了。   “答应啦?”被幸福致命一击的赵甲第傻笑道,起身,“我先下去领奖,等一下请你吃晚饭。”   沐红鲤望着飞奔而去的背影,有点恼怒自己的立场如此不坚定。   事后沐红鲤并没有在赵甲第学校食堂吃饭,因为她有点事情要赶回去,是赵甲第骑自行车把她载回去的。她一开始红着一张俏脸没肯答应,后来赵甲第死缠烂打,只差没用上赵砚歌那套在地上打滚的无赖战术,终于让沐红鲤坐上了他的破自行车后座,被安稳平静地送回上海外国语。   一路上赵甲第都没有得意忘形,只是安安静静,很用心地踏着自行车前行。沐红鲤也没有客套地找话题,只是轻轻扯住他的衣角,一肚子谁也猜不透的女人心思。 第25章 鸿门宴   赵甲第把沐红鲤送回上外后刚回到学校寝室就接到一个电话,是上海本地的陌生号码,接起后对方就是一副很官方腔调的自我介绍,叫蔡枪。姓不奇怪,名很诡异,这位仁兄自称是赵甲第晚上家教对象的哥哥,大概意思是恰巧经过杨浦又恰巧有时间想约赵甲第出来联络联络感情,要求先熟悉一下。赵甲第当初在中介那里就纳闷狐疑,怎么搞个家教除了详细高考成绩,还需要拿出一大堆身份证明,就是婚介所的相亲也不带这么玩的吧,不过照顾到对方给出的条件很诱人,也就答应下来,现在又冒出来一个跟中南海保镖一样的神秘人士,赵甲第觉得还是别蹚浑水了。   赵家现在还对当年他和王半斤被惊险绑架耿耿于怀,简直就是赵家老佛爷的逆鳞和心病,再折腾一回,估计老佛爷就要拿菜刀找赵三金拼命了。老佛爷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情,当年赵甲第和王半斤脱险后听说在他们俩出了事情的第一时间,奶奶就冲去厨房拎了把大号的菜刀,一声不吭到赵三金书房,当着正给黑白两道头面人物打电话的赵阎王面,抡起来就是一刀,砍在那张天价的檀木桌上,只说了一句话:“孙子如果没了,儿子我也不要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于是赵甲第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地回绝道:“我不做这份家教了。”   然后敲门声响起,以为是李峰提前返校的赵甲第过去开门,发现是一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西装男。赵甲第还没来得及自惭形秽,对方就用一种无懈可击的姿态微笑道:“我就是蔡枪,冒昧拜访,还望见谅。”   蔡枪的到来坚定了赵甲第拒绝家教的决心,站起身,警惕道:“蔡先生,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做你们的家教。”   蔡枪笑了笑,掏出名片,双手递给赵甲第,用很能勾引女人的独特沙哑嗓音不紧不慢说道:“别误会,我既没有恶意,也没有不轨企图,今天纯粹是陪上司来你们大学城里的军工大调研视察,听说你晚上要去市区家教,怕你坐公交车麻烦,就想顺路捎你一程。再说,名片可以是假的,我那辆停在学校门口的车牌可骗不了人。”   赵甲第看了眼名片,是上海市委秘书处的一名正统体制内成员,级别倒是不吓人,不过也算精英分子了,毕竟在赵甲第身边以前也有手枪和老杨那样广义上的太子党,更别说赵三金的交际圈子,都是看着像和蔼大叔其实一个比一个腹黑的中年猛人。赵甲第到今天都感觉丝毫融入不了他们的圈子,怪蜀黍们偶尔拿他开玩笑说去京城大俱乐部开洋荤来个双飞燕破处,赵甲第都一直没敢搭腔。   见赵甲第没有追究名片,只是轻描淡写交还给他,蔡枪眼中露出一抹稍纵即逝的光彩,笑道:“如果你还是不放心,我给你们校长打个电话?”   “不用,走。”赵甲第拿上手机直截了当道。   蔡枪停在校门口的奥迪果然是市委的车,赵甲第这才打消疑虑,很干脆地坐进副驾驶席。蔡枪微微挑了一下眉头,笑容玩味。   车在一处位于市区的小区门口停下,有点出乎赵甲第意料。能让蔡枪这种上海俊彦带路的目的地,既不是寸土寸金的别墅区,也不是贵气逼人的高档公寓,而是一个有些岁月的普通住宅小区,唯一出彩的地方可能就是离市中心很近,却又不会喧闹,有点闹中取静的意境。蔡枪望了一眼小区门口,转头看着赵甲第,抽出一张白纸,上面写了一个详细地址,微笑道:“我就不进去了,地址交给你,下次你就是想让我做司机都没机会了。”   赵甲第接过地址,点点头说了声谢谢后就下车,走进小区。   蔡枪靠着椅,打了个电话,然后点燃一根烟,双手托着后脑勺,没了礼节性笑意的他显得格外冷峻严肃。抽完一根烟后,他启动奥迪远去。   小区绿化不错,赵甲第能想象到在小区建造初期的年代,这里一定是上海挺上档次的住宅区。他按照地址来到某栋楼的六楼,按门铃按了半天,也没有反应,赵甲第再看了眼门牌号,没错啊,他又按了一分钟。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贴有一张倒“福”字的房门缓缓打开,探出一颗脑袋,是一个挺水灵的小萝莉。她见到赵甲第后马上“砰”一声关上门。赵甲第苦笑,我这么一个相貌既不凶恶又不跋扈的老百姓怎么也不像个坑蒙拐骗的坏人啊!半分钟后,小萝莉又探出扎朝天辫的小脑袋,手里还拿了一张赵甲第学生证的复印件,对比半天,终于确定这家伙就是家里请来的家教老师,露出一个灿烂笑容,小脸蛋浮现两个可爱的小酒窝。穿着睡衣、睡眼蒙眬的小萝莉彻底打开房门,然后蹲下去给赵甲第从鞋柜里扒出一双崭新的拖鞋,然后她就蹦蹦跳跳地去看她最爱的动画片。   房子大概一百二十个平方米,三室两厅,其中一个小客厅当做书房,除了让赵甲第很有亲切感的小萝莉趴在沙发上看电视,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长相跟赵甲第属于一个档次,中规中矩。这孩子显然对赵甲第没什么好感,感觉直接把赵甲第划分到敌方阵营。赵甲第就奇怪了,是埋怨父母没给你找个美女姐姐当家教吗?他也没理睬这只小老虎犊,打量了一下房间布置,恬淡文雅,一整面落地书柜,摆满了书籍,剩下七八个空格放了一些瓶罐瓷器,看似杂乱无章,细看下去就有一种妙手偶得的美感。赵甲第对古董没研究,也不知道那些装饰品是真是假,这门艺术暴发户赵三金也不行,天天打眼,保守估计已经交了破八位数的学费,倒是奶奶和齐冬草这两个赵家女人精通此道。   厨房走出一位女人,在赵甲第看来,既可以说是年轻熟女的二十五岁,又是可以滴出蜜汁的三十五岁,还有可能是不上不下恰到好处的三十岁。她一身很休闲居家的麻衣麻裤,一双类似布鞋的绣蓝莲花平底鞋,气质跟蔡枪如出一辙,都是看上去极好说话的角色,他们放到表面上的一切东西都毫无瑕疵,可面具后骨子里的真实性格恐怕要打一个很大的折。她当然很漂亮,而且优雅、端庄、雍容、很复杂的气质,论相貌,跟赵砚歌那小兔崽子的母亲有得一拼,气质不仅比那个大牌“司机”蔡枪出彩一筹,也要比赵砚歌母亲扎眼一点,可赵甲第总觉得眼前这位贵妇中的贵妇哪里有点不协调,只不过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他没傻到直愣愣盯着一位美女不放,礼貌道:“阿姨,你好,我是赵甲第。”   女人轻轻笑了笑,似乎对阿姨这个称呼感到有趣。   “小赵,晚饭吃了没,没吃就一起吃,我刚马马虎虎做了一桌饭菜,确实有点晚了。”她亲和笑道。   “蔡姨,他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上我们家的饭桌!”男孩愤怒道。   “小强,他是你接下来整个学期的家教老师,你说他为什么不能跟我们一起吃顿饭?”女人轻声道,她说话似乎比蔡枪还要平缓安宁。   男孩立即噤声。   “我吃过了。”赵甲第汗颜道,这个家教对象真是跟赵砚歌一个德行,估计难伺候了。   “没关系,再填一下肚子。”女人柔声道。   赵甲第愣了一下,顺从了。   这女人不简单,既不是王半斤那种类型,也不是童养媳姐姐那种,可貌似天生就有一种让男人服帖的魅力。赵甲第坐在饭桌旁,接过她递过来的青瓷碗,琢磨着虽然对面那位不知道是姐姐还是阿姨的女人脸上一直挂着暖洋洋的笑容,但这顿饭怎么吃着比鸿门宴还鸿门宴? 第26章 虎人和犊子   一顿鸿门宴吃得赵甲第提心吊胆,被男孩称作蔡姨的女人厨艺与容颜气质并不成正比,看来当初她说马虎做了晚餐是很实诚的话。   赵甲第释然,太完美的女人都容易红颜薄命,还是有点残缺美比较让人安稳,像狐狸精王半斤要是真是一副淑女名媛的风范,或者童养媳姐姐不是有深度洁癖和必须用药补来疗养身体,赵甲第肯定和她们没现在这么自然轻松的关系。   饭桌上赵甲第嘴上喊蔡姨心里称呼蔡姐姐的女人除了时不时给小萝莉夹菜就不说话,跟赵家太不一样。赵家饭桌上,如果人齐了简直就是菜市场,赵三金要么硬着头皮看报纸要么打电话谈正事,有一句没一句应付着小老婆的温柔伺候;赵砚歌那无良纨绔一定纠缠着他母亲敌对阵营的赵甲第,问一些没营养的问题;王半斤一定是在跟齐冬草暗战汹涌,你夹一块肉进八两同学的碗里,我就夹蔬菜;老佛爷很开心地看着两个女孩钩心斗角,似乎让她记起跟二房争风吃醋总能惨胜收官的光辉岁月。如果赵甲第的亲舅舅和赵砚歌的亲舅舅也在场,那就精彩了,两名“外戚”一个阴阳怪气一个道貌岸然地互相拆台,见招拆招,你来我往,十分激烈,闹哄哄没个安宁。作为家主,赵三金同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爱咋整咋整。这个家庭表面的食物链是可怜的赵甲第被赵三金处处打压吃死,赵三金被小老婆约束,一辈子指望拿到结婚证的她又被没出息的儿子以及赵家老佛爷轻易干掉,最后赵砚歌和老佛爷又都会被赵甲第瞬间摆平,形成一个不知道是良性还是恶性的小循环,有着微妙的平衡。   吃完饭他去给名叫司徒坚强的孩子做补习,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孩子已经是就读高二的十八岁成年人,万恶的娃娃脸啊!名字和姓都比蔡枪还要变态的司徒坚强当然是学理科,否则高考数学满分和理综高达296分的赵甲第根本没有用武之地。进了书房,有两张桌子,有一台27英寸的苹果一体机和一台粉红色的联想笔记本,估计分别是司徒坚强和小萝莉的。司徒坚强书桌上没有一本教科书,他从抽屉里抽出一份海淀模拟考卷砸在书桌上,恶狠狠道:“数学满分,我就不信了,给你两个钟头,你要是能拿下130分,我就不把你扫地出门。”   赵甲第哭笑不得,这孩子果然跟赵砚歌是一个属性的贱人,不被抽不舒坦的那   一类。“不敢?露馅了?”司徒坚强一脸鄙弃。“要不你再给我准备一份随便哪个省份的理综高考试卷,顺便给我两张空白的   草稿纸,给我两个钟头就差不多。”赵甲第笑道,不想跟这种心理比身体还要幼稚的小屁孩玩扮猪吃老虎。他的想法很简单,来做家教,拿一分钱出一分力,不想多也不想少,这孩子不相信他的家教老师资格,他证明就是了,否则浪费再多的口水也都是废话。司徒坚强也是个狠人,还真就抽出另一份理综考卷,最后甩给赵甲第圆珠笔和草稿纸,准备端板凳嗑瓜子看戏。   小萝莉站在椅子上瞪大充满好奇的眸子。   司徒坚强眼中的学校骄子面对这份难度奇高的数学试卷尚且如履薄冰,可看情形在这家伙手上就是如履平地啊,草稿纸也不怎么用,做选择题就跟他抛硬币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搞定了。   做完选择题,赵甲第一拍脑袋,决定从试卷最后一题开始做起,势如破竹。四十一分钟。赵甲第把试卷和第一张只写了一些关键数字和线条的草稿纸放在一边,径直拿起   那份司徒坚强根本看不懂的理综试卷,又开始庖丁解牛一般从最后一题往上切割。七十分钟。等他埋头做完,司徒坚强也正好对着答案给数学考卷打完分数。他张大可以   塞进鸭蛋的嘴巴,瞪大眼睛死死望着放下圆珠笔的赵甲第,半天憋出来一句:“大侠,你妈了个逼的真是神仙啊,大半个钟头就能拿150分!”   “把理综答案给我看一下。”赵甲第忍俊不禁,没怎么在意这头小老虎的另类赞美,从目瞪口呆的司徒坚强手中接过答案,直奔两道他不太确定的难题,自己扣去7分,然后迅速浏览其余答案,又扣去9分,皱了皱眉头,苦笑道,“有点刻意赶时间了。”   “284分!”司徒坚强那一刻泪流满面啊。   学校里那帮平时趾高气扬的王八蛋感情在这位好汉面前只有被当场秒杀轰杀至渣的命啊。   扎朝天辫的小萝莉站在椅上使劲蹦跶鼓掌,唯恐天下不乱。   “怎么回事?”蔡姨端着水果盘走进书房笑问道。   “没事,我正跟赵哥,哦不,跟赵老师请教问题呢。”司徒坚强挠头笑道。   “虚心点,小强你别再捣乱,好的家教老师不好找。”蔡姨放下丰富果盘后,抱起小萝莉,笑容温柔,“小果儿,我们一起去看动画片。”   书房就剩下心态平静的赵甲第和内心波涛汹涌的司徒坚强。对于赵甲第这类剑走偏锋的考试杀手来说,掌握了雄厚扎实的数理化基础,加上有优秀而系统的思维方式,在理科领域已经有点万法自然的味道。司徒坚强尴尬地啃着西瓜,咬牙切齿,心思复杂,本来对这种深藏不露的外挂式高人他一向十分崇拜,奈何刚进门那会他表现出酝酿已久的杀气,太快变脸感觉也忒娘们了。司徒坚强只能维持僵局,不知道去找个突破口。没办法,他的脑袋瓜早就生锈,打架玩乐都是一根筋地直来直往,谁让他QQ昵称都是以“游侠”自居。   “服气了?服气了就开始给你补课,你不拿出课本也没关系,有草稿纸就行,东西我都还没忘干净。”赵甲第笑道,“你们家给我的工资是保底八百块,一个星期保证十个钟头的家教时间,一个钟头二十块钱,不便宜,你好好珍惜。然后会根据你的学校成绩排名上升来计算附加薪水。别瞪我,你就算故意放水让成绩后退,蔡姨也不会扣我保底工资,合同上都已经说好,再者,以你班级倒数第二的成绩,后退比前进还要困难。”   “困难你妈了个逼!”司徒坚强被触及软肋,立即发飙,十足少爷脾气。一个不知上进的富家子弟,成绩一塌糊涂那是很有个性的骄傲事情,决不允许成绩好的牲口来指手画脚。   赵甲第见蔡姨抱着小萝莉离开书房时已经把房门关上,便站起身,甩手就是一巴掌扇在司徒坚强脸上,直接把这娃给摔得眼冒金星七荤八素,不等司徒坚强咆哮抓狂,赵甲第一脚踹在他腹部,差点让在学校打架出了名狠毒的虎犊吐出苦水。司徒坚强捧着肚子,身体弓成龙虾状,眼睛布满血丝,在劣势状况下依然保持旺盛的战斗欲望,惯坏的有钱孩子不少都是这德行,嘴巴又硬又臭,不知天高地厚,赵甲第的死党杨萍萍、黄华和胡璃以前差不多都这样。赵甲第熟能生巧,不给司徒坚强缓过气的机会,低声骂了句“叉你妹”,又是一腿扫在这孩子小腿部位,他直接倒地。手就两只,一只捂肚,一只捂小腿,司徒坚强终于蒙了,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打转,却硬是忍住没流出来。   “嘴上积点德,你全家会死翘翘啊?”赵甲第冷笑,反正八成这份家教是要泡汤,也就彻底无所谓,蹲在门口,掏出香烟和打火机,点燃一根,盘算着这小犊子敢骂一句就扇一耳光。出乎意料,司徒坚强竟然咬牙扛住,疼痛稍微减缓后,抹了把眼睛,既不呼叫外援,也不挑衅赵甲第,似乎想要伺机而动。   赵甲第见他这德性,可比赵砚歌小时候强多了,那个二世祖开始喜欢在走路的时候去撞他,然后没撞到人,就很夸张地躺在地上打滚,哭得撕心裂肺,就跟赵甲第爆了他菊花一样,然后他老娘就会屁颠屁颠跑出来,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看赵甲第。赵三金这种情况下一般不发表言论,倒是老佛爷每次都站出来刻薄嘲笑:“呦,也不知道这孬种到底是谁的种,怎么跟瓷器一样,一碰就疼啊。”后来赵砚歌见这招不管用就彻底放弃,直到上小学四年级左右,被赵甲第下猛药彻底降伏,终于舍得改邪归正。   赵甲第笑了笑,抛给跟他对视的司徒坚强一根烟,把打火机也丢过去。“别瞪了,你瞪上十个钟头我还是活蹦乱跳,用眼神杀人?你以为你是谁啊。”赵甲第打趣道,抽着烟,吞云吐雾,姿势老辣,显然是一杆老烟枪。“妈……草,等老子抽完这根烟,再收拾你。”刚要骂口头禅的司徒坚强吃一亏长一智,立即收口,也不含糊地就抽起那根玉溪,动作也不生疏。   两个原本应该“相亲相爱”做辅导补习的老师和学生就这么抽着烟,气氛诡异。“不打算喊救兵?”赵甲第抽了大半根后笑问道。   “喊个屁,老子打架从来都是单打独斗,除非碰到实在没法忍的贱货,才拉兄弟一起轮了他。”司徒坚强咬牙切齿道,真他娘疼,这家伙有点猛的。   “还这么有骨气?”赵甲第挑了挑眉头道。   “狗屁骨气,单挑打架输了老子也还是要逃的。”司徒坚强诚实道。   赵甲第哈哈大笑,这娃有悟性。   赵甲第靠着房门,抬起头吐出一个烟圈,感触道:“其实单挑没意思,得群架才有劲,四五十号人抡板砖、铁棍、西瓜刀挤在一起,撩阴腿、黑虎掏心、猴子摘桃,怎么阴损痛快就怎么整,不过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别忘了把后背让给信得过的哥们,要不然很容易吃亏。”   “你行家啊?”司徒坚强纳闷道。   “跟你比,估计能算行家吧。”赵甲第笑道。   “那你英语吃鸭蛋还考570分?”司徒坚强实在有点匪夷所思。   赵甲第咧开嘴笑道:“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司徒坚强撇了撇嘴,不想服气,可心底确实有点摇摆了。他艰难起身,打开窗户,把烟头丢出去,让书房通风,坐在椅子上,望着将烟头准确弹出窗户的“虎人”,认真道:“得,就你给我做家教老师吧,要不然我想报仇都找不到人。不过我可警告你,不是警告,是提醒,别打蔡姨的主意,要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赵甲第微笑道:“我近期是萝莉控。”   司徒坚强错愕,痛心疾首地哭丧着脸喊道:“好汉,求你了,别对果儿下手!” 第27章 这样吗?   一般人的生活是什么,就是身边擦肩而过N位身怀批量版《九阴真经》《葵花宝典》《辟邪剑谱》的高人,都得不到一句“小兄弟我看你根骨清奇,拯救世界的艰巨任务就交给你了”;而虎人的人生是什么,就是被这些高人哭着喊着抱大腿,声泪俱下,祈求虎人收下他们做便宜师傅,怎么打骂都撵不走——这是疯婆娘胡璃的著名论调。这个已经去四川某偏远山区做志愿者老师的“良家妇女”经常这么称赞赵甲第,当然,她觉得自己就是灭绝师太那一类高人,死皮赖脸缠着小八两,赵甲第对此一向视作无福消受。胡璃他虽然扛不住,但一个一百八十度变脸的司徒坚强应付起来还绰绰有余。女人不理解男人之间莫名其妙的不打不相识,那是因为她们不懂男人的江湖,司徒坚强自诩当世游侠,并不觉得自己走迂回路线曲线救国就是孬种,他揉着肚子,一脸好奇地望着重新坐回椅子帮他设置补习大纲的大虎人,问道:“赵哥,你懂武术?有没有秘籍,送我几本啊。”   “几本?几本就想做高手?怎么也要几十套才能做大侠吧。”赵甲第笑道。   “这么狠?”司徒坚强讶异道。他跟一般富家小孩和败家子有不少区别,因为凑巧见识过一些东西,所以对武术这门神秘兮兮的学问格外向往。   “你真信啊,脑袋瓜进水了?怪不得天天考试垫底,就你这天赋悟性,要是真有秘籍,你也是七窍通了六窍,完全看无字天书。”赵甲第很不客气打击道,到小区是晚上六点半,吃饭加做两套考卷花去两个半钟头,打算再花半个小时给这个不靠谱的学生制定一份翔实的“战略大纲”,然后就闪人。   “七窍通了六窍,不是天才也是响当当一号人物呀。”司徒坚强迷糊道。   “你果然是一窍不通,无可救药。”赵甲第绝望道,这学生也忒没天分了。   司徒坚强挠着头,嘿嘿傻笑,玩文字游戏,他的确不擅长。   半个钟头后,赵甲第把密密麻麻写满一张草稿纸的计划书交给司徒坚强:“你别急着让我给你补习具体知识,先把这个大纲背下去,做到心中有数,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既然做家教拿工资,我也不好昧着良心赚钱。”   “别,赵哥你教我两手能掀翻人的把式就成,学习这东西随便混着就差不多了,要是蔡姨不给你工资,我自己掏腰包给你。”司徒坚强豪爽道,不过赵甲第的计划书还是老老实实接下,生怕一个惹他不高兴,自己就又被放翻了。在学校里比较跳的那一类货色,基本上都是打嘴仗比动手厉害无数倍的渣子,司徒坚强见多了两帮几十号人分成两批美其名曰干仗,先是一顿跳脚大骂,搞得声势浩大,最后还不是和事老一出现就拍屁股闪人,无趣得很。司徒坚强走游侠路线,打架从不废话,直接干翻一两个再说,反正爷就烂命一条,打一个就扯平,打一双就是赚。上了高中他就开始跟社会底层混混不对眼,这群人里头还是有狠人的,所以司徒坚强眼力劲儿不错,知道赵甲第那几脚不是靠蛮劲就可以耍出来的私货。招数很干脆,没有半点拖泥带水,还有分寸,就像蔡枪那批人,这让刻意被人排挤在那个世界之外的司徒坚强很兴奋。   “能赚两毛钱干吗只赚一毛钱?”赵甲第笑道,“书我一定要教。我没辙让你成为单挑无敌的高手,但让你少吃点亏,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真的假的,说话算数?”司徒坚强两眼冒光。   “算数。”赵甲第点头道。这个世界没有踏雪飞鸿、飞檐走壁的轻功,没有隔山打牛、飞叶伤人,没有让人一夜之间天下无双的丹药,再猛的好汉要害挨了枪,除了极少数大猩猩级别的猛人,都得翘辫。他能教给司徒坚强的东西不是秘籍,不是任何捷径,只是让他每天早晚去跑十圈操场,俯卧撑和单杠都按计划搞一些,再传授几个不太内行的站桩。说到底,还是打基础,走滴水穿石这条笨的路线,当然论偏门的打架技巧,赵甲第还是有很多宝贵实战经验的。   “好,我这就端茶去。”司徒坚强喊道。   “干吗?”赵甲第没能理解这孩子天马行空的想法。   “拜师学艺啊。”司徒坚强理所当然道。   “拜你妹!你以为我是混江湖的?我是一名野鸡大学毕业后就得为房子、妻子、孩子打拼奋斗的良民,上海的房价这么丧尽天良,要是纯粹靠自己买房,我估计每晚做鸭子卖屁股都买不起。”赵甲第笑骂道。   “简单,我找个留学的富二代美眉给你,保准少奋斗几十年。我认识不少美女,她们玩腻了小白脸,就中意赵哥你这么爷们的汉子。我只保证她们可以跟你上床,能不能结婚还得看赵哥自己的手段,毕竟她们不少人的家庭还是比较看重门当户对,凤凰男什么的现在也不靠谱了,一旦出息了就做陈世美,还有些更过分,做白眼狼,里应外合地诈钱,这种事在我身边就发生过,赵哥你别误会,我可没说你。”司徒坚强一本正经道。   “这番话总算有点含金量。”赵甲第笑道。   “我又不傻,只不过不喜欢读书而已,怕读成书呆子,太蠢了。”司徒坚强烟瘾上来,又跟赵甲第要了根香烟。玉溪他抽得不多,边抽烟边旋转椅子,一脸略显稚嫩的茫然,苦笑了一下,“就像赵哥英语考鸭蛋一样,肯定有难言之隐。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哪个男人没点说不出口的痛。”   “别装深沉,你跟我不是一个性质。”赵甲第没有继续抽烟,只是看着其实只比他小一两岁的家伙。   司徒坚强抽着烟,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   偶尔,赵砚歌那个不招人待见的纨绔也会独自抽着烟,这么沉默着。   等房间烟味消失,赵甲第就离开书房,跟蔡姨打招呼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很可爱的小萝莉窝在她怀里睡觉。她在看一部叫《红镜头》的纪录片,是一系列中共领导人“红墙摄影师”的照片和影像,电视声音很轻,她看得也很专注,茶几上放着一壶普洱茶。赵甲第之所以知道《红镜头》,是因为赵三金看了无数遍。蔡姨见赵甲第走出来,因为抱着小果儿,她就没有故作姿态地起身,微笑道:“路上小心点。”   赵甲第离开这个似乎没有男主人的家庭,如释重负。蔡姨的气场太诡异,总让他不能无所顾忌,赵甲第理解为是她太漂亮的缘故。   “姨。”司徒坚强出门后毕恭毕敬喊了一声,没敢将屁股整个坐在沙发上,只坐了一半。   “去漱个口,抽二手烟对小果儿身体不好。”蔡姨低头喝了一口茶。   如获大赦的司徒坚强立即跑去厨房刷牙,回来继续正襟危坐。今天蔡姨似乎心情不错,时不时给小果儿哼哼儿歌。   “姨,这次我一定不捣蛋,把成绩拉上去。”司徒坚强承诺道。之前几任女家教的运气好点,你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但成绩就是雷打不动,班级始终倒数第二,男的就悲剧了,你说你的,他玩他的游戏,偶尔还看一下某岛国的床上文艺片。   “太阳怎么突然从西边出来了?”蔡姨没怎么当真地笑道,她对这个孩子一直是不放弃但也不过度上心的态度,毕竟十八岁的男孩,自己要是不肯长进,她也懒得去说教。她跟司徒坚强没血缘关系,就跟小果儿一样。   “因为赵老师跟那些人不一样,不读死书。”司徒坚强笑道,脸色自然许多。似乎提起赵甲第,就能添加他跟蔡姨说话的底气和筹码。   “因为他给你烟抽,还能让你被打了还说好话?该不会是你们两个已经谈好某种不正常交易了吧?”蔡姨漫不经心却一语道破天机。   司徒坚强涨红着脸,拼命解释道:“姨,我是真想好好读书,不说名牌大学,起码考上本科,我想做赵老师的校友。”   “过程怎么样,我不在意,反正我只看结果,赵甲第的额外工资就是这么计算的,你的零花钱也一样。你要是想多买几包烟,多开几公里车,除了跟那帮狐朋狗友借钱,提高成绩排名也是一个途径。”蔡姨微笑道,破天荒倒了杯茶,递给司徒坚强。   受宠若惊的孩子愣是没敢喝,端着茶杯不动。   蔡姨瞥了眼不敢动弹的男孩,问道:“他打架比你还厉害?”   司徒坚强脸红道:“不是一个级数的。”   蔡姨温柔地拍着小果儿,笑道:“还真瞧不出。”   司徒坚强使劲点头:“他后来还让我调整生活作息,把生物钟调整过来,每天还要锻炼身体,说这也是学习的基础之一,还说华尔街上那群穿着休闲的大佬食肉动物啥的都是运动员出身。”   蔡姨点头道:“没错。”   蔡姨简简单单两个字,却让司徒坚强对赵甲第的崇拜值无限增高,要知道他跟蔡姨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已经有大概三年时光,还没获得过一次点头认可。   “你没跟他讨教怎么打架厉害一些?”蔡姨轻描淡写问道。   “说了,他就教了我一个站桩,让我每天无聊了,就站着。再就没什么特别的了,就是跑步、单杠、俯卧撑。”司徒坚强突然降低声音,道,“姨,他说他也不懂什么武功,就是一门外汉,说武术什么的,不过就是物理上的两个系数:力量和速度。技巧就跟公式一样,是解题关键,像武侠小说里高手手里的兵器,说到底,还是要打好底子。我听着觉得挺有道理。他后来演示了一下,就是对着墙壁伸出手,握紧,拳头离墙面只有十公分,然后他一拳挥出去,我感觉墙面都狠狠震了一下。我试了一下,跟他差了十万八千里。他说这种寸劲,不神奇,就是力量和速度结合后的产物。姨,这就是所谓的爆发力吧?”   蔡姨沉思了几秒钟,笑道:“差不多。”   司徒坚强没耽误蔡姨看那部《红镜头》,迅速跑回书房对着墙壁打了一通,直到拳头红肿后再去背诵计划书。   “这样吗?”蔡姨伸出一只手,握拳,伸到离厚实茶几只有五公分时,突然砸了下去。   砰。   整套茶具被震得跳离茶几好几公分。   小果儿听到声响后睁开眼睛,一脸平静的蔡姨缩回安然无恙的手,揉了揉小萝莉脸蛋,神色依然温柔似水,像一位提不动篮子的纤弱江南女子。 第28章 良家胡璃   赵甲第坐公交车回到寝室,已经是十一点半,所幸周末宿舍楼关门比较晚。他先洗了一个澡,然后把每日功课做完时已经是凌晨两点。沈大元帅跟古筝美眉煲电话粥后心满意足,早已熟睡,据沈汉自己说这是他的珍贵初恋,他高中太拼命读书,没顾得上打量身边的美眉,等猛然回首,才发现不是一毕业就拿结婚证嫁作他人妇的,就是陪着男朋友去某座城市双宿双飞的,沈汉那个悔恨啊,就下决心一定要在大学谈一段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对此赵甲第只能希望这家伙别重蹈他的覆辙,太乖的乖乖女一旦狰狞起来,才是真正的可怕。   清晨起床,赵甲第等宿舍楼开门就去操场跑十圈,再去吃早餐,然后就带上笔记本骑着自行车去复旦听讲课。赵甲第认识很多选择纯数学这条道路的勇士,他们都很可爱,一点都不刻板迂腐。今天赵甲第拉上商雀给他占座,听完讲座就被商雀拉去食堂吃饭,然后非说要他去寝室坐一下,赵甲第熬不过,就心怀崇敬和憧憬地走入商雀寝室,结果看到三头废寝忘食的牲口在那里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达到了忘我的境界。一位戴黑框眼镜、相貌憨厚的胖子嚷道:“中路中路,搞死这批傻逼,老子用肉体勾引,你们躲好,别让哥白白阵亡!”接下来胖子身边一位清清秀秀的叼烟帅哥立即嚷道:“别上,有埋伏!”然后一个都二十岁了还满面青春痘的娃就怪叫道:“你妹的,老子已经被轮死了,你们快闪,对面插眼睛了!谁他妈打的辅助,这么渣!没麻雀我们就是被侮辱的命啊!单挑打遍复旦无敌手的麻雀呢,咋还不回来拯救我们?”   现在很火的一款游戏DOTA,最精髓的不是操作,而是团队配合。猥琐、霸气、稳定……怎样的领袖,就有怎样的团队气质。马小跳每天都玩,不过他是上VS竞技平台找虐。这三个复旦高材生是在自己学校局域网找虐,结果都一样,被虐被侮辱。憨厚胖子一见到寝室门口带着赵甲第的商雀,立即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差点没跪下,喊道:“麻雀,我们寝室的荣誉毁于一旦没关系,可小青这小子是用你的号玩的,被对面骂是菜逼,不能忍啊。”   赵甲第愣了一下,不是第一天就爆发世界大战吗?现在关系怎么很融洽。商雀指了指自己位置,轻声道:“八两叔,你先用我电脑玩着,我带这批菜鸟玩玩,最多二十分钟。”   “小青,你死远点。”商雀没好气道。   蹲椅子上玩游戏的叼烟男子立即跳下来,把椅子扶好,赶紧给他端茶送水。商雀没理会,操作一名刚从温泉复活的英雄,所幸游戏开始七八分钟,装备差距不算太大。在复旦已经单挑无敌的商雀开始他的杀戮生涯,那名前几分钟还被杀成狗一样的英雄就跟战神附体似的,把对面一群掉以轻心的家伙给反过来杀得像狗。走位那个飘忽淫荡啊,风骚得一塌糊涂,阴险得让观战学习的小青同志感动得热泪盈眶,心想还是麻雀哥纯爷们!杀人的时候还能打字骂人,这微操、这手速、这意识、这风范,太牛逼了。猪一样的胖子和青春痘在神一样的队友带领下终于开始发威了,热血沸腾,大杀四方,把对面人一个一个杀得退出游戏。等麻雀完成一次华丽的五杀后,小青涨红了脖子使劲吼了一句:“信雀哥,得不朽盾,得原地重生!”   赵甲第一开始还能打量一下战局,不过上QQ后就不再关注战况,因为一个意想不到的家伙竟然上线弹他视频。赵甲第回复一句:“狐狸,啥事?”   “接视频!”高三休学后就突然从良的胡璃姐迅速回复。   赵甲第以为出了事情,就立即接视频,结果看到模糊视频里胡璃坐在一家很破烂的小网吧,被晒黑了许多。白白嫩嫩的狐狸姐怎么就被摧残成小黑妞了?以前混一起的高中时代,胡璃因为抽烟、酗酒加熬夜,皮肤有种病态苍白,现在黑是黑了,却有一种健康的色泽,尤其是那双以前总有点死气沉沉的眼眸,神采奕奕,这一刻,一开始听到胡璃跑四川山区还以为是玩笑的赵甲第是真相信了。那边胡璃出奇腼腆地笑了笑,咧开嘴,牙齿似乎也洁白许多,做了个胜利手势,道:“出门就没带手机,因为没打算活着回去,其实挺想你的。今天是刚好有机会上网,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真能撞见你,老天爷总算对我开眼啦。”   “你这是?”赵甲第头一回觉得大脑不太够用。   “来县城买书,都是用姐自己除去吃喝剩下的工资买的哦,打算送给我那群青春灿烂、天下无敌的小学生。”胡璃眨了眨眼睛,有点费力地从脚底下拎出一大捆书籍。看封面就知道这些是很稚嫩的读本,而这位狐狸姐,当年可是只读《德语课》和《权力意志》的资深女文青啊。赵甲第如遭雷击的去看她签名,现在早已不是那句牛逼哄哄的“自从姐患上精神病,整个人精神就好多了”,而是“不坏的坏人,不好的好人,不再傲娇的一枚小女子而已”。   赵甲第一阵无语,忍不住唏嘘感慨:世道真变了。   “上网费好贵,我主要是想给MP4充电,因为跟孩子们说好了,谁期中考试拿第一就给他听歌。嘿嘿,这次我在县城买了相机,很贵的哦,四千多块钱,下次给你传学生们的照片。祝你跟小谢白头偕老早生贵子。88。”胡璃姐说完果真关视频了。   赵甲第蒙了。   他不太清楚的是那个刚满十八岁个人储蓄就被父母塞进1.8个亿的胡璃接下来就要独自扛着那捆好几十斤重的书,坐一个钟头的破巴士,再坐半个钟头的拖拉机,最后走四十分钟,才能到她扎下根的小学校。   商雀见八两叔对着电脑发呆,问道:“咋了?”   赵甲第笑道:“胡璃刚跟我视频了,她变了很多。”   商雀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其实我们都知道狐狸姐喜欢八两叔,不过那时候你喜欢上姓谢的,她一赌气就休学了,现在看是真去四川支教了。”   “不管有没有谢思,我跟胡璃都不合适。她是那种别说把老公捉奸在床,就是看到自己男人跟别的女人牵个手都能上去同归于尽的女人。”赵甲第苦笑道,“再说了,老杨和手枪都暗恋她那么久,我一个什么都没努力的家伙,真跟胡璃谈了,他们两个可以当做没发生什么,我办不到。朋友妻不可欺,这是原则。再者,在我心目中,一直坚信胡璃得找一个老实人,骨子里憨厚的那种,过一辈子安稳日子,我们三个谁都不合适。”   “那时候听胡璃父母说她一个人跑去四川支教了,手枪和老杨那两个大老爷们去拼酒了,酒疯后哭得跟娘们一样,后来清醒过来,老杨私下跟我说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把胡璃让给你。”商雀无奈笑道。   “这两个傻逼。”赵甲第哭笑不得。   “这两个二货是挺傻的,为了胡璃姐天天打架,交情反而越打越好。”商雀感慨道。   “雀爷,这位是?”黑眼镜胖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叔。”没等赵甲第自我介绍,商雀就给出一个惊世骇俗的答案,那三名室友一下子震惊了,硬是没敢说话,太牛掰了!他们虽说跟商雀,也就是后来从雀哥逐渐升级为雀爷的寝室长,一开始是有点摩擦,不过随着商雀在班级和学院以一种爆发式的进程绽放开来,这三位仁兄就彻底服气,毕竟能让韩伶那朵花追求得连尊严都不要的猛人,复旦几乎没有,加上商雀的理科的确变态,摸底测试就跟玩一样。一次上英语课迟到被抓,他就跟那位确实有点得理不饶人的老师对着干,商雀也没做太出轨的事,就是用一通鸟语足足骂了五分钟,那英语老师哭得梨花带雨,却不知道还嘴,估计是没听明白商雀的德语。一战成名啊!商雀的虎人虎事还有不少,在寝室内部从不故意惹事。他们偶然发现这家伙玩游戏牛气冲天,一次玩DOTA结束后某家伙不服被虐,扬言单挑,商雀就应了,结果他像虐狗一样宰了那家伙。事后那家伙喊上朋友用他的马甲轮番上阵,结果都一样,其中一个听说能跟职业选手玩单挑的好汉也一样被商雀杀傻了,那人再没敢出现在局域网。菜鸟胖子、叼烟哥、青春痘,三个也就乐意跟着商雀混,不落下学习,有时间还能求着他一起玩,美其名曰:求雀爷包养。然后寝室友谊也慢慢培养起来。带把的爷们就这点好,不怕有小矛盾小过节,过去的事就过去吧,等他们了解商雀对某些人的记仇,那是很久以后的壮举了。   “我跟他是一个地方的人,农村人,辈分有点乱。”赵甲第解释道,本来以为复旦学生不是高大威猛的,就是风流倜傥的,这三位大哥的相貌在一定程度上打消了赵甲第的憧憬。   “梅毒,给我几根烟,我跟叔去阳台上抽烟。”商雀笑道。那个叼烟的帅锅立即从抽屉拿出一整包红双喜丢给商雀,上海江湖人称小中华的红双喜,七块钱一包,好抽又便宜。他嬉皮笑脸道,“能一起不?”   “抽烟人多点好。”赵甲第撕开包装,跟商雀和绰号有点可怕的家伙一起来到阳台。   “跟韩伶怎么样了?”赵甲第随口问道。   “被我甩了一耳光,这两天安静多了。”商雀随意道。绰号梅毒昵称小梅的男生笑着摇了摇头,趴在栏杆上吐烟圈,心想雀爷太生猛了。   “打女人不是你的风格啊。”赵甲第讶异道。商雀是个很好说话的孩子,打男人时很狠毒,但还没听说他打女人。   “她自己太过分。”商雀冷笑道,“冒充我的QQ和邮箱给赵小燕她们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等赵小燕从武汉大学赶来复旦,她又打了赵小燕一耳光。为了防止她继续发神经病,我只能让她清醒一下。这女人,疯起来的智商和手段都很让人无语,我估计下次就要给我下蒙汗药准备生米煮成熟饭了。所以,叔,这事你千万别劝我。”   “要不我跟她谈谈?”赵甲第问道。   “别。”商雀摇头道。   “怕她移情别恋,抛弃你?”赵甲第玩笑道。   小梅觉得这个笑话好冷。   商雀笑道:“她再投胎十八次,都配不上叔啊!我是怕她跟苍蝇一样叮着你不放,女人的毅力太可怕,她前段时间每天给我两百多条短信,每条都不一样,我当场就把手机摔了,换号码。”   “能把你逼上绝路的,韩伶是头一个吧,女侠,大女侠。这么看,你们两个真般配。”赵甲第笑道。   商雀无语。   “得,还是我这个叔来开导她,再说我还等着她给我介绍复旦知性美女,你再跟她闹下去,迟早不是你疯了就是她跳楼了。年纪轻轻的女孩上吊跳楼多可惜,还   不如先解决我的单身问题。”赵甲第哈哈笑道。   “那个,我手上也有货,要不要?”小梅贼笑道。   “死到一边去,都是一群残花败柳。”商雀瞪了一眼道。小梅乖乖抽烟。   “不介意不介意,小梅,等一下给我她们的QQ号和手机号。”赵甲第笑眯眯说道。   “还是算了,我怕雀爷晚上熄灯后摧残我。”小梅丢掉烟头就闪人。   “关系不错啊。”赵甲第当然不会真念想着那些号码。   “凑合,处久了也就那样。”商雀无所谓道。   “人在江湖飘,狐朋狗友再多也是寂寞,兄弟只有几枚哥们只有几个也销魂啊。这话是老杨说的吧,不知道这娃以后能不能当上将军,要不然等我们儿子长大去砸场子什么的,只要打个电话喊一声杨叔,立马一大票解放军叔叔就从天而降,多威风。”赵甲第笑道。   “将军不指望,老杨就算家里有关系,也要再爬小半辈子,当然是实权的那种,还不如指望手枪当黑道枭雄来得靠谱。现在混黑的谁还讲究资历,只要有头脑、有背景、有钞票、有手腕,三十岁时能黑白通吃,也算大牛人了,反正我总觉得豹子不如手枪适合混黑。”商雀感慨道。   “你小看豹子了,豹子在我们一帮人里头看上去没地位,似乎也就是那种聚会了负责买烟买酒的那类角色,其实那是因为有我这个名义上的叔压着,有他那个动不动就要捏断他一条胳膊、打断一条腿的爷爷压着。那小子潜力出来后,比手枪靠谱。我爷爷就很喜欢豹子,跟豹子他爷爷喝酒的时候总说这小王八蛋是根好材料,是檀不是杉啊。你想一想,豹子有跟你们谈过理想吗,有说过他的野心吗?连手枪、老杨这么闷骚的人在酒后都会失态,什么话都敢说。豹子酒量不是最好的,喝的酒也不是最少的,可他哪次不是最清醒的?”赵甲第否认道。   商雀愣了一下,若有所思。   “看造化吧,人还是需要几分命和几分运的。”赵甲第头疼道,然后深深吸了一口烟。 第29章 女王   赵甲第下午要去市区给司徒坚强那位学生兼徒弟补习,于是就准备撤离复旦寝室。他被商雀陪着下楼时,看到一楼大厅椅子上坐着韩伶。强颜欢笑的大美女站起身,喊了声“八两叔”。商雀立马腾起一股无名之火。赵甲第拦下他,让气头上的商雀先回寝室,就和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韩伶一起走出宿舍楼。   赵甲第赶着去市区赚钱,重要的是去见美丽动人、气质脱俗的蔡姨,就跟韩伶开门见山道:“麻雀这种人吃软不吃硬,你越想抓牢他就越反感,韩伶,你别急着解释,听我说完,我和麻雀是差不多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死党,他爱钻牛角尖,不吃后悔药,做错的事也绝不痛心疾首,所以你这么一闹,要是杀人不犯法,估计别说你,他连你全家都想杀光。你跳楼上吊什么的,就是在他眼前,也一样没用,他就是这种人,你喜欢的,不就是麻雀的这股骄傲吗?他成绩好,敢跟老师对着干,打架都是玉树临风,我要是女人,我也喜欢。你没啥好否认的,谁没点虚荣心,谁都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八两叔,我知道错了。”韩伶楚楚可怜道,就像一只被主人抛弃了的小猫咪。   “你既然是唯一一个被我见到的麻雀追求者,那我就先入为主当你是麻雀准媳妇了,所以说话都是打开天窗亮敞了说。要让麻雀回心转意,你得做贤妻良母型的,他不喜欢太精明的女人,像你那些小动作小聪明,我们看起来是爱之入骨的表现,在麻雀看来就是面目可憎的矫情。我问你,你和你的情敌,谁有把握闪电战拿下麻雀?答案肯定是没有,你现在占着一个近水楼台的先天优势,别挥霍了,别画蛇添足了。我教你一个杀手锏,麻雀不是爱玩一些战略性质的竞技游戏吗?你要是有空,就硬着头皮玩起来,争取能陪他一起通宵。麻雀说过找媳妇就得找能一起游戏、一起喝酒、一起打架的娘们。”赵甲第笑道,不知道这算对死党的落井下石还是对韩伶的雪中送炭。   “游戏、喝酒我可以学,打架我不行啊。”韩伶哭丧着脸道。她真的快哭出来,可见被麻雀毒害不浅。   “没让你跟人动手,那只是一个态度而已。”赵甲第继续传授锦囊妙计,“感情这东西细水长流,对付麻雀,就得钝刀慢磨,你急了,就会给他富家千金一身公主病的不良印象,所以你耐住性子,培养一些跟麻雀相近的兴趣爱好,像篮球围棋之类的,不是要你成为高手,可你起码得知道石佛是谁、妖刀是谁吧,这样才能打好这场持久战。至于言谈举止,我看你现在这样就不错,麻雀就好这一口。听话、乖巧,经济上保证基本的独立,精神上多依赖他一点。这鸟人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这方面你依然有优势,比那个官二代赵小燕强,所以以后啊,别跟特务一样紧盯着麻雀不放,要放长线,放风筝一样,别怕线断了,就凭你的资本,我看三年后拿下麻雀是十有八九的准事。”   “谢八两叔。”韩伶破涕为笑。   “别口头上谢我,记得给我介绍复旦美女。”赵甲第笑道。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八两叔,一定给你介绍又漂亮又聪明的黄花大闺女。”韩伶赶紧给出承诺。   “有韩伶一半就成,太好的我配不上。”赵甲第谦虚道。他眯着眼睛,憨憨傻傻,哪有半点城府。   韩伶笑脸如花。   赵甲第骑上自行车离开后,韩伶一点一点收敛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精明世故的漠然。   赵甲第没有转身,当然看不到这一幕,不过他骑着车,骑出去老远,嘀咕了一句:“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   要是有第三者在场,必须要给这对男女颁发最佳男女主角奖。   到司徒坚强小区刚好错过正常午饭时间一个半钟头,这都是赵甲第精确计算的成果,他实在是不希望跟那个蔡姨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小时候跟王半斤她娘家人一起吃饭也不过如此,现在赵甲第有点体谅和理解赵三金了。王半斤她外公外婆还有一大帮七大姑八大姨都是体制内人员,一个比一个油滑,尤其是王半斤那位当官的大伯,官不大,官威倒是十分彪悍,看谁都眯着眼睛,笑呵呵,跟弥勒佛一般,让人浑身不自在,更别提王家的主心骨,王半斤的外公了。据说赵三金做了上门女婿那么多年,他愣是没正眼瞧过这每个星期都要坐一张桌子吃饭的“外人”。所以赵甲第总是感慨京城侯门深似海,自己以后能不进去瞎折腾就别自寻死路了。   结果家里只有司徒坚强和小果儿,蔡姨并没有像一般家庭主妇那样在家消磨时光,赵甲第没多想,就给司徒坚强上课。数学、物理、生物、化学四门科目,一科一个钟头,计划有条有理,讲授深入浅出。司徒坚强现在斗志旺盛,死扛着把赵甲第教给他的东西塞进脑袋,他现在怎么瞅赵甲第都顺眼,能给学生烟抽的家教老师上哪里找去?扎朝天辫的小萝莉很听话,从来不吵闹,在电脑上玩俄罗斯方块,玩腻了就换着玩扫地雷,困了就窝在椅子上睡觉,见水果盘空了还去拿新鲜水果。司徒坚强在这点上特别警惕,生怕某位自称萝莉控的好汉一个饿虎扑食就把小果儿给欺负了。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赵甲第就是要教给司徒坚强一整套系统的学习方式,主题是循序渐进,而不是照本宣科,有这么个好师傅领路,学生学起来事半功倍。司徒坚强这次是真的洗心革面,用功用心,不知不觉就过去四个钟头,直到那名在上海市委“打杂”的蔡枪走进屋,赵甲第才停下先由他全盘解说然后一问一答的补课方式。蔡枪抱着小果儿随手拿起一张草稿,笑道:“不错,比以前那些家教厉害不少,看来小强有希望在下个月拿到破历史纪录的零花钱。”   赵甲第只是礼节性笑了一下,就继续帮司徒坚强在一本比一本新的教科书上圈画重点,这些内容对他来说驾轻就熟。   “蔡姨呢?”司徒坚强问道。   “她有点事情,来不及给你们做晚饭,就让我带你们出去吃东西。”蔡枪逗着小果儿。   “蔡叔你做晚饭好了,我们一起去菜市场买菜。你烧的鱼是一绝啊。”司徒坚强嚷道。   “我可不敢,怕烧了鱼被你们蔡姨丢进黄浦江喂鱼了。要知道厨房一直被她划入禁地,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的反正不是你们,就只能让我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家伙背黑锅。我坚决不干。”蔡枪笑道,朝小果儿做了个鬼脸。   “懒得出门。”司徒坚强为难道。   赵甲第为难了,他今天还有两个钟头的补习才算完成本周任务。最后是小果儿解决了难题,用两根小手指画了一个大饼状,蔡枪就很识趣地带三人去了离小区不远的必胜客吃披萨。司徒坚强和小果儿吃得狼吞虎咽,赵甲第不怎么饿,加上从小就对中餐以外的食物不感兴趣,就吃得含蓄。蔡枪也差不多,以他国际社会都市精英的身份,也不太吃得惯这种东西,就跟赵甲第有一句没一句聊着。他的谈话总是暗藏玄机却滴水不漏。赵甲第一顿饭也没吃安分,忙着应付这位道行高深的角色,通过司徒坚强爆八卦知道这位年纪轻轻的蔡叔是当年浙江省的理科高考状元,不过吃完饭赵甲第还是没搞清楚蔡枪和那个蔡姨是什么关系。   等吃完把他们送到小区楼下,蔡枪没上楼。   “这个蔡枪是蔡姨的亲弟弟,不过关系不怎么亲,蔡姨在家的时候,他都不会进来。至于我,就是来这里蹭吃蹭喝的。我爸没时间管我,就把我当垃圾丢给蔡姨了,如果不是蔡姨不在的时候小果儿没伴,蔡姨也不会收下我。”爬楼梯的时候司徒坚强主动给出真相。   “你们家是贩卖毒品还是走私军火的,这么神秘兮兮。”赵甲第玩笑道。“毒品、军火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碰。”司徒坚强笑道,“蔡姨自己有生意,我家是帮忙跑腿的,都是能拿锦旗的守法公民。”   赵甲第给司徒坚强上完课,蔡姨也没回来,他有点遗憾地离开,下楼的时候刚好一辆银灰色的运动版玛莎拉蒂从拐角而来,开着近灯,速度也极慢,并没有半点跋扈气焰,最终停在离赵甲第不远的花坛边上。   蔡姨!   赵甲第终于明白为什么上次见她总觉得诡异了,因为今天的她才是真面目。   女王啊。   高跟鞋,淡妆,冷艳绝美的脸庞加上魔鬼的身材,还是拒人千里的气质。   太有女王范儿了,像极了黑帮史诗电影里那种枭雄巨擘的女人,即使自己男人挂了,她也能撑出一片天地。   赵甲第小心肝扑腾扑腾乱跳。   蔡姨见到这个犯傻的孩子,轻轻一笑,道:“回去了?需要我送吗?”   “需要。”   赵甲第傻呵呵道,一点都不客气。 第30章 风情万种   老实的孩子有糖吃。   于是赵甲第就坐着女王阿姨的玛莎拉蒂驶向杨浦,以赵三金的庸俗品位是绝不肯要法拉利和玛莎拉蒂这类轿跑的,说前者长得瘦不拉几太像趴着的牛蛙,还说后者太娘娘腔,不如加长的宝马7有气势。赵甲第每次见到车库里那清一色的宝马7就想吐,心想气势个大头鬼!拐个巷弄都没辙的废物。他个人还是喜欢宾利和玛莎拉蒂,因为他小时候晕车落下后遗症,一直没考驾照,就觉得找个美眉司机开宾利,或者让自己媳妇开一辆玛莎拉蒂都挺好。现在赵甲第坐在后排位置上,左右张望,像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一般。蔡姨笑道:“别装了,我知道你不是穷人家的孩子。”   赵甲第一惊,这位蔡姨当真是慧眼如炬?   “蔡枪和我说过跟你见面的情形。”蔡姨轻声道。音响在播放古典乐,曲调悠扬空灵。   赵甲第更加迷糊。   “说说看,为什么坐我这辆车的后排,却坐他的副驾驶席。”蔡姨柔声道。   “瞎坐的,当时紧张。”赵甲第打马虎眼。   “信不信我让你立刻下车。”蔡姨轻轻威胁。美女就是美女,女王就是女王,说这么狠心的话还是风韵荡漾。   “挂市委牌照的,我怎么敢坐后座,那显然是领导坐的位置,所以就坐蔡哥副驾驶席了。蔡姨不一样,坐副驾驶席,我怕刚坐上来就被你踹下去。”赵甲第诚实道,因为他一点都不怀疑这个女人赶他下车的可能性。   “你家是做什么的?放心,私人问题,你不回答,我也不会去调查。”蔡姨笑道,脸色柔和温暖许多。   “做生意。”赵甲第斟酌一番,给出一个自认厚道的答案。   “你。”蔡姨笑了笑,还是没有评价什么。   一路安宁。   赵甲第没让她直接送回学校,因为他的坐骑停靠在公交车站附近。等他下了玛莎拉蒂,准备启动车的蔡姨通过后视镜看到滑稽的一幕,那实诚又不诚实的孩子跳脚大骂:“草你大爷,上了两把锁的八十块自行车也偷!”   “年轻真好,青春万岁啊。”   蔡姨心中感慨,开着车缓缓离开。   马小跳是一个很喜欢讲究排场,同时又很不喜欢被人抢风头的典型纨绔,就像他来带赵甲第这伙人去市区见世面时开一辆车肯定不够。李峰带着一颗在班级内部算上等姿色的小白菜,沈汉也终于在最后一刻说服夏季下楼,这就已经有五个人,加上赵甲第就是六个。不是一群纯老爷们,总不方便瞎挤,于是马小跳喊了一个开别克的杭州死党过来。   马小跳已经不动声色地成功拿下那位在新生晚会上除沐红鲤之外最出彩的尤物——大跳性感热舞的那朵带刺玫瑰。一个寝室能像103这样作为大一新生宿舍就能在短短两个月内全部捕获目标猎物,而且个个都在水准之上,绝对是要让学长们戳脊梁骨的。座位安排是高挑玫瑰女坐马小跳小红宝马的副驾驶席,暂时单身的赵甲第独霸后排,两对鸳鸯全部被塞进那辆别克。开出学校后马小跳问道:“甲第,你那位准女朋友真不需要我们去接?太客气了吧?”   “嗯,不需要,她说自己去。”赵甲第早早习惯沐红鲤各种各样的坚持,很多事情不赞同但表示可以理解并且接受。漂亮又聪明的女孩要是没点小特权,未免也太寒碜了。好看的女生就是校园美的风景,要是总想着怎么去打击摧残,搞得血流成河才罢休,象牙塔恐怕也就没那么多使劲啃书的书呆子。书呆子不傻,也有一颗爱看美女丰满胸部和苗条大腿的赤裸裸红心。赵甲第解释道:“她连我准女朋友都算不上,我跟她估摸着还得有好几年持久战要打,心急肯定吃不了她那块热豆腐。”   “慢慢来,铁杵磨成针。”马小跳坏笑道,惹来金融学院花魁的妩媚瞪眼。   马小跳没在意,依然一副我就是斯文败类、就是不拘小节的做派,她对此也没辙。说实话她不是没看穿马小跳掩饰很好的轻佻本质,不过总有女人尤其是优秀的女人相信自己能成为浪子最后停泊的港湾,再者退一步说,她也没打算把谈婚论嫁作为大学恋爱的前提。马小跳英俊、风趣、多金,能撑面子,没奇怪癖好,擅长制造一环接一环的浪漫惊喜,她没理由不尝试着交往一下,不能奢望一个在初中就没了初吻的美女有多崇高的恋爱观。   她其实还没跟马小跳发生什么,连手都没牵,更别说拥抱接吻了,这也是马小跳经验老到的地方。跟女人要一步到位,像今天副驾驶席上的她这么花枝招展的,十有八九对开房间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似乎赵甲第是103寝室里最低调的一个人。他相貌平平,言行平淡,生活作息正常,成绩不扎眼,所以古筝美眉夏季和李峰的女人都对这家伙没什么特殊印象,只觉得是个挺安分守己的老实人。她们如此,既是马小跳猎物又是狩猎马小跳的猎人的萧筱就是如此。女人在心里都有一杆秤,尤其是众星捧月的美女,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打几分。俨然以103女主人自居的萧筱对于寝室成员素质普遍比马小跳落后一大截的情况感到比较满意。   红男绿女,帅哥靓女,一起大概有十三四号人。马小跳已经在酒店订下两个靠在一起的位置,也在浦东香格里拉酒店订下三个房间,其中两间豪华外滩全景房,这是他给室友准备的,不过貌似古筝美眉和李峰媳妇都是乖乖女,十一点钟前都要返回学校。马小跳也懒得管,反正到了酒吧后美眉一抓一大把,还有一间紫金楼全景房,是他特地给萧筱准备的,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再说加上乱七八糟开销也就一万三四千元的样子,值了。   “甲第,你女人还没到?”马小跳见赵甲第孤单坐在角落,忍不住问道。   “我出去看一下。”赵甲第走出包厢。   除了103寝室,没有谁留意这个平庸男。   女人心海底针,并不只意味着男人琢磨不透女人的心思,很多时候连女人自己都搞不懂在干什么、想要什么,所以大祸水褒姒在周幽王点燃烽火台的时候,突然笑容倾城,估计她也没弄清楚是爱上了那绚烂的烟火,还是爱上了她身边的男人。   沐红鲤现在就是这么一个矛盾状态,她站在寝室镜子前,不知道是否该化妆,不知道是化淡妆还是浓妆,到后来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出门。她就这么傻乎乎地呆着,直到赵甲第把地址发给她,她才临时抱佛脚地换上一身衣服,比平常要略微正式一些,半礼服性质的裙子,很素雅,却也精致。她终究还是没化妆,就患得患失离开寝室,把一直悄悄偷窥的三名室友给弄得一惊一乍。这可是重磅炸弹,课余时间几乎从不外出从不应酬的沐红鲤竟然很正式地出门?约会吗?那个俄语口语课上一鸣惊人的男孩?学院里传闻喜欢占小便宜连吃饭都要沐红鲤请客的富二代?   可怜蒙受不白之冤的小八两,广义上勉强可以说是富二代,可那也得等赵三金挂了后由他继承遗产才行,否则他犟脾气地不要赵三金一毛钱,比他更犟的赵三金就真不会给他一分钱,将心狠手辣的放养进行到底,迄今为止这场大冷战已经进行了大概六七年。赵甲第这个富二代也太憋屈了,高中凭借一些消息和小聪明好不容易从股市上攒点钱,到头来还是个黑色幽默的大悲剧,然后就差不多真的身无分文了,再加上时不时救济一下身边的死党,赵甲第连标准月光族的王半斤都不如,起码那婆娘每个月初都能领到一两万英镑的零花钱。   王半斤这点让麻雀、老杨他们佩服,鄙视赵三金和从赵三金手里要钱两不误,属于我拿了你的钱还可以理直气壮骂你的虎妞,这方面赵甲第跟她的境界差了十万八千里,是不折不扣的穷人,算个球的富二代。所以赵甲第总对杨萍萍和胡璃这些败家女嚷一句:“老子是赵家村土生土长的农民,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姑娘尽情拿回去享用。”那时候,杨萍萍总会撇嘴说:“切,被王半斤糟蹋无数遍的身体,谁稀罕,爱给谁玩弄给谁去。”而有一对可爱小虎牙的胡璃则总笑眯眯用地道的青岛腔豪迈说道:“来嘛,英雄,我养你。”然后赵甲第就很没英雄气概地败退了,最后总是胡璃跳脚大骂,边骂边笑:“怂货赵八两,再跑,姐把你霸王硬上弓了。”不过最后一次,也就是胡璃去四川之前,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边骂边哭边笑的,只不过那会儿谁都以为她喝高了,没在意。   赵甲第拿着手机蹲在豪华KTV门口,抽着烟,以为沐红鲤这次十有八九要放鸽子了。大致理解沐红鲤的个性后,他对课堂上她不够慈悲的“见死不救”越来越淡然。一个家教严肃堪称森严的矜持女孩,可能从小学开始到大学就一直处于被苍蝇军团围攻骚扰的境地,突然被他这种不像坏人但也不太像好人的家伙打了一闷棍,再一味慈悲就不是观音而是玉蒲团女主角了。   赵甲第拇指和食指夹着烟,吐出烟圈后轻轻叹息一声。三个室友和各自家属以及马小跳请来的一大堆富二代已经聚集在KTV把酒言欢,沈汉和李峰这两个相对纯洁的孩子没瞧出名堂,赵甲第是一早就心里透亮。看男人,尤其是出来混久了的年轻男人,只要看女朋友气质容貌和穿戴质量就大致清楚他们的家底了,当然特例不算。那群人显然最多跟马小跳家境是一个水平线上,绝没有谁能超出。马小跳人不错,就是爱虚荣,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的典型,赵甲第估计以他的家底,不是不可以跟更高一级的纨绔混一起,不过估计是受不了那气。   熄灭烟头,赵甲第站起身,刚转身,就被拍了一下,是时间观极强今天却姗姗来迟的沐红鲤。她见这家伙看到与平常不太一样的自己后,非但没有惊艳,反而挂上了苦笑,沐红鲤心一沉,有点委屈。上海市区这个时间段堵车很厉害,她是第一次坐出租车主动要求司机开快一点,没想到迎接她的却是这么个臭脸。沐红鲤眼神黯然,再清高的女人,在脆弱孤单的时候,也会想要一句点到即止的赞美或者恰到好处的打量。   “你这样,我不好意思带你进去。”赵甲第为难道。沐红鲤穿上高跟鞋后,跟他差不多高了。这是多诱人的一双小腿啊,还有那被小礼服衬托得很凶的胸部,赵甲第以前没发现这妞身材如此魔鬼啊,怎么稍微一折腾就妖精起来。见沐红鲤脸色异常,赵甲第哈哈大笑,咧开嘴,嗓音也温柔许多,“别误会,我是想说你太他娘的美了,一进去就把很多看我都不带正眼的闺女给立马比下去,这耳光多疼啊,大家都难堪,还有就是我一个室友是今天的主角,好不容易把革命尚未成功的一位美女拐带出来,你一出场,全完啦,不让她们孔雀开屏争芳斗艳,难道你忍心让他们乘凉去吗?”   沐红鲤掩嘴娇笑,竟然抛了个媚眼给赵甲第,估计就是传说中的娇嗔了:“赵甲第,你的嘴巴越来越油了,这是危险信号。”   “碰上一般美女我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只有对对胃口的大美女才这样。”赵甲第声明道。   “吹,继续吹。”沐红鲤笑道。   “我在纠结要不要带你进去。”赵甲第头疼道。   “你喊我出来难道就是跟我说这句话?”沐红鲤哭笑不得。   “得,等下我就说你是我同一个村的学姐,省得他们以为你瞎了眼或者恋爱观不正常。”赵甲第无奈道。   “别用激将法哦。”沐红鲤微笑道。   “走,你看我怎么介绍你,我还会骗你不成,说你是我学姐就一定是学姐,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赵甲第拍胸脯道,想去拉沐红鲤,被她瞪了一眼,他悻悻收回,但他不屈不挠,脸皮奇厚,可怜兮兮说了一通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沐红鲤拗不过他的耍赖和周围的异样眼光,就伸出一根手指,被赵甲第牵着上了楼梯,曲曲折折来到二楼一间包厢。赵甲第本来只牵着她的手指,立即不由分说握住她整只手,然后装傻地嚷道:“这是我女朋友!沐红鲤,她就是我的红鲤鱼。”   沐红鲤顿时傻了。   这厮也太……畜生了,还很肉麻。   赵甲第转过头,嘿嘿笑了笑,凑过去低声道:“你看,那群眼高于顶的娘们都傻眼了,真爽。”   沐红鲤没辙,任由他拉着坐在角落。   马小跳傻了,沈大元帅和古筝美眉傻了,李峰和他的小白菜傻了,一整包厢的人都愣了好几秒钟;然后气氛诡异地恢复原先的喧闹,不过明显很多道视线都投向宴会公主一样出彩的沐红鲤身上。   “是晚会上那位?”马小跳试探性问道。   “我骗你们的,其实她是我高中学姐,哈哈,上次晚会上我把她认出来,就跑去要了电话号码。学姐跟我小时候算是青梅竹马的邻居,后来搬家就没怎么联络,这不趁机会就一起聚聚。”赵甲第继续装傻,因为沐红鲤那只被他握着的小手在用指甲抠他。   “少扯淡,别放烟幕弹。来,你们夫妻俩迟到,先各自自罚一瓶,弟媳妇要是不能喝酒,甲第可以代罚。”马小跳笑骂道,他要面子爱虚荣不假,不过对赵甲第似乎特别照顾,脸色没有一点不自然,只是有些本能地吃惊,还有些高兴,估计也是被李峰毒害了。“伟大的103寝室荣誉感”作祟啊。   “我酒精过敏。”赵甲第虽然嘴上说过敏,却还是去拿啤酒。   “你真过敏?”沐红鲤轻轻问道,她现在已经不敢再相信赵甲第。   “这个不骗你,不过替你喝一瓶肯定没问题,早就说了,有人灌你我悉数挡下。”赵甲第笑道。两个人以前在教室里的距离也很近,却远没有现在暧昧旖旎。昏暗迷离的灯光,刺激的酒精,卿卿我我的男女,天时地利人和都凑齐了,不过赵甲第这时候反而正经认真起来,没来由地让沐红鲤想起那个在教室黑板上用粉笔指点江山的寂寞背影,是赵甲第让她知道原来一个人轻狂的时候可以不是骄纵,而是孤单。涌起一股复杂情绪的沐红鲤抢过赵甲第手里的啤酒,一饮而尽,然后抹了抹嘴,又把第二瓶喝光。赵甲第和一帮人都给震得虎躯一震再震啊,赵甲第递给她纸巾,关心道:“我酒精过敏没事啊,最多就是喝了去吐然后继续喝,我有经验,喝不倒,肯定不需要让你背回去。”   “我就是想喝酒。”沐红鲤赌气道。   “那喝吧,尽管喝,我陪你,晚上我背你回去,实在背不动就一起滚大床好了。”赵甲第乐了。   沐红鲤瞪了他一眼,风情万种。 第31章 过夜   赵甲第对自己媳妇没有什么要求,只要认准了,也不求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只求上得了大床,能给他生胖娃娃,然后幸福安稳地白头偕老,像两位奶奶跟爷爷那样,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起起伏伏还能坚守在一起。二奶奶在爷爷病逝那一天也安详离世,跟她斗了大半辈子的赵家老佛爷嘴上虽然尖酸刻薄,可赵甲第知道,在不准闲人进入的佛堂里,奶奶除了给爷爷祈福,都不忘给二奶奶念《药师七佛本愿经》。   至于赵三金,他的大老婆被逼到普陀岛过清净死寂的生活,正房在加拿大跟他僵持不下,如果不是为了赵甲第,早就离婚,至于那个至今没拿到结婚证的小妾,也未必就是十全十美幸福美满,所以赵甲第并没有什么奢望和野心去祸害沐红鲤。   不过沐红鲤是谁,那是货真价实的文青美人。喝了几瓶啤酒后,加上有意无意想给赵甲第找回场子,马小跳、李峰那几个人一鼓噪怂恿,她也就当仁不让地唱了几首比较高难度的歌曲,一首《青藏高原》和一首凯莉?安德伍德的《Change》,美声加女神级别的唱腔把一包厢给震慑得无以复加,接下来几首都是一些比较生僻冷门的歌,很小众也很清冷。那时候,经历过迎新晚会的家伙都终于明白,赵甲第这挨千刀的畜生是真将那位在校园内气质无双的大美女给拿下了。   唱完歌,已经十点多,李峰和沈汉的准媳妇都返校,稍微喝了点酒的沐红鲤本来也想回去,赵甲第就说要护送,她似乎不好意思让他这么扫兴,就答应不回去。剩下十来票人坐着三四部车杀向酒吧,都是没喝酒的美眉驾驶,这方面马小跳没敢造次,酒驾被抓就糗大了,毕竟他这一伙人根基家世什么的都在浙江,在上海出了事情很难摆平。   赵甲第和沐红鲤坐马小跳的车,萧筱开车,换马小跳坐副驾驶席。萧筱终于开始对这位深藏不露的家伙表现出适度的兴趣,心想沐红鲤那一身,绝不是地摊货。到了酒吧坐下,沐红鲤只顾坐在赵甲第身边喝酒,让马小跳那群打算到了酒吧玩一些游戏套近乎的死党很纠结。马小跳在酒吧混得很熟,坐下后就让两位专门给夜店“热场”的美眉来陪沈汉和李峰。嘴上无敌的沈大元帅立刻拘谨得让人无力,跟木桩一样杵在位置上,游戏也不会玩,还得美眉教他。倒是李峰,玩得很疯,时不时离开位置站在栏杆附近摇屁股,已经跟一位身材火爆的美眉眉来眼去,果然闷骚也是有境界差距的。马小跳也不好现在去暗示提点沈汉,只能让他自求多福。   沐红鲤酒量其实不错,不过仅限于白酒,因为逢年过节家里都会喝,她也跟着喝点。她家对这方面比较宽松,沐红鲤显然不知道啤酒和白酒是不一样的,很快就晕晕乎乎,酒入香腮红两抹,让那张清纯冷凉的脸蛋愈发娇艳动人。赵甲第也一样,这家伙酒量差,酒品好,来者不拒,很快就满脸通红。马小跳要了啤酒、威士忌和红酒,一杯啤的然后一杯红的劝喝,赵甲第很快就去洗手间阵亡了一次,被感染的沐红鲤也决定放开喝。赵甲第第二次去吐的时候是她陪着,不过她很快也尝到苦果,后劲一上来,就反过来让赵甲第陪着上了一次洗手间,把人生中第一次醉酒呕吐给奉献出来。回位置的时候赵甲第搀扶着她的小蛮腰,她没拒绝,因为酒吧里太吵太闹,卿卿我我、恩恩爱爱、拥拥抱抱的情侣也太多。沐红鲤疼着脑袋脚步飘忽的时候,竟然觉得这家伙要是突然扑过来咬她一口,自己兴许也懒得抗拒了。   沐红鲤睁着迷离蒙眬的水灵眸,安安静静看着赵甲第跟人拼酒,跟人玩骰,跟人抽烟打屁,不知不觉这个笨蛋就又被人灌了小半瓶红酒下去,看得沐红鲤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难道他一点看不出很多人是故意整他?知道自己成了罪魁祸首的沐红鲤就上去顶酒,这傻瓜还不肯,把沐红鲤气得不轻。一两次斗法失败后她就坐在他身边角落的位置,等着他第三次跑洗手间,果真,这苦命的孩子很快就冲去洗手间,沐红鲤自己也是轻飘飘跟着,真像一对酒量不好的酒鬼鸳鸯。   喝下无数瓶啤酒和半瓶威士忌、半瓶葡萄酒的赵甲第出了洗手间后,就蹲在外头靠着墙壁,神情萎靡,颤颤抖抖地掏出一根烟点燃它。   沐红鲤也不顾及淑女形象,蹲在他旁边。   “你是何苦来哉。”沐红鲤心疼道。   “你又是何苦来哉。”赵甲第笑道。   “我乐意。”沐红鲤狠狠道。   “我高兴。”赵甲第依样画葫芦。   “你相信吗?我是第一次逛酒吧,第一次喝醉。”沐红鲤轻声道。   “还是第一次喝酒了被人揩油。”赵甲第眯着眼睛笑道,这妮子的小腰手感真他妈好。   “我不知道啊。”沐红鲤自欺欺人道。   “那个人还好吗?”赵甲第问道。   “你不怕煞风景?”沐红鲤苦笑道。   “不怕。”赵甲第咧开嘴,仰着脑袋,两根手指夹着烟。如果不是身边有个大美女,一定被当成傻逼。他挺像一头丧家之犬,没爹爱没娘疼的小野狗。   “青梅竹马,小时候一起长大的那种关系,面对面看着戴上红领巾,一起戴上两条杠的中队长,那时候上学我都会带两块手帕,因为他老忘记。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他搬家了,到了初中,我们每个星期都写信,我的所有秘密他都知道,被谁喜欢上了被谁递情书了被谁骂狐狸精了等等。他的所有相思我也都知道,那算傻傻的早恋吗?也算也不算吧,上了高中,考进了同一所高中,约好一起去北京外国语的,成绩并不好的他努力考上了,成绩一直不错的我却落榜了,这就是这个青春故事的结局,你看,一点都不唯美,也不可歌可泣。”沐红鲤轻声呢喃道,也不管头昏脑胀的赵甲第是否听得清楚。   “还真是一点都不跌宕起伏,比我的差远了,想听我的喜剧吗?”   赵甲第笑道,转头见沐红鲤点头,他重重吸了一口烟道:“小时候我一直不喜欢太漂亮的女人,特别是你这种书香门第出来的,就是一看就像会煮茶会弹古琴的这一类,我很反感,因为有个这样的女人挺着大肚子进了我们家,把我妈给赶到外国去了。从那一天开始,我就觉得除了反正一直没道德、没良心的王半斤和一直需要我照顾的冬草姐,其他漂亮的、说话文文气气、尤其是说一口流利英语的女人都是狐狸精。等我上了外地一所学校的高二,有一天我突然很矫情地察觉到自己的人生太操蛋了,就上天台抽烟,想给妈打电话,没打通,就躺在角落像个娘们偷着哭了一回,然后就听到一闺女哭得比我还凄惨,我当场就怒了,不能忍啊,老子好不容易伤春悲秋一回,这也能打擂台?我坐起身一看,不远的地方,一朵校花蹲在那里哭得跟死了爹妈一样。嘿,没想到一条小野狗撞见了一只小花猫,真巧,我就装深沉,抽烟,看着她哭,她也不含糊,继续哭,把挺好听的小嗓哭哑了还哭,还要梨花带雨盯着我哭。我是好人啊,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嚷道,‘谁欺负你我去剁了他。’她就说了是那个鸟人,刚好那人我认识,早就看不顺眼,然后我就杀下去,单挑了一群人。回去后说摆平了,她也没力气哭了,就跟我要烟抽,还非得是我摆酷叼着的那根。我心想你要抽我就给你,她抽了一口就猛咳嗽,然后又蹲着哭,估计脚麻了,一屁股摔在地上,哭得老子魂都没了。”   “后来呢?”沐红鲤轻轻问道。   “后来?没后来了。”赵甲第笑道,又抽出一根烟。   “不说拉倒。”沐红鲤恨恨道,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向位置。   赵甲第紧跟在后面,护着她,防止被他之外的牲口揩油。然后沐红鲤喝酒凶了,赵甲第拦都拦不住。散伙的时候,李峰风骚归风骚,还没到能够空手套白菜的境界,晚上只能和沈汉孤枕难眠,不过幸好枕头是香格里拉大酒店的枕头,他们好歹也算住过一回五星级酒店。马小跳自然是和萧筱去紫金楼豪华套房,二百多个平方米,一晚上得花费不少钱,刚好剩下一套外滩全景房给赵甲第和沐红鲤。赵甲第也没多想,半扶半搂着身份还比较模糊的沐红鲤上了出租车,然后到了酒店拿了房门钥匙,小脸绯红身材妖娆的美人一路上都是恍然未知的模样。到了房间,喝酒吐归吐但不会醉的赵甲第把她送上床,帮她脱去高跟鞋,盖好被,自己洗了个澡后就披上浴袍在沙发上躺着,然后端着烟灰缸,关上灯,静静抽着烟,望着灯火辉煌的外滩,怔怔出神。   “就算明天被室友骂禽兽不如,就不争气地禽兽不如一回吧。”   赵甲第苦笑,觉得这样挺好。   喝了酒就上床,太像一夜情了,低俗、幼稚、情色、牲口。   天人交战的赵甲第抽完倒数第二根烟,望了眼大床方向模糊可见玲珑有致的身躯,唉声叹气道:“文艺片上那些汉子的路数都太霸道了,我一个处男,提枪上阵后连往哪里刺杀都不懂啊。” 第32章 喜剧   赵甲第一般情况下并不打呼噜,只有酗酒过度或者筋疲力尽的状态下会,他抽完烟,洗脸刷牙完毕,就捡了条被单盖在身上睡觉。因为怕打呼噜吵到沐红鲤,就睡不踏实,加上内心一个声音告诉他你还是不是爷们,这么个娇滴滴的大美女躺在几米远处的地方,你鞋都帮忙脱了,就不能连衣服一起脱吗?另一个声音则说赵八两啊你不能对不起王半斤啊,齐冬草啊,赵家村村委会啊,赵家村全体暗恋你的美眉少妇啊。道德和欲望有力没气地顽强打架,真不是一般的煎熬,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才沉沉睡去,以往这个时间点他都已经起床跑步去了。   沐红鲤睁开眼睛,瞪着天花板发呆,貌似没明白怎么躺在这张比学校床铺大太多的床上。她思考了几分钟,然后伸手摸了摸衣服,完好无损,她松了一口气,侧身换个舒服的姿势,凝视不远处蜷缩在沙发上的家伙,真可怜,空调房盖一条被单还是有点冷的,而且沙发就那么点大。沐红鲤轻轻微笑,听着赵甲第并不重的呼噜声,睡眠质量一直不好的她悄悄给他拿去一条厚重的毯子,再跳回大床重新合上眼睛,打算再睡个回笼觉,反正今天上午没课,即便有课她也要逃。   手机铃声吵醒了酣睡共处一室只差没有同床共枕的“狗男女”,赵甲第立即惊醒,接起电话,发现是笑声猥琐的李峰。这家伙和沈汉享受了一个美妙春宵后精神不错,对赵甲第说:“我就在你门外了,你们两个晚上也不知道小点声,我都听到了,好狂野好销魂。”赵甲第见沐红鲤没动静,小声道:“滚,我昨天到了酒店就睡沙发,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她。”李峰尖叫道:“废柴,给103寝室丢脸,回去后家法处置。”   所谓家法,事实上就是在寝室里两个星期不给看男女战争片,对于一切热爱情爱文艺、热爱床上动作片的青年来说,这无疑是个杀伤力巨大的处罚。赵甲第刚想解释,李峰就说他和容光焕发的马小跳先撤了,然后就挂掉电话。睡得腰酸背痛腿抽筋的赵甲第轻轻伸了个懒腰,看了一下时间,是十点半,再瞥了一眼床上纹丝不动的沐红鲤。她安详宁静地睡着,身材躺着比站着还要曼妙诱人,露出一双粉粉嫩嫩的小脚丫。赵甲第笑了笑,想起昨天给她脱鞋袜的时候捏了两下小脚,可惜当时太紧张,没敢往小腿上摸。   先去洗脸刷牙,在地上悄悄做了几十个俯卧撑,等到差不多十一点钟左右,赵甲第决定把她叫醒。他绕到床头,蹲下去,伸出手捏了下沐红鲤的鼻子,这妞拍掉赵家的爪子,赵甲第继续捏,她继续拍。赵甲第见她嘴唇并不干燥,而是娇艳欲滴,跟清晨沾了露水的玫瑰花瓣一样,就恶作剧地伸出手指温柔地抹了一把,这次沐红鲤没反应,上瘾的赵甲第也就不客气了,心想正人君子了一晚上,丢了西瓜总得捡点芝麻弥补一下。   就在赵甲第要得寸进尺的关键时刻,小脸蛋艳红艳红的沐红鲤睁开眼睛,两个小腮帮气鼓鼓地盯着赵甲第。   “今天天气不错。”赵甲第尴尬道。他的手停在沐红鲤嘴唇上,没敢缩回来。真小人总比伪君子来得可爱些。   “好摸吗?”沐红鲤毫无征兆妩媚起来,笑脸娇媚,像极了那些一到如狼似虎年纪晚上就勾引自家老公的少妇韵味。   赵甲第点点头。   沐红鲤哼了一声,撇过头转过身,把后背对着色狼赵甲第。她的睡眠很浅,很容易就被吵醒,寝室里有个女生爱说梦话,那个女生上铺的又喜欢回答梦话,除了沐红鲤,她们都喜欢玩麻将,晚上的梦话不是东风就是小三元、大四喜什么的,不肯消停,沐红鲤一直忍着不说。其实被赵甲第扶着来香格里拉酒店,她已经做好荒唐的准备,虽然她心里的底线最多就是睡一张床,井水不犯河水,再多一点就是被轻轻抱一下,到时候赵甲第真要禽兽要牲口,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总不可能报警,可赵甲第除了帮她脱鞋袜的时候有点不正经,接下来就正经得令人发指。   他躺在沙发上抽烟的时候,她还没睡,就在黑暗中瞪大眼睛,看着烟头一闪一闪,很有趣。她还借着酒劲很恶作剧地摆了个特撩人的姿势,听到赵甲第当时呼吸加重,她心里乐开了花,心想憋死你,后来她实在扛不住瞌睡虫,就沉沉睡去,感觉很踏实,简直比在家里睡还安稳舒服,除了铃声响的时候。赵甲第洗脸刷牙的时候她又醒了,心想这头披羊皮的狼终于要对小红帽下手了,她也终于不能继续装睡。现在房间里气氛旖旎诡异。   “红鲤,问你一个事。”赵甲第很不客气地躺到她身边。他睡了一晚上沙发,现在终于舒坦了。   沐红鲤如临大敌,身体紧绷,紧张得无以复加,心想完蛋了,第一次跟异性睡在一张大床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根本不在她的掌控中。   “你还喜欢那家伙吗?就是那个成绩比我好点、个头比我高点、样子比我帅点的青梅竹马。”赵甲第小心翼翼地问道。   沐红鲤身体轻轻颤抖,猛然转过身,眼眶竟然有点湿润,咬着嘴唇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你,但我如果真喜欢他,就不会故意考不上北京外国语!你觉得一个还算知道点廉耻的女孩会随便让人爬上床吗?”   赵甲第犹豫了一下,就开始脱衣服。   兴师问罪的沐红鲤立即慌了,怯生生惊恐道:“你要干什么?”   赵甲第一脸悲壮道:“我犯下大错,只能以身相许了。”   沐红鲤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勇气和严肃被一下破功,脸色阴转多云,破涕为笑,转过身骂道:“流氓。”   “我还流氓,回去还不得被室友他们给鄙视致死啊。”   赵甲第苦笑道,把沐红鲤轻轻扳过来,两人面对面。   “你就不会撒谎说你把我那个了?”沐红鲤小脸红彤彤。有些女人,是那种见到男人就拼命绽放的花朵,而有些女人,则矜持骄傲地只为一个男人娇艳摇曳。   “这种事情怎么可以乱说,对你不好。”赵甲第很坦诚地轻声道。   “你这么善良厚道?不像啊,也不知道是谁在黑板上说我是《战争与和平》里的别素赫娃,是伪善的女人。”沐红鲤记仇道。   “过去的事情就让他随风而散吧。”赵甲第忍俊不禁,不冷不凉不高傲的沐红鲤果然很动人,很漂亮。   “甲第,你给我说说你的喜剧吧,昨天晚上你没继续往下说。”沐红鲤好奇道。   “那你得允许我抽烟,要不然没有沧桑深邃的感觉。”赵甲第笑道,沐红鲤很体贴贤惠地下床把烟、打火机和烟灰缸都递给他,然后继续很温柔贤淑地躺在他身边。   “这是一个喜剧,所以你听了后一定要笑,不然就是不捧场。”   赵甲第点燃一根烟,抽了一口打趣道:“她叫谢思,是我们学校的校花,成绩不怎么样,就跟我一个水准,当然是说总分。我刚上高中就知道她,也许跟你差不多,都是从小学就开始收情书的女孩。很奇怪,一开始我没觉得她漂亮,后来在阳台上见她哭得那么不管不顾,像一只平时蹲在枝头供男人远观的孔雀,‘啪’一下,掉地上成麻雀了,我反而觉得她很好看。接下来我就追她,每天都写一封情书,有一段时间为了一个叫老杨的死党跟外校的人打架,右手绑了石膏,就用左手写情书,写了一晚上,终于马虎能拿出去见人,所以我现在左手写字也很不错的。一开始,她没理睬我,估计是面子上挂不住,毕竟被我看到不光彩的一面,怎么都不肯搭理我,加上我那时候就是一傻帽儿,哪个女孩愿意跟我交往?也不怨她,她的追求者一箩筐一箩筐的,要排队,能从她班里排到学校门口,我这么一插队,不顺眼的牲口立即就跳出来,反正高二第一个学期我就忙着打架干情敌了。本来我是一直不跟学校里的孩子怄气的,因为不喜欢攘外安内那一套,打架是纯为了跟死党一起热闹开心,不是为了吸引眼球,然后我就不知不觉成了打遍学校无敌手的不良分子,幸好我单科成绩不错,学校没把我开除。我扳手指算算看,留学查看一次,记大过两次,三次严重警告,牛掰了去。记得有一次是被物理老师扛一条椅子逼着参加了什么竞赛,凑巧拿了个一等奖,刚好那次要登台宣读检讨书,等哥检讨完毕了,就屁颠屁颠去拿那个狗屁一等奖,全校师生当场都傻逼了。我就踮着脚跟朝谢思傻笑,然后扯开嗓子喊:‘谢思我喜欢你,我要喜欢你一万年!’幸好那时候跟我不对眼的政教处主任出差,教导处主任是我化学老师,事后就捞了一个警告处分,不痛不痒的,算个鸟。”   赵甲第顿了一下,接着道:“给谢思写了一整年情书,打了大半年的架,她终于点头答应做我女朋友。晚上我拉着兄弟死党喝了一晚上,不知道吐了几次,就跟他们语重心长地说,‘哥我要改邪归正了,以后打架少找我,家里媳妇不准,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当时就有一很凶很千金的美眉骂我是怂货,我还是开心啊,就说,‘见色忘义咋了?天大地大媳妇大,有本事你做我媳妇啊。’那美眉哭着说,‘二百五赵甲第,走,开房间去,你是处男怎么了,老娘还是处女。’我当时貌似还想说什么来着,不过那次是真喝多了,倒头就睡着了。可能是我眼光有问题,到现在,我还觉得谢思在跟我交往的时候是很好的,没什么大野心,不会唠叨着让我努力考上名牌大学。我偶尔瞒着她打架负伤了,她也只是默默买药给我。她每次捡到小猫小狗都捧回家,然后基本上每次都是被她爸妈丢出来,她就又哭得很伤心,我就每次都负责把这些小东西送给有爱心的人家。我家在曹妃甸,但我却是在另一个区读的书,为了这些猫狗,差点把那个区跑几遍。她学习很努力,但成绩总上不去,又不愿意我教,总在年级二百名左右徘徊,我就特地按照这个水准做题目,有一次还真被我待在一百九十多名,跟她差不远,我很开心,可她却不怎么高兴。那时候我也没多想,我始终认为这么一个不聪明有点小笨的善良女孩,就算做坏事,也坏不到能让人伤心伤肺的地步吧,然后我这么个好不容易乐观一次的悲观主义者就喜剧了。”   赵甲第狠狠吸了一口烟,道:“高三第一个学期期中考试结束那个时间,刚好是她生日,我就砸下全部积蓄在股市上玩了一次蛮不错的短线操作,赚了一笔钱,逃课跑去天津给她买了一枚戒指,大半夜回来就跑去找她,结果看到她跟那个被我揍了一顿的牲口在楼梯口亲嘴,柔情蜜意啊,她还贼主动。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连牵手都战战兢兢的,那龟儿子竟然亲着亲着就把手伸进她衣服里了,她也没拦着。我当时就蒙了,没搞懂这世道,女人是怎么了,果然漂亮女人没一个不是狐狸精吗?然后她新欢就看到我了,挺得意,就是我第一次下天台帮谢思揍的那个犊子,家里老爹是圈里挺有钱的主,我们唐山号称一个月能赚上亿的台面上台面下加在一起有十六七个,他爸的老板勉强算一个,估计他家千万富翁啥的也逃不掉。他成绩也不错,天天年级前十名待着,玩篮球也有一手,跟我这种上了场就只有贡献被盖帽的家伙肯定不一样。他笑得很诡异,那意思再明确不过,你打我我喊了人也打不过你,可你女人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上去就想抽他,小脸蛋挺水灵挺幸福的谢思慌了,说赵甲第你别乱来。她让那犊子先走,然后上楼搬下一箱情书,还给我,说分手。分手?分呗,都这样了难道我还求着她再给一次机会不成。那小半年时间里,我都在想,是我太傻逼还是谢思演技太好,或者是那有钱孩子太犀利。那段时间,死党劝过,我姐也安慰过,我终于想通了:一个爷们,想要爱人,必须先学会好好爱自己。我对着镜子,洗了一把脸,把胡子剃了,出狗窝剪了一个八块钱的平头,然后回去掏出一把西瓜刀,带着戒指到学校,找到课间休息时间正跟男朋友灿烂笑着的谢思,当着她的面把那戒指给敲成渣,再把那头得意了小半年的牲口打成内出血。一挑十几个对我来说有难度,单挑还真没怂过。后来其实我可以安然无恙留在学校,而是让那个叫嚣着让我滚蛋的政教处主任滚蛋,不过我觉得没劲,就转校了。喂,沐红鲤,你听一个喜剧这么久,怎么没笑,反而哭了?” 第33章 姐姐驾到   沐红鲤是真哭了,却没跟狠狠捅了赵甲第一刀的校花谢思那样稀里哗啦撕心裂肺地哭,她只是红着眼睛咬着嘴巴,不哭出声,被赵甲第发现后就慢慢滑进被窝躲起来。赵甲第把烟灰缸放在床头柜上,轻轻掀开被子一角,看着那条小红鲤鱼,笑道:“被感动了?我蒙你的呢,这故事是我想了一晚上瞎编的,就等着你听完后主动投怀送抱,你看我用心多险恶。还哭?再哭大爷就把你就地正法了。哭厉害了?别逼我,我真会猪狗不如的。”   沐红鲤抹了把泪水,红着眼睛道:“我不管你是不是瞎编的,总之你不许再跟别的女孩说这个喜剧。”   “凭啥,我单身凄苦得很,还不准我跟美眉们诉苦啦?”赵甲第开玩笑道。他嘴上吊儿郎当,双手却在温柔地帮沐红鲤擦去眼泪。   “就不准。”沐红鲤恶狠狠道。她仰着脑袋,那双眸子跟水墨画一样迷离朦胧。   “不说就不说,反正我原本也没打算让谁听到这个瞎编的故事,要不是怕我们孤男寡女的不找点事情做就要干柴烈火,一不留神做出天雷勾动地火的事,我才不乐意瞎忽悠。”赵甲第收回手,躺在柔软大床上闭目养神,似乎有点累了。   “甲第。”沐红鲤轻轻喊了声。   “嗯?”赵甲第依然闭着眼睛。   “你喜欢我吗?”沐红鲤忐忑问道,从头到尾,直到两人都睡一间房间甚至躺在一张床上,这家伙都没说过喜欢她。   “喜欢啊。”赵甲第理所当然道。不喜欢的话他怎么可能三天两头往上海外国语跑,又不能牵手又不能拥抱的,就是坐在一起听课一起吃饭,光骑自行车来回都是很累的。   “可你都没对我说过。”沐红鲤略微幽怨道。她侧过身,凝视他的侧脸,发现这家伙虽然既不英俊潇洒也不棱角分明,但总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也许看他十次都没法让女人一见钟情,但看一万次也没法让女人腻歪反感。   “喜欢啊爱啊什么的,我都不喜欢放在嘴上。我脸皮薄,说不出口,可我以为女孩都是知道的。”赵甲第睁开眼睛,侧过身,跟沐红鲤面对面,只差十几公分。   沐红鲤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闭上眼睛。她睫毛一翘一翘的,双手轻轻护在胸口。   “冲啊!杀啊!”   赵甲第满脑就是这两个字眼,却死憋着硬扛着不敢莽撞,生怕吓坏了这条滑不溜秋的小鲤鱼。赵甲第不熟悉提枪上阵这类高难度动作,但亲亲搂搂还是有经验的。他一只爪握住沐红鲤的小手,另一只爪攀上她的桃李小蛮腰,然后微微一拉,就将身体僵硬却丝毫不抗拒不挣扎的小红鲤给拉过来,让两人身体天衣无缝地黏在一起。赵甲第明显感受到她穿了小礼服后得以暴露真实规模的坚挺傲人胸脯在剧烈起伏,惊讶地柔声问道:“第一次亲嘴?”   沐红鲤闭着眼睛红着小脸点头。   实在是忍无可忍,那就无须再忍。   赵甲第直接禽兽了、牲口了、变态了,二话不说把沐红鲤的初吻给夺走,亲着香甜小嘴,含着丁香小舌就是不肯放开,等沐红鲤差点窒息,他才罢休。亲嘴接吻这种事情,有天赋有悟性的孩子都是无师自通的,恰好赵甲第有天赋,沐红鲤有悟性,一个主动一个含蓄,然后含蓄就被主动给彻头彻尾打败了,过程势如破竹,摧枯拉朽。沐红鲤逐渐由被动退缩转为鼓起勇气接纳,后是迎合。美好的初吻啊,给了一个她觉得心甘情愿花痴一回的家伙。她只觉得身体很热,胸口很胀,一方面是胸脯被那家伙给挤压了,另一方面是她有满腔的幸福,所以他的手不安分地从她小腰上覆上她桃一样的臀部,沐红鲤是知道的,却没有阻拦。礼服是绸缎材料,只会增添手感和触觉,她逃不掉,只好往那个坏人怀里挤,她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无药可救了,沦陷就沦陷吧。   不过赵甲第在她胸口和后背毛手毛脚了半天,却没动静了。沐红鲤睁开水汪汪的春情眼眸,却看到一张懊恼的脸庞,她带着难以掩饰的妩媚意味颤声问道:“怎么了?”那家伙一脸悲壮地说道:“不知道怎么解开。”   沐红鲤笑了,一笑百媚生,刚想要自己动手轻解罗衫,就发现他眼神炙热,有一种异样。他在她屁股上不老实滑动的手使劲一托,似乎想要把她完完全全挤入他的身体,他低下头,埋在她粉嫩白皙的脖颈间,在这第二片处女地上继续辛勤开垦,沐红鲤柔若无骨的身体愈感融化,双手主动环住赵甲第的脑袋,媚眼如丝。   她怕他继续往下,却又有一丝矛盾的期待。   “你不后悔?”赵甲第突然抬起脑袋问道。   “后悔也比遗憾好。”沐红鲤柔声道。   “那慢慢来,咱们既不后悔也不遗憾。”赵甲第重重呼出一口气,心满意足地轻轻搂着真正意义上的准媳妇。   “你不后悔?”沐红鲤笑道。现在的她可真迷人啊,小脸蛋红扑扑的,轻轻一碰就能滴出水来。   “改天我请你住金茂最贵的套房,到时候再行鱼水之欢。”赵甲第笑道。   “败类。”沐红鲤又骂了一句。   “鲤鱼,等你成了少妇,气质一定上一层楼。”赵甲第陶醉道。   得交房了,沐红鲤起身洗漱,理了理被某人揉乱了压皱了的可怜小礼服,而某人还不忘得寸进尺地在她照镜子的时候揩油占便宜,把传统矜持的沐红鲤给羞得差点哭出来,毕竟镜子里一丝不漏映射出他的温柔“猥亵”和自己不知羞耻地迎合和妩媚放浪。这一幕,简直就是对沐红鲤以往爱情观的毁灭性打击。下楼的时候在只有两个人的电梯里,赵甲第还是没有放过她,沐红鲤娇嗔撒娇,脱胎换骨,俨然是嫁作他人妇的小女人,不过在公众场合,她还是那个气质冰凉的白莲花女孩。退了房,他们就乘坐出租车回杨浦,回上海外国语。赵甲第那条上了两把锁的八十块大洋坐骑被偷走后,就换了一辆六十块的二手自行车,不过停在学校车库,没机会给沐红鲤见识见识。现在到了上外,沐红鲤已经敢和赵甲第正大光明地手拉手,一脸姑娘我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的惊艳表情。   陪着她在食堂吃午饭,赵甲第倒没有小人得志地非要跟沐红鲤表演恩爱场景,只是埋头吃饭,偶尔摸摸媳妇小手,倒是沐红鲤话匣打开不少,估计是确定关系后想要多了解一下赵甲第。赵甲第就大致说了一下家庭情况,太惊世骇俗的当然没敢现在就说,例如小时候被绑架,有三个妈、两个奶奶还有个童养媳姐姐之类的,就说自己是曹妃甸人,家里是做生意的,有两个姐姐,父母差不多能算离异,老妈在加拿大定居,有个后妈加一个同父异母的活宝弟弟。沐红鲤一一记下,跟赵甲第交往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初恋,这跟青梅竹马的友情是不一样的,起码青梅竹马绝不会把手往她桌底下的大腿上摸索,不可能让她死心塌地一起睡一张大床上差点连最后一关都闯破。   下午她要上课,赵甲第要回学校上专业课。关系突飞猛进后需要细腻磨合,尤其是对沐红鲤这样清高孤单的女孩,尤为困难,赵甲第也就点到即止,没纠缠不休,怕落了下乘。回到学校只是发了一条短信,让她好好学习,天天想上,不知道是手误还是刻意把“向上”打成了“想上”。沐红鲤回了一条,就三个字,言简意赅:大变态。坐在教室后排的赵甲第笑得奸诈,等到老师在课堂结尾提醒下周就是期中考试,这才让赵甲第有种岁月如梭、白驹过隙的感触。马小跳显然知道这点,今天都没逃课。103寝室下课后一起回宿舍,之后当然是对赵甲第一顿上升到理论高度的挖苦鄙视,赵甲第全部虚心接受,表示一定再接再厉。   “怎么上手的,你小子不露声色啊。”马小跳好奇道。唾沫四溅对赵甲第进行大篇幅抨击教育的李峰和沈汉也是一脸期待,太富有传奇色彩了,103闷不吭声的家伙竟然征服了难度系数高到遥不可及高度的上外鲜花,简直就像癞蛤蟆吃天鹅肉了,太没王法没天理。   “侥幸侥幸。”赵甲第乐呵呵道。   “坦白从宽,别想蒙混过关。”沈大元帅掐住赵甲第脖子威胁道。   “那天晚会一结束,我就跑过去对她说:‘我能给你幸福。’她没当真。我继续问,‘我能追你吗?’她没反对。然后我就真去上海外国语追她了啊,她上什么课我就旁听什么,打不走骂不走的,然后她就被我的决心和毅力给打动了。”赵甲第半真半假笑道。   “肯定还有内情。”李峰不甘心道,马小跳和沈汉也是附和。李峰瞥了眼赵甲第,轻声问道,“你该不会是把沐美女给生米煮成熟饭了吧?”   “滚蛋。”   赵甲第笑道,潇洒甩了甩头,只比平头长一点的发型能甩出个啥风度。“靠的是魅力,懂不,魅力!”   “这小子欠揍,我越看越不顺眼,敢跟我们还藏着掖着。快来揍他。”被逗乐的马小跳骂道。赵甲第撒开脚丫狂奔,三个室友追得上气不接下气,追到一半发现他早没影了,这才想起这家伙是五千米和一万米双料冠军。   期中考试断断续续为期十天左右,公共课加上专业课,一个一个轮着上。寝室里除了赵甲第安安静静背诵班长发下来的公共课资料,马小跳就只是长吁短叹,偶尔看点资料,忍不住又去上网跟美眉们打情骂俏;李峰依然在玩他的游戏,保持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气势;沈汉则专心钻研对他来说是洪水猛兽的微积分,在生死攸关的关头终于撕下脸皮跟李峰讨教难题。李峰脑袋瓜不错,基本上都是有求必应,就是讲解水平不咋地,听得赵甲第经常一阵蛋疼。在这段期间他跟沐红鲤见面不多,寥寥两次,因为她也要应付考试,不过每天晚上都要打电话。赵甲第话不多,都是抽着烟听她说有趣的事,每次结束赵甲第都会说媳妇啊我已经在金茂订好房间了,啥时候去把正事办了?沐红鲤都会骂一声流氓然后满脸通红地挂掉电话。她寝室里自然是三个目瞪口呆、面面相觑的女孩,都以为沐红鲤是走火入魔了。   公共课考试没什么难度,没上过一堂课的赵甲第拿到资料后,该拿的分都拿到手,估计都在八十到八十五分左右,因为还有一些是资料上没有的,赵甲第也没辙,毕竟不是神仙。至于专业课,应该都是九十分以上,尤其是微积分,满分没什么难度。赵甲第之所以没什么保留是因为实在看不过去沈汉在那里埋头拼命,却因为方法不对而头疼,不考个微积分满分总不能跑过去对他说沈大元帅其实我高考数学150分吧。至于英语,考场他都懒得去。   那个跟校长似乎有关系的学校女神级英语老师也干脆,从不来烦赵甲第,让赵甲第好是纠结,心想你就算不来劝我学英语也可以做一个知心姐姐来跟我谈谈心说说理想啊,可最终,英语老师根本就不鸟他。   期中考试结束,赵甲第就想把沐红鲤拉出来一起去看看黄浦江东方明珠塔什么的,可惜她说要回江苏老家给外公过八十岁生日,赵甲第好生失落,就抱怨说漫漫长夜无心睡眠啊。沐红鲤在电话里头温柔笑道:“乖,等姐姐回来哦。”   好不容易从考试里解放的马小跳又变成一条好汉,去市区花天酒地糟蹋良家少女。李峰和被他带坏的沈汉则在寝室里霸占着马小跳和赵甲第的电脑一起玩《暗黑破坏神》。   百无聊赖的赵甲第坐在床铺上听歌,有点想念那个不知为何感觉总是离他愈行愈远的童养媳姐姐齐冬草。就像他一直在原地踏步,而她则越走越高。总有一天,她会变得高不可攀。   可是一个出人意料的电话打消了这个该死的念头,让他咧开嘴一直贼笑。正是那位让他开始生出一种自惭形秽错觉的童养媳姐姐。   用豹子的话说,那就是神仙一样的妞。   浦东国际机场,优雅走出一位气场能够媲美任何一位国际巨星的绝美女性,一路全是惊为天人的炙热视线,她视而不见,独自前行。   高端职场女性青睐的黑色铅笔裙,艰难包裹住她中段的玲珑曲线,上身搭配一件看不出品牌的精致白色衬衫。黑白搭档,简单,也是经典。   脖子围了一条藏青琵琶色的爱马仕丝巾,手里拉着一只与她端庄典雅气质相称的稀有拉杆箱。   雪白手腕上露出一只行家一眼就能认定是价值连城的翡翠镯。   她有傲人的妖娆身材,仿佛轻轻一捏就滴出水来的天下无双的肌肤,还有温文淑雅到了骨子里的气质。   这种女人,不管走到哪里,都能让人自惭形秽。   一名戴墨镜的西装魁梧男跟随在她身后,保持三米距离。   当她坐进一辆宾利轿车,许多垂涎美色的男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齐助理,徐振宏经理帮您在金茂君悦酒店安排了房间,我们是否现在就去?”司机毕恭毕敬问道,却还是忍不住透过后视镜多瞥了一眼大名远播的总裁身边的大红人,这位传说中赵老佛爷钦定为集团太子妃的女人。   “去首席公馆。”女人柔声道。虽然声音轻柔,却让人无法拒绝。   司机根本不敢多话,驾驶宾利开往位于徐汇区新乐路上的首席公馆酒店。   司机身边坐着沉默寡言的健硕保镖,就如同一座小山一样坐在副驾驶席上。一米九的个子,将近两百斤的体重,他是赵三金“豢养”很多年的王牌角色,他的武力值有多少,一般人自然不清楚,只有云南和广东那些被赵三金要账的大老板清楚,能在腹部替赵三金挡下一枪后还脸色不变地干掉七票,绝对是战斗力不俗的彪形大汉。这种狠辣角色,在没有飞檐走壁的现实世界,差不多就算是单挑小无敌了。   女人闭目养神,毫无瑕疵的纤细手指转动右手腕上的翡翠镯。   拉杆箱就在她脚下,并没有被她塞进后车厢。   她掏出手机,竟然是跟某位牲口一模一样的老款诺基亚,不过显然这只诺基亚在她的呵护下要鲜亮许多。她拨了一个号码,略显冷艳的脸蛋洋溢着幸福的迷人光彩,软软糯糯道:“八两,我到上海了。” 第34章 童养媳   每个小男孩都藏有一颗扑在姐姐怀里撒娇的红心,在他们想象中她会有温暖的漂亮笑脸,有充满成熟韵味的身体,有充满诱惑的迷人嗓音。她能为少年遮挡风雨,为他指点迷津,可以让孩子们堂而皇之地吃美味的软饭。这就是男人御姐控的根源,孩子都渴望成长,但又畏惧责任,所以他们都希望生活中出现一位婉约却强大的熟女姐姐。   赵甲第也不例外,于是童养媳齐冬草出现了,这是他的幸运,不幸的则是另一位姐姐王半斤摧残了赵甲第大部分遐想。很多时候赵甲第会悄悄想,如果不是王半斤千万百计不择手段地阻拦,兴许他早就忍不住畜生一回把童养媳姐姐给就地正法了。接到齐冬草电话的时候是中午十二点左右,他下午有两节不能逃的专业课,就让齐姐姐先在预订的酒店等着,约好一起吃晚饭。   心潮澎湃的赵甲第兴冲冲跑去上课,度分度秒如年,不过还是将老师讲授的课程全部消化。下课后他立刻扛着书本跑去校门口打车,直奔齐冬草姐姐口中的首席公馆,报给司机师傅详细地址时,那位大叔忍不住多瞧了几眼穿着朴素的赵甲第,显然不敢相信这名学生能跟上海最奢侈的酒店之一牵扯上关系,如果开车的不是有些年岁的老上海人,肯定也没听说过这地儿。   “小伙,去那里做啥哦?”师傅操一口标准的上海口音。   “接人。”赵甲第一只手翻阅专业书籍,另一只手旋转诺基亚手机,经过初期几个钟头的激动后,浮躁缓缓沉淀下来。   童养媳姐姐齐冬草在赵家是一个身份很特殊的存在,她既不像家族内正统继承人的王半斤和赵甲第那样板上钉钉,甚至不如半个赵家人赵砚歌来得让人重视,但抛开血缘关系来说,齐冬草是赵老佛爷除孙子赵八两之外最心疼的孩子。她是赵三金头号心腹大将王厚德的私人助理。王厚德作为现在民营企业里年收入能排前三的打工皇帝,在七年前跟随赵三金后被经济学家笑称是“一遇风雨便化龙”,爆出惊人的实力,让金海集团由一个在唐山市执牛耳的地区性企业成长为中国北方的巨型航母,尤为难得的是金海在王厚德的执意坚持下一直走实业,不玩花哨的资本操作,绝对不上市,力图打造中国最厚实的民企资金链。   而齐冬草就是王厚德一手栽培起来的学生,一直视作未来的儿媳妇,这是金海集团众人皆知的公开秘密,绰号“金佛”的王厚德为此没少招惹赵家老太太。金海的创始人赵三金对齐冬草也相当照顾,很早就让她坐在办公室角落,半正式地出席董事局会议,当然,这个位置本来应该由赵甲第来坐,可惜的是在赵三金把赵砚歌母亲带进家门的那一刻,父子就开始一场漫长的冷战。齐冬草的表现无懈可击,她其实并没有卓绝的高智商,但她身上吸收并且完美平衡了大投机家赵三金的冒险精神和“重剑无锋”王厚德的脚踏实地。正式进入金海集团总部成为王厚德的私人助理后,虽然她的追求者寥寥无几,但暗恋她的金领和白领数不尽数,因为所有人在打算追齐冬草之前都得掂量一下这位集团“太子妃”的身家。绝大多数人都知难而退,偷偷端板凳嗑瓜子看好戏,期待那位不露面的赵太子跟集团内风头雄健的王厚德独生子王春风的火星撞地球。   到了首席公馆门口,赵甲第把钱掏给司机师傅,还没等大叔找给他零钱,就有人打开车门。开了好几年出租车的中年大叔无意间抬头,足足愣了十秒钟。那女人实在太水灵了,一张淡雅的鹅蛋脸,柔柔弱弱、清清冷冷,很漂亮,却不是妲己式狐狸精的妩媚,总之很纯很良家,简直天下无双。赵甲第咳嗽好几声,大叔才回过神,依依不舍地把钱递给幸福的赵八两同学。   把车开走后,司机大叔咽了一下口水,自言自语道:“娶这种女人做老婆,估计谁都活不久,太遭老天爷嫉妒了。”   “冬草姐,咋来上海了?”赵甲第下车后一脸阳光灿烂。   “奶奶让我给你带汤臣一品的钥匙,再给你捎来一些茶叶。加上我刚好要去杭州签署一份文件,就先在上海停留一天。”在外人面前永远恬淡安宁的齐冬草丝毫不吝啬笑容,伸手翻了一下赵甲第衬衫的领口,发现果然有点脏,心想他真是一个让人放心不下的家伙啊。她拉起赵甲第的手往酒店内走,柔声道:“我给你带了套干净的衣服,你去换上,我帮你把身上这套洗了。”   “不用了吧。”赵甲第头疼道,见到标枪一样杵在酒店门口的墨镜魁梧男,咧开嘴大笑,喊了声“芳姐”。   齐冬草无可奈何地摇头微笑,那名武力值恐怖的私人保镖额头青筋暴出,除此之外再无特殊状况。他叫陈世芳,三十五岁,河北道上赫赫有名的猛人,年轻时闯荡过大江南北,学过不少把式。江湖上都流传陈世芳曾经遇到一位世外高人,让他的八极拳还能在二十五岁以后突飞猛进。赵甲第跟这几个跟着赵三金做事的好汉关系都不赖,换作别人敢称呼陈世芳“芳姐”,不被打断几根肋骨才怪。   赵三金身边能称上心腹的角色并不多,能偶尔有资格进赵家饭桌上吃饭的更是寥寥无几。保镖就两个,一个是负责给赵三金开车养狗的黄老头,几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的老家伙,倒是喜欢看王半斤屁股,总会冒出一句意犹未尽的评价:“好生养啊,这闺女。”他对赵甲第不好不坏,关系也平平,估计是代沟太大,说不到一块去。还有一个就是“芳姐”了,赵甲第没见过黄老头出手,陈世芳的身手是瞧过的,猛得不像一个人。   到酒店后并没有怎么出汗的齐冬草还是泡了一个澡,换上一身相对休闲的服饰,棉T恤搭配牛仔裤。那件T恤印有一幅极富艺术气息的水墨画,紧身牛仔裤也将她的曲线玲珑有致地展露出来,踩着一双特地请老师傅定做的绣花布鞋,与浦东机场那位办公室优雅女神判若两人。这种并不出位的邻家女装束,依然让她超凡脱俗。她带着赵甲第来到装饰比四季酒店或者金茂凯悦对口味的酒店房间,陈世芳很自觉地替他们关上房门,守在隔壁房间。   齐冬草踩上地毯后立即脱掉鞋,这是她的老习惯。与高跟鞋女王王半斤截然不同,她这辈子几乎没有穿过高跟鞋,也从不喝酒抽烟,每天准时睡觉起床,格外注重食补,虽然不喜欢化妆,但对美容技巧无比精通,生活作息规律健康到让人抓狂。这让她如羊脂玉的肌肤没有被丝毫破坏,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被最大程度地爱护和疼惜,安静等待被某个男人去“亵玩”的那一天,所以齐冬草身上几乎没有瑕疵,没有一丝一毫的伤疤。她就跟完全是水做的女人一样,能融化任何男人。“八两,我已经帮你放好热水了,你进去泡澡吧。”齐冬草笑道,像极了相夫教子的小媳妇。   “冬草姐,先让俺亲一下。”   赵甲第一个饿虎扑羊,把齐冬草按倒在沙发上。从见到她第一面起他就涌起把她像一个水蜜桃一样生吞活剥了的炙热欲望,好不容易熬到大瓦数的芳姐从视野消失,赵甲第终于露出牲口本色。齐冬草像一只楚楚可怜的小雪貂,缩在沙发。赵甲第两条腿夹在中间,双手撑在她双肩两侧,笑得没心没肺,那叫一个欢。如果是王半斤躺在身下,一定会媚笑着咒骂一句智障儿童欢乐多。齐冬草侧过脸,不敢与赵甲第对视,粉嫩两颊浮现两抹娇艳红色,那可是吹弹可破的皮肤啊,估计能亲上一口哪怕折寿十年也愿意的牲口能一抓一大把。   齐冬草闭上眼睛,认命地等待赵甲第调皮犯浑。   等了半分钟,她轻轻睁开眼睛,发现那家伙眼神促狭,充满捉弄意味,她挣扎着就要离开沙发。   “啵!”赵甲第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下。   也许是太用力,以至于没了那份暗香浮动的轻佻和旖旎。“洗澡去。”知足常乐的赵甲第跳下沙发,溜进浴室,脱光衣服跳进木质浴缸,温度适中的洗澡水溅了一地。他低头瞧了瞧昂首刚硬的命根,无比尴尬,不是他不想多跟童养媳姐姐耳鬓厮磨一番,只是她的杀伤力几乎属于对任何雄性都是秒杀的变态范畴,赵甲第根本不敢再调情下去,生怕一个欲火焚身就把冬草姐姐给霸王硬上弓了,到时候赵三金非让芳姐把他塞进麻袋抓回,吊起来打,他估计奶奶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无条件护着他。赵甲第谁都可以欺负,唯独不能欺负冬草姐,否则一定是众叛亲离的下场,这实在是太遭罪了,只能看不能吃,赵甲第觉得再这样下去他都能练就金刚不坏的境界了。   很久没有舒服地泡热水澡,在寝室都是很随意地冲冷水澡,惬意轻松的赵甲第闭上眼睛,哼着跑调的小曲,泛起一点困意。   半睡半醒。   当他睁开眼清醒过来,骇然发现冬草姐正一手特质肥皂一手毛巾地给他擦拭肩膀,一下把赵甲第惊得差点蹦出浴缸,身体僵硬地尴尬笑道:“冬草姐,我自己来吧。”   “八两也会害羞?”齐冬草半弯腰低着头,眼睛根本没敢往浴缸里瞟。   “我是怕万一没能抵挡住诱惑,就想要做圈圈叉叉的那种事,到时候我还不得被死命找机会折腾我的赵三金剥皮抽筋。”赵甲第苦笑道。外人嘴里的老佛爷明确宣布过赵家第二条圣旨,等八两毕业后立即迎娶齐冬草,但这之前两人不许有实质性的肌肤之亲。有这道圣旨压着,赵甲第身体成熟后的岁月里,也就没敢做过火的勾当,最多就是摸摸齐冬草的小手或者脸蛋,唯一一次酒后乱性,他曾胆大包天地把手伸进齐冬草外套,隔着内衣摸了一把她的胸部。这黄色至极的一摸让赵甲第怀念至今,仿佛到今天手上还留有余香。   对于这位十有八九要入洞房的童养媳姐姐,赵甲第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   似乎她是他的女人,可赵甲第却从没往女朋友、媳妇、老婆这个方向想过,就像长大后就没怎么把王半斤当一般姐姐看待。   收敛心神,赵甲第用大腿夹紧掩饰下面已经一个鲤鱼打挺立正稍息的雄壮老二,抬头望着给他清洗后背的冬草姐,头脑一热,就脱口而出道:“姐,今晚我就不回学校了。”   齐冬草俏脸一红,欲言又止。   赵甲第就自动当冬草姐默认了。 第35章 冷笑话   赵甲第小时候长得眉清目秀,相当的唇红齿白。赵家老佛爷热衷八五版《红楼梦》那会儿,总说小八两去演贾宝玉都可以,然后再让齐冬草和半斤去演林黛玉和薛宝钗,不过那时候半斤的确是大家闺秀,却没有一点金枝玉叶的觉悟,天天欺负赵甲第,哪有半点薛宝钗的温柔贤淑,她不是在把小八两压在床上打屁股,就是扒裤弹他鸡鸡,可以想象那种惨绝人寰的场景。庆幸的是齐冬草没有女大十八变,一直符合老佛爷的审美观,越来越水灵,不幸的就是赵八两同志却很不争气地十足江河日下,总被王半斤打击成吃老本走下坡路地长残了。   在成长过程中,就像虎子羡慕的那样,赵甲第儿童时代的“夜生活”不是在王半斤、齐冬草的床上就是在去她们小床的路上,那会儿赵甲第懦弱胆小,加上小小年纪就被“丧尽天良”的王半斤拉着看恐怖片,他更是胆小如鼠。王半斤热爱僵尸片,还学僵尸蹦跳,搞到最后总是赵甲第哭哭啼啼,然后那时候王半斤就阴谋得逞地眯着眼睛一脸小狐媚地温柔说:“八两啊,我有桃木剑和符咒,僵尸怕我,晚上你只要跟我睡,就可以辟邪。”赵甲第那会儿多傻的一个小屁孩,就跟树袋熊一样吊在王半斤身上。   事实的真相是王半斤自己跟赵甲第一样憎恶恐怖片,所以赵甲第到现在为止还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勾当。奇怪的是齐冬草从小就对恐怖片无爱也无惧,唯独怕刮风下雨打雷。每到雨天,赵甲第就几乎天天被老佛爷派遣到齐冬草房间睡地铺,不过齐冬草往往会在半夜让他钻被窝。小八两没什么坏心眼,最多就是抱一抱童养媳,小时候他喜欢捏齐冬草软软嫩嫩的耳垂,越轨的动作也就仅限于此,现在回想,赵甲第都想扇自己大嘴巴——简直是畜生不如!   “姐,晚上有啥活动?”赵甲第问道。如果是王半斤,他可以直接拉着她去恒隆,然后去上海纸醉金迷的夜场,甚至去买一袋衣服都可以开销不过四位数的七浦路淘东西,没心没肺的王半斤都会玩得很疯癫尽兴。“徐振宏想让我参加一个开在黄浦江一艘游轮上的慈善晚宴,我没答应。”   “小徐同志志向远大啊。”赵甲第笑道,一语双关。   齐冬草没展开这个话题,显然不想牵扯太多有关徐振宏的事情。徐振宏曾经是赵三金的司机,一做就做了七年,任劳任怨,心甘情愿当一头老黄牛。他眼睛毒,耳朵灵,嘴巴紧,从一个愣头青帅小伙迅速成长为一位气质六分神似赵三金的成熟男人。七年中赵三金三次暗示要他进集团中层锻炼,他都死活不肯,继续安心做他没出息的司机,几次赵家给他介绍家世姿色都不错的女孩,都黄了。三年前“良心不安”的赵三金将这名考察期长达七年的心腹硬塞进集团一家公司,空降上海。这家伙的商业风格几乎就是赵三金的翻版,外界传闻他跟浙江一些手脚极不干净的灰色人物称兄道弟。   赵三金早先进行艰难原始资本积累的阶段也干过不少见不得光的勾当,那时候的赵三金还没被称作将兔死狗烹做绝的赵太祖,倒是被称作赵阎王。他手上没什么案底,也没什么把柄落在谁手里,可一个需要心腹保镖陈世芳用身体去扛弹还不止一次的主,能干净到哪里去?在他困苦坎坷也是莽撞激进的岁月,王半斤的老娘无疑替赵三金提供了一把巨大的庇护伞,她家在北京的影响力虽然四代人一代不如一代,算是差不多日薄西山了,可那时候有野心敢拼搏的赵三金出现得恰到好处。赵三金的崛起给王家带来不小的实际收益,所以后来赵三金飞黄腾达后拍屁股走人,王家并没有怎么为难他,当然肯定也有怕赵三金哪根筋搭错了玩鱼死网破最终让家族伤筋动骨的顾虑。一个家族大了,没有实权了,随着老一辈枭雄躺进棺材,尤其欠缺一个能拍板的主心骨人物时,家族往往也就没了锐气。   总之,赵三金就这么有惊无险地掘到第一桶金,然后就再没有人能挡住这头独狼的前进步伐了。近十几年,赵三金韬光养晦许多,也许是年纪大了,不再动不动就拍桌瞪眼睛,或者在谈判桌上对中石油的大佬破口大骂,可以说徐振宏也是抓住了一个宝贵的机会,因为和赵三金一起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的心腹大将都被清洗出局。王厚德这批中期进入金海的巨头似乎在赵三金看来都欠缺一股草莽气息,书卷气太浓,反而是徐振宏这小脑袋挺灵光,也敢玩狠的,就留他在身边悉心培养。七年后他终于出师,赵三金把他扔进老狐狸、老人精扎堆的上海,也不插手,只是冷眼旁观,没料到这小子仅用了三年时间就凭借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魄力,加上一连串不太道德的手段,把上海大半个公司给吃了下来。赵三金这才确定放养成功,真正将实权交到他手上,与在苏沪浙一带根深蒂固的老何相互“照应”着。   “冬草,你觉得徐振宏这家伙咋样?”赵甲第看似漫不经心问道。金海有很多成精的老家伙,有大量的少壮派金领,偶尔几次在齐冬草身后见到电视会议的经过,那些个气质不俗的单身贵族胸有成竹地指点江山,他心里总有点解不开的疙瘩。别提徐振宏这类精英中的精英,谁都看得出来这些凤凰男比一般金领还要稀缺,都是穷人孩子熬过来的猛人,神经坚韧到一个境界,心智城府也是不俗。赵甲第总觉得挺悬乎,影视剧和三流言情小说里那种漂亮女主抛弃青梅竹马爱上凤凰男的桥段实在太泛滥了,他担心有一天齐冬草就被哪头不长眼的畜生给拐跑喽。   “不咋样啊。”齐冬草轻声道,陪赵甲第一起坐在沙发上。她安静翻阅一份资料,很难想象她这样一个七窍玲珑的女人信奉的座右铭竟是“勤能补拙,笨鸟先飞”。   “没觉得他特帅特聪明?”赵甲第躺下去,把头枕在齐冬草大腿上,睁大眼睛问道。   “没注意他样子。至于聪不聪明,路遥知马力,现在他那些成绩不能说明什么,商场上一时风生水起然后一蹶不振的‘聪明’人太多了。”齐冬草不以为然道。   “他要是听到你这些话,尤其是第一句,肯定要欲哭无泪。”赵甲第幸灾乐祸道,心情那叫一个舒畅。那家伙在赵家尤其是冬草面前做戏足足七年,加上后来三年辛苦打拼成绩斐然,竟然还没能让冬草记清模样,这也太黑色幽默了,是大大的冷笑话。   “我跟他又不熟,让他哭死好了。”齐冬草放下资料,弯腰帮赵甲第揉眉头,她那张雅致脸庞温柔似水。   “我知道你是安慰我才这么说的。”赵甲第笑道,眨了眨眼睛。   “八两,你知道我从不撒谎。”齐冬草柔声道。   “那晚上想不想一起滚大床,我们好像很多年没有在床上玩捉迷藏了?不许说谎。”赵甲第贼笑道。   齐冬草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那动人模样,太沉鱼落雁了。   赵甲第赶紧闭上眼睛,默念《静心咒》,生怕一个把持不住就做出天怒人怨的事情。 第36章 那一年,这一年   “晚饭去哪里吃?”赵甲第有点饿了,秀色可餐固然不错,但赵甲第想要饱暖思淫欲。对吃东西,跟王半斤他们在一起可以瞎来,路边大排档有肉、有烧烤、有几箱啤酒就能很欢乐,但跟冬草姐肯定不行,一方面是她有洁癖,再者她注重养生,赵甲第提议要吃几块钱的餐或者烧烤她也会去,可对她的身体影响太大,赵甲第没必要拿这个来证明冬草姐对他的百依百顺。   “长宁路上那家谭氏官府菜?”齐冬草轻声道。   “金碧辉煌整得跟皇宫一样,金灿灿晃眼的那家?还龙椅,打死我也不去,也就赵三金这种骚包喜欢谭氏官府,听说每次去上海都要去砸钱,又是佛跳墙又是鱼翅的,也不怕撑死。”赵甲第翻白眼道。   “就知道你不喜欢,那由我来带路?”齐冬草笑道。   “嗯,小点的私房菜就可以了,随你的胃口,反正我什么都吃。”赵甲第随意道。他这点很遂赵家老佛爷的口味,因为只有他能诚心实意地吃着她包的东北饺子还说好吃,而赵家其他成员像赵三金从来是象征性吃几个;王半斤直接吃一半吐一半光吃皮不吃馅;齐冬草好点,能不动声色地咽下,但要她昧着良心说好吃也难;更别提赵砚歌那兔崽子,见到奶奶的饺子就哭丧着脸,恨不得拔腿跑路。可见赵甲第的嘴巴并不刁钻,容易养活。   “喊上陈叔,一起去徽州福邸。”齐冬草笑道,放下资料就要去换衣服,给餐厅方面打了个语气比较公事化的电话。   “别换了,这身你穿着舒服我看着舒服,你换上职场上的那套,我怕自卑。”赵甲第实话实说。齐冬草其实也就比他大两岁半,就已经凭借实打实的成绩在金海集团赢得上至元老下至基层员工的认同,主要是前途无量,当真称得上前程似锦。   不像他,那点小理想和小野心都还在远方扮着鬼脸,八字都没一撇。   “行。”齐冬草依然不意外地顺从了,穿着一件简简单单印有江南古镇风情的水墨画T恤和牛仔裤、绣花鞋,戴着价值连城的传家宝翡翠镯,就这么跟着刚换上她买的衣服的赵甲第出门。   雄健魁梧的“芳姐”也摘掉墨镜,跟在这对赵家继承人的身后,没有拉开太远的距离。   一路上偶尔碰到一些有钱住进首席公馆的金领人士,都对齐冬草惊为天人,继而瞧向齐冬草身边的赵甲第的眼神有些诡异。到了他们这个年龄,城府和心智都没那么简单肤浅,不可能光想着什么鲜花插牛粪了,琢磨着八成是哪位低调的年轻公子哥,对陈世芳的存在也有一些玩味和忌惮。进了宾利,赵甲第笑问道:“芳姐,蝈蝈咋不来上海?”   “赵总让青牛去福建的福鼎办点事情。”陈世芳沉声道,安稳开车,对于芳姐这个狗屁昵称,他不认命也没办法,只能自动忽略。   “蝈蝈就是劳碌命,天天不是给赵三金堵枪眼就是背黑锅,要么就是借刀杀人,要不我给他找个大学妹,咋样?”赵甲第玩笑道。蝈蝈是郭青牛的绰号,赵三金他们这些金海实业的人都是小郭,小郭喊着,赵甲第就干脆喊蝈蝈了,谐音嘛。王半斤更过分,一见面就直接嚷“妞妞”。不过长一张娃娃脸的郭青牛不仅相貌跟虎背熊腰的陈世芳截然相反,性格也一样是极端,是一个顶级的乐天派,按理说他一个牛叉哄哄的金牌打手,加上还跟陈世芳不一样,赵三金给他不少灰色业务,名片上也是经理级别的家伙,一年下来本该赚不少钞票,可就是存不住。那种口袋里有一块钱也要忍不住花出去的猛人,见着人见人怕的赵佛爷也是左一口奶奶右一口奶奶地叫着,在赵家待着的时候不是跟赵甲第看片就是陪黄老头下棋,游手好闲得很。赵砚歌小时候就喜欢骑在他脖子上指挥他跑来跑去,然后就很不厚道地撒泡尿,蝈蝈也不生气。这种家伙竟然是能跟陈世芳玩单挑的好汉,到今天都让赵甲第觉得不可思议。   “不用,听赵总说他前段时间在横店影视城一个公司里养着的小明星身上一口气砸了两百多万,两人还没分,估计这趟福鼎跑下来的收入还得一分不剩。”陈世芳笑道,提起并肩作战很多年的郭青牛,他那张古井不波的脸上也有些笑意。   “草,怪不得我来上海上大学前找他要红包,他嬉皮笑脸说先欠着,敢情是这个龌龊原因。”赵甲第骂道。   陈世芳聚精会神开车,对于赵甲第,他素来很有好感,以前大年三十跟郭青牛一起和孤苦伶仃的黄大爷喝酒,无意间聊起赵家这一代,不喜欢夸人的老头喝着酒说了句:“虎父无犬子。”   徽州福邸听上去气派,其实在一个不起眼的巷弄里,左拐右转,就跟绕迷宫一样,如果不是齐冬草记忆力好,时刻提醒陈世芳,他肯定迷路。牌子很小,徽州福邸四个字也没气派,等进去后赵甲第惊觉这地方别有洞天,古典幽静,小桥流水,饭桌摆在一座亭里。这不像餐厅的餐厅似乎对齐冬草口味很熟悉,很快就把菜一样一样端上来,简单的山药也能做得口齿留香。陈世芳就跟他们一起吃了,因为他知道赵甲第这小家伙的脾气比赵总还犟。   陈世芳在跟着赵阎王打天下前就在江湖上闯荡着,跟赵阎王后见多了三教九流的人物,跟赵甲第年纪差不多或者稍大一些的年轻人城府深的不少,尤其是官家子弟,红三甚至红四代,为人处世滴水不漏,就是见着他一个做保镖的也能殷勤递烟拼酒,一些个附近的富二代们也有差不多风格的青年俊彦,不过总觉得少了点东西。至于那些只懂砸钱或者扯父辈旗帜狐假虎威的纨绔,就跟赵甲第差多了,所以跟这孩子一起吃饭,陈世芳不别扭,很自然,再者他一直把齐冬草当半个闺女看待,很是疼惜,要不然换作别人,他也不会离开赵三金身边来到上海。   “芳姐,我奶奶身体还好吧。”赵甲第问道。   “好着呢,老人家总说要等着抱曾孙,四代同堂。”陈世芳咬了一口红烧肉,心想肉的确香,跟寻常师傅做出来的就是不一样,是天壤之别。   “多吃点紫薯饭,我特地让徽州福邸给你做的。”齐冬草又给赵甲第盛了一碗米饭。   一顿饭吃得温馨惬意,赵甲第心想有钱有势就是不一样。离开的时候白白胖胖的老板跟齐冬草要了一个赵甲第的电话号码,就没有再多话。   “这地方是一个女人办的,不对外开放,只招待熟人。”走出徽州福邸,齐冬草解释道。   “那一定是巾帼英雄。”赵甲第打趣道。   “听爸说,是一条竹叶青。”齐冬草上车后轻声道。   “没明白,这里头还有故事?”赵甲第好奇道。   “我也不知道内幕,以前陪爸来这里吃过两次,都没见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板娘。”齐冬草笑道。   回了首席公馆,已经是晚上九点钟,赵甲第在地上做俯卧撑,齐冬草在台灯下看资料。床就一张,就算有两张三张,赵甲第也一样要和她睡一张,两个人已经很多年没一起躺床上聊天说话了。记忆中,打雷下雨的时候,冬草姐就缩在被窝里。赵甲第小时候胆也小,其实也怕得屁滚尿流,不过见冬草姐那模样,他也就壮着胆子装好汉,两个孩子搂着互相取暖地躲在厚厚的棉被底下,说着心里话。最后一次躲被窝,那一年,赵甲第七岁,齐冬草九岁。   齐冬草的作息时间一般是早上六点钟起床,如果是夏天就午睡四十分钟,晚上是十点睡觉。按照她的习惯,夏天讲究“温补”,一般独处情况下她都不会开空调,尤其是喝冷水、冷饮和辛辣食物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毒药,还有雷打不动的早晚两次泡澡。到了十点钟,赵甲第关掉电视跳上床,齐冬草也换上棉质睡衣,躺在赵甲第身边,盖上被子,不敢动弹。   “冬草姐,你有理想吗?”赵甲第没有猴急地要跟齐冬草温存调情,而是一本正经问了个很大的问题。   “有啊。”齐冬草很快就放松下来。   “让我猜猜看,是要做金海集团的首席运营官?”赵甲第瞎猜。   “不是。”齐冬草轻轻摇头。   “自己创建一个商业帝国,做商场的武则天?”赵甲第继续猜测,侧身望着他的冬草姐。因为从小齐冬草就很好学,对经济金融这一块特别敏感,跟不求上进的王半斤形成鲜明对比。事实上王半斤考进帝国理工学的也是跟商业八竿子打不着的专业,齐冬草却是很早就被赵三金安排坐在董事局会议的角落上旁听。   “那只能算目标,不是理想哦。”齐冬草笑道,也侧过身,在黑暗中凝视着仿佛一夜之间就突然长大了的小八两。   “那我就真不知道了。”赵甲第为难道。   “不告诉你,这是我的秘密。”齐冬草温柔笑道。   “连我也不告诉?”赵甲第张牙舞爪。   “不告诉。”齐冬草点头道。   赵甲第挠她痒,挠她的胳肢窝和小蛮腰,齐冬草倔强笑嚷着就不告诉,两个人嬉笑打闹地纠缠在一起,重温当年的稚嫩时光。   “那八两的理想是什么?”齐冬草投降了,窝在赵甲第温暖怀里,安静得像只小猫咪。   “我啊,远大得很。”赵甲第嘿嘿笑道,“打倒赵三金。”   “说正经的。”齐冬草轻轻柔柔捶了一下赵甲第胸口。   “看情况吧,毕业后想自己做资本运作,总之逃不开金融这一块,以前想做私募,现在想想还是算了,怕赵三金心脏吃不消,自己也没那个人脉和阅历。估摸着多半还得寄人篱下,给赵三金打工,要是到时候赵三金开窍了,我就给他搞上市,弄个首富当当,反正他现在挣的钱都算干净,不怕曝光。如果王半斤真想自己做私人的奢侈品牌,我就给她打杂好了,反正她有个好家庭,不怕烧钱,我顺便看着她,让她别疯玩。”赵甲第感慨道。   听到王半斤,齐冬草一般都会沉默,今天也不例外。   “冬草姐,我求你一个事。”赵甲第突然降低嗓音,几乎咬着齐冬草耳朵呢喃。   齐冬草躲了一下,又迎上去,脸颊红润,颤声道:“你说。”   “我能摸一下那里吗?我看它们长大了。”赵甲第坏坏道。   “哪里?”齐冬草身体微微颤抖。她的身体很敏感,因为有洁癖,跟人握手都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障碍,唯独对赵甲第没有抵触。   “真要我说?”赵甲第咬着她精致粉嫩的小耳垂。   “嗯。”齐冬草颤抖得厉害了。   “奶子。”赵甲第这个就应该挨千刀万剐的畜生说出一个单独来看并不太淫秽,但在特定语境环境下就显得格外黄色的词汇。   齐冬草沉默着喘息,近乎在娇喘。   以她的薄脸皮肯定是再也不会说话了。   所以赵甲第就轻轻撩起睡衣,向上攀升,一寸一寸,直到握住那只刚好填满手心的乳鸽。   “不要动。”齐冬草带着哭腔道,她的心理和身体都已经到了承受极限。   “好。”赵甲第的手心已经渗出汗水,不敢再动,细细感受那份奇迹般的暖玉滑腻。   他头脑一阵空白,只觉得理想啊、野心啊、人生啊什么的,比起手里这个,都无足轻重了。   这一年,赵甲第十九岁,齐冬草二十一岁。 第37章 神仙打架   那一晚,赵甲第很憨厚地没有越过雷池,就像小时候那样摸着齐冬草的耳垂沉沉睡去,原本在十一点钟一定会入睡的齐冬草反而很晚才合上眼睛。清晨醒来,她要立即赶往杭州签合同,一来不想被徐振宏骚扰,二来那份合同确实急着要签署。赵甲第本来想赖床,多摸一下齐冬草仿佛羊脂玉雕琢而成的耳朵,现在只能作罢。退房后,赵甲第自己打车回学校,狠狠亲了一口童养媳姐姐,还很用力地在她脸蛋上抹了点口水。齐冬草坐进车后没立即擦拭口水,直到宾利轿车启动,与站在首席公馆门口的赵甲第拉开距离,她都在透过车窗凝望那个身影。   陈世芳轻轻一笑,他进入赵家的时候不理解为什么正房的儿子被老板扔在外面,偏房“小妾”的孩子反而留在家里无法无天、作威作福,后来听黄大爷说这个绰号八两的孩子小时候胆小,爱哭闹,陈世芳就觉得这家伙悬,估计照此情形发展下去就算有老佛爷撑腰也不一定争得过那个赵砚歌,毕竟这个孩子再不争气也还有个能吹枕边风的娘。   陈世芳被赵阎王招揽进入赵家见到齐冬草,这女孩就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大概才十四岁,真跟林黛玉一样,身子不好,柔柔弱弱,但如黄大爷所说“林黛玉的皮囊,却有薛宝钗的风骨”。她很要强,受了委屈从不哭,也不闹,没什么爱好,只是替“不争气”的小老公赵八两收藏蝴蝶刀。一间陈列室里大概有两百多把刀,其中一柄“金粉黑蝴蝶”,华丽炫目;一柄古朴的“蓝摩佛”,连他和郭青牛都是见一次吞一次口水。尤其是后者,精通此道的郭青牛有机会耍过几回,确实犀利。陈世芳每次见到像亲闺女一样的齐冬草温柔擦拭那些冰冷兵器时,就有种荒谬的错觉。   “芳叔,这次去杭州顺便见一下那个女人,这也是爸的意思。”齐冬草打开笔记本,处理一些可以在网上解决的集团事务。   “那个女人”,即是让郭青牛砸大钱包养的金丝雀。赵三金前些年玩票性质地搞了一家娱乐公司,挖掘了一大批北漂女孩,除了偶尔在一些只开镜不杀青的低成本影视中上镜,都像被养着一样。在杭州横店影视城这样的地方都有分部和办公楼,其实公司不大,注册资本对于金海来说就是九牛一毛,不过却连齐冬草甚至“金佛”王厚德都没有相关合伙人信息的阅读权限,有猫腻是显而易见的事情。齐冬草对此类暗箱操作并不好奇,也猜不透爸让她去“敲打”那只金丝雀的意图,不过就当顺便去横店旅游一次,何况文艺片女王陈皇妃恰好近期也有重头戏在横店。   “没问题。”陈世芳点头道。   “蝈蝈在福鼎那边没问题吧?”齐冬草担忧道。郭青牛跟陈世芳不一样,他就喜欢别人喊他昵称,喜欢齐冬草喊他蝈蝈,也喜欢王半斤喊他妞妞,这个总是一脸阳光扮可爱的中年光头大叔总是特立独行。本来赵三金一直不插手下属的情感生活,不过貌似这次郭青牛挑中的女人身份比较敏感,牵扯出复杂的三角关系,确实,一般拜金女孩也不敢第一次逛杭州大厦就张口要三十多万的卡地亚钻戒。当晚郭青牛就跟她弄了一部保时捷,直接飙车去龙井路那边开了敞篷玩露天野战,结果被那女人原先的姘头带一帮人堵住。郭青牛是谁啊,他提上裤裆跳出车,直接把两辆车七八号人全部撂翻,彻底结下了这梁子,这才惊动了赵三金。   “没问题,青牛私生活乌烟瘴气,办正经事很靠谱。我估计老板的意思是在他从福建回浙江前,让你先把事情解决了,你跟一般人不一样,也算卖那个浙江佬一个天大面子。”陈世芳笑道。   “我能有什么不一样的,只求那条地头蛇别欺人太甚。”齐冬草盯着电脑屏幕平静道。   “不会的,老板肯定已经关照过徐振宏,姓徐的这两年在江浙沪一带风生水起,这点事情我估计等我们到杭州前就没什么事了。”陈世芳轻声道,他知道齐冬草不怎么喜欢这个赵家司机出身的男人,也就不多说。小徐在外面口碑顶多是毁誉参半,不过在赵家内部和金海集团一向不错,在赵家做司机那小十年里,称得上尽心尽职到了极点,对每一个赵家人也都能出十分力绝不出九分力,哪怕是赵家佣人出了麻烦,也大多是他第一时间主动去解决,事后也绝不邀功,不透露半点口风,恐怕连当事人都不清楚。有志者事竟成这句话用在徐振宏身上肯定贴切。赵砚歌就喜欢这个小徐司机,因为徐振宏打架狠啊,还跟一些社会上混得好的大叔关系很铁,所以这兔崽子在学校就喜欢拿徐振宏显摆。   齐冬草对此事没有反应。   “小赵这两年变化很大。”陈世芳很明智地换了一个话题。   “高了,帅了,稳重了。”齐冬草笑道。果然只有这类话题能让她感兴趣。   陈世芳无语,高了、稳重了不假,可帅了就不敢苟同,他真没看出这个三天两头喊他芳姐的家伙哪里帅了。   “八两有喜欢的女孩了。”齐冬草平静道。   陈世芳没说话,是不敢说什么。   “只要他自己别受伤就好,我其实对他三妻四妾没什么意见,就怕某个在英国的家伙心里不平衡。”齐冬草微笑道。   陈世芳头疼了。   在赵家,齐冬草和王半斤的“神仙打架”是出了名的绵里藏针、惊心动魄,他虽然站在齐冬草这边多一点,但这个级别的较量,不是他这种人能多嘴多事的。   司徒坚强的期中成绩单出来了,果然如赵甲第所说一个万年倒数第二的家伙想进步比退步要轻松太多,班里排名向上跳跃了七名,年级排名提高了将近五十名。司徒坚强老爹有过明确言论,年级排名提高一名就奖励一千块钱,这一下就差不多五万块真金白银。蔡姨也许是觉得打在卡上不够直观,特地让人取了五万块现金放在茶几上,让司徒坚强拿去,而身为家教老师的赵甲第可以得到额外一成的提成,就是五千块。赵甲第没矫情,直接塞进口袋,心想该拿的不拿,造孽啊。   “甲第,事先说清楚,期末考试就以司徒坚强现在的成绩基准来算薪酬,不过困难上去,奖励也必须跟上,到时候你可以拿三成。等明年高三第一个学期你可以拿一半,第二个学期就是和小强一样的奖励,有意见吗?”蔡姨柔声道。司徒坚强已经拿着奖金欢天喜地去书房,谋划着怎么跟死党潇洒走一回,还很义气地抽出一张让对着电脑玩俄罗斯方块的小果儿拿去玩。   “没有。”赵甲第摇头道,跟明白人说明白话,当然没意见。   “问一下,甲第,你出来做家教的目的是什么?”蔡姨微笑道。她在家里基本上都会煮一壶茶,大多是普洱,偶尔是雨前龙井。她轻轻递给赵甲第一杯。   “赚钱啊,总不可能是体验生活吧。要是吃饱了撑着想体验生活,我就去夜店做保安之类的,那里美女多,赏心悦目,还不耽误上课。”赵甲第笑道,喝了一口茶,心想大美女泡出来的茶就是沁人心脾。   “说实话,你真不太像需要赚零花钱的学生。”蔡姨斜瞥了一眼赵甲第。   放屁。   赵甲第差点脱口而出,赶紧咽回肚子里,总觉得今天这位蔡姨眼神有妖气,猜不透。他一本正经道:“蔡姨,我很早就没向家里要钱了,这大学学费还是我自己挣的啊。我坦白了吧,我根本就不是现在社会上说的那种富二代,我小时候晕车,现在驾照都没,就别想早上开一辆宝马晚上开一辆奔驰,凌晨开一辆法拉利了,我的银行储蓄交了学费后就只有三千块不到,身上这套衣服还是刚才家里送的,也不贵的,要不是今天来见蔡姨,还不舍得穿。”   “胆不小嘛,坐了一回玛莎拉蒂,就敢调戏蔡姨啦?”蔡姨笑道,脸上没什么异样表情。   “蔡姨,你觉得我像油腔滑调的人吗?”赵甲第喝着茶苦笑道。不知为何,跟这个女人在一起,他觉得还是说实话比较轻松,戴着面具不光太累,说不定还早被看穿了。   “跟家里闹僵了?”蔡姨轻声问道,似乎有点好奇。   “差不多。”赵甲第低头喝茶。   “不说这个,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蔡姨平淡道,“小强性子浮躁,别让他进一步退两步。你既然说是为了赚钱,那就多赚点,反正这个钱是小强他父亲出,我不心疼。”   赵甲第眼神古怪。   “滚。”蔡姨笑骂道,下了逐客令。   她显然已经知道赵甲第眼神里的意味,这小孩在猜测她是不是跟司徒坚强父亲有“暧昧”。   赵甲第屁滚尿流地躲进书房。 第38章 女神控   处久了,赵甲第发现这只小强只是欠缺一个好好学习的借口,在他那个并不成熟却喜欢表现得很老到的圈子里,一个成绩垫底的家伙有一天说要改邪归正捧书本天天向上,就跟叛离群众一样遭人鄙视。其实司徒坚强随着年龄的增长后,逐渐发现了父辈们视线中的怒其不争,他想努力,却找不到台阶下,也没一鸣惊人的信心,担心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所幸赵甲第成了他的贵人,这次期中考成绩一出来,他有事没事就跟狐朋狗友吹嘘自己找到一个牛掰的大猛将,把赵甲第夸得跟江南之首似的,说这位武力值和智力值都是满分的大侠,连蔡姨都瞧着顺眼。那些小屁孩不知为何都跟赵甲第一个德行,对观音一样的蔡姨打心眼里敬畏。   一听小强这么卖命推销,一群估计已经闲得蛋疼的家伙就好奇得嗷嗷叫,几棵小白菜也是双眼冒星星,毕竟心高气傲的小强从幼儿园起就没佩服过同龄人,所以就借口某某生日聚会拉赵甲第一起闹腾闹腾。   司徒坚强一说出口,赵甲第就立即拒绝,说没空,晚上还得回去做功课。这话半真半假,童养媳姐姐离开上海前交给他一份大概名称是《低碳经济投资版图》的私人性质研究书,据说是赵三金花了不少银子从某智囊机构买来的花哨玩意,附带一系列类似国家能源局《海上风电开发建设管理暂行办法》的文件,对于这些很宏观的大玩具,赵甲第兴趣不大,纯粹当消遣阅读,他喜欢的是微观层面的操作,就像高中时代玩短线,不求赚钱,只是单纯为了培养嗅觉和敏锐性。   “赵哥,我们又不嗑药也不飙车,就是一起找个没大人管的地方喝酒打屁,不做坏事,纯洁得很。”司徒坚强不死心,继续怂恿赵甲第。   “我酒精过敏,也不喜欢坐车,跟陌生人也没话说,加上跟你们有代沟,去了只会冷场。”赵甲第摇头道。   “那我们去K歌?”司徒坚强侥幸道。   “刚去过。”赵甲第毫不留情道。   “有美女!”司徒坚强嚷道。   “不去。”赵甲第把一周学习计划制定完毕。他这个星期到此为止,圆满完成任务,不想节外生枝。在弄清楚这个学生家庭背景尤其是蔡姨底细之前,赵甲第坚持兢兢业业做事、本本分分做人的原则,不刻意拉拢司徒坚强,也不故意讨好蔡姨。   “很多,全是单身!年轻,水灵,开放,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司徒坚强倔强道。   “无图无真相。”赵甲第玩笑道。   司徒坚强马上打开电脑,点开一些美眉空间。这些美眉姿色确实都不错,咪咪很大,小腿很细,脸蛋很妖,空间照片不是挎着名牌包,就是开着高档跑车,要么就是在富丽堂皇的五星级酒店或者奢侈品专柜自拍,偶尔有一些疑似百合的双黑丝美腿亲昵照,还是让赵甲第有些心动。唐山富有归富有,美女也不少,可那里的女孩比起上海这座国际都市的美眉,欠缺了点独特的气质。司徒坚强一看有戏,就有板有眼地说:“赵哥啊这个谁谁对你有意思,那个谁谁对你有想法……”就跟拉皮条一样,还不忘加上一句,“赵哥,这些孩子都媚而不骚,货真价实的良家闺女,私生活上不放荡的,太浪的都给我拉黑名单了。我以我游侠的金字招牌做担保,这些都是家境和底子不错的美眉。”   看到蔡姨端着水果盘走进来,司徒坚强一下噤若寒蝉,赵甲第也有点尴尬。她笑道:“一张一弛,不是坏事,小强,只要不飙车不闹事,我就替你父亲答应下来。甲第,你也可以一起去,不是说不去一下黄浦江或者爬一下明珠塔就不能算来过上海吗?你多走走多看看吧。”   赵甲第点点头,心里没有料到蔡姨如此开明,不过继而联想到她对小强的看似放纵其实强硬无比的态度,也就释然。这恐怕也是蔡姨不遭人讨厌的原因,她一直是个很好说话的漂亮女人,就像那次亲自开车送他回杨浦。   然后赵甲第说了一句让司徒坚强佩服得五体投地的话:“我们要去K歌,蔡姨要一起去吗?”   放下果盘的蔡姨明显愣了一下,轻轻瞪大眼睛,不知道该称作恼羞还是妩媚地抛了个眼神给赵甲第:“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应该啊,即使看过黄浦江爬过明珠塔,也有可能是当时脚步太快,现在回头再仔细看一遍走一遍应该挺不错。”赵甲第一脸真诚道。   司徒坚强对这类打机锋一向头疼,只觉得赵哥太跋扈了,连蔡姨都敢“教训”。   “我去了你们还玩什么,现在是五年一代沟,我跟你们已经有很多道代沟了。”蔡姨微笑道,脸色恢复平静。   “跟我唱《纤夫的爱》好了,那个我拿手。我就会唱老歌,要是我一个人去,就真被孤立了,拉上蔡姨,才有些底气。”赵甲第不知死活道。   “我晚上有点私事。”蔡姨笑道。   “推掉好了。”赵甲第不以为然道。   司徒坚强差点崩溃,心想就连他那个老爹见到蔡姨,也没这勇气啊,不也跟一般男人一样像老鼠见到猫。   确切来说,像丛林里皮糙肉厚横冲直撞的野猪见着母老虎,也要礼让三分,敬畏三分,惊艳三分,还有一分错综复杂的成年人心思。   司徒坚强一直雾里看花般看不清那个世界,一直不懂蔡枪和老爹们的江湖。   “那你们先去,我随后到。”蔡姨点头,走出书房。   司徒坚强彻底崩溃了。   赵甲第坐司徒坚强的车先离开小区,一路上这个孩子都在喃喃自语,处于半癫狂状态。   赵甲第不忍心,就道破天机:“我没什么复杂想法,就只是实话实说,估计蔡姨也没什么复杂想法,事情就这么简单,就跟你做理科题目一样,越是大篇幅描述的东西,一定是轻松解决掉的。我以前遇上实在没把握的难题,就跟着感觉走,总能够瞎猫撞到死耗子。”   “没听明白。”司徒坚强弱弱道。   “总之别把简单问题复杂化,聪明孩子就要做减法,大智慧的孩子甚至会做除法。”赵甲第笑道。   “这个道理我知道,不过做起来不简单吧?”司徒坚强为难道。   “当然不简单,否则那么多股评家啊财经智囊啊早去埋头赚大钱了,还废那么多口水干什么,不累啊?”赵甲第点燃一根烟,坐在副驾驶席上。司徒坚强这部车是对他来说不伦不类的大众辉腾,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家伙开一辆老气横秋的辉腾,赵甲第真不知道小强他爹是什么意思。   “蔡姨真会来吗?”司徒坚强好奇道。   “不知道。”赵甲第老实道。   “你真是萝莉控?”司徒坚强脸色诡异道。   “我是啊。”赵甲第耿直道,“我不仅是萝莉控,还是御姐控、制服控、空姐控、美腿控、黑丝控,还有大爱的女神控。”   “你要对蔡姨下手?”司徒坚强一脸骇然,幸好手没抖,开车还算稳妥。   “没。”赵甲第笑道,神情可憨厚了:“我习惯被女神逆控。” 第39章 不简单   司徒坚强的圈子还是超出了赵甲第的预期,本来以为他的朋友也就是上海市三线富家子弟的范畴,父母有点小钱和小权,他们开三四十万左右买来再花相应钞票去改装的中档车,白天睡觉,晚上做夜猫串吧喝酒,不会太闷骚,但是太惊世骇俗的事情也做不出,出了小事花点钱费点力气都可以摆平。   可当司徒坚强开车和三个顺路的朋友在一个岔口汇合,赵甲第就知道自己错了,而且挺离谱。三辆车,一辆兰博基尼,一辆法拉利,最差的也是保时捷,虽说这三辆车在赵三金眼中就是三坨趴着的牛蛙,可毕竟这些牛蛙可都是需要用一麻袋的钱才能买回家。见到司徒坚强和赵甲第后,几个打扮只是比在校高中生略微时尚一点的纨绔很礼貌地拉下车窗朝赵甲第打招呼,喊了声赵哥,没什么不可一世的跋扈气焰,起码都过了目空一切的年纪而到了懂得做表面文章的境界。   保时捷带路,这支车队即便在好车多如狗的上海,也依然显得有些刺眼,估计一路上没少遭人白眼和揣测。司徒坚强见赵甲第有点好奇,就解释道:“开兰博基尼的叫小知,绰号知了,他爸是温州人,现在听说忙着在沿海某个地方造船,家里挺有钱的,跟我高中时认识,关系一般,我觉得这人太小气,不怎么喜欢鸟他,感觉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开法拉利的那家伙挺牛的,天天给富婆做小白脸,抽空了还能给有钱小妞做正规男朋友,都是多线操作,自称一夜八次金枪不倒无敌小郎君,名字叫王国,那辆法拉利就是一个女人送他的,我们严刑逼供他都没招是谁送的。这孩子别看是一棵花心大萝卜,但人很好,我敢打赌,要是我没钱跟他借,他就是只有那辆法拉利了也会把车卖掉借给我钱,所以我一般有好事都喊上他。那个开保时捷的,你得注意下,笑面虎,对我们这批朋友还好,对一般人狠毒得很,地道的阴险小人,他是北方人,听说爷爷在公安系统是大人物,反正他有个远亲的伯伯在上海市委很吃得开,蔡枪都时不时去登门拜访,还提醒我别惹这家伙,不过基本上来说这个北方佬还可以,没啥大缺点,就是骨子里傲了点,以后等我们毕业踏上社会了,估计也就是跟他做做生意买卖,再做朋友,不可能。都说我们上海人精明,怎么我认识的北方朋友一个比一个精明,表面上倒是大方大度得相当客客气气,赵哥,这是不是你所说的智慧大于聪明、大于精明的理论?”   “你情商是你智商的两倍。”赵甲第笑道,印象中司徒坚强说起人情世故的时候都会格外老成,估计是跟他那个还没露面的老爹以及蔡姨耳濡目染久了。   “等一下还有大概五六个人,里面起码有四个美眉,两个已经给你看过空间了,估计她们化妆得要一会儿,女人就是麻烦。”司徒坚强叼着一根软中华道。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穷孩子在为一顿学校午餐是不是可以多花几块钱加一份肉而纠结的时候,富孩子已经开着好车,半抽半扔大中华、黄鹤楼了,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生活从没有堵死凤凰男们向上攀升的路径,虽然很窄,就跟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样,但总有一批出身草莽的孩子能够为自己的子孙打下一片大大的江山,像司徒坚强的父亲,像赵甲第的无良老爹,都是如此。   枭雄虎人大多出自屠狗辈。   所谓K歌,原来并不是去KTV,而是在一个豪华别墅区里一栋价格起码八位数的大别墅里,一个被违规开辟成娱乐厅的地下室里进行。别墅大院里停满的车几乎将一线车的奢侈品一网打尽,在门口接人的两女一男年纪比司徒坚强稍大一些,二十岁出头,一对恩恩爱爱、甜甜蜜蜜的情侣模样,男人穿着打扮比较普通,是运动装,女孩倒是潮流许多,耳环、手镯、项链,全是名牌,不过装扮后并不显得庸俗,估计没少花心思。他们见到赵甲第后显然有些失望,倒是他们身边的一棵小白菜见到赵甲第后小脸蛋神采奕奕、光彩夺目。这闺女看着比较娇小玲珑,其实也有一米六五的个子,一看就是没心没肺的孩子,而且又是赵甲第深恶痛绝的小烟熏妆,一头淡黄小卷发,戴着一个大号的耳环,涂着猩红色的妖艳指甲油,拖着一双木头凉拖,整个人不伦不类,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观众们“我不是良家少女”。她歪着脑袋偷偷打量赵甲第,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   司徒坚强见到这妞,笑容都牵强了,身后三个一起来别墅的家伙也一样不太自然,似乎都有点忌惮这个看上去很容易被棒棒糖勾引去看金鱼的黄毛丫头。   接下来就是一番客套的介绍和自我介绍,那位能让小强也没脾气的非主流小白菜绰号小青虫,见到赵甲第后一脸乖乖女的害羞腼腆,把王国、知了这群知道她底细的家伙给雷得里焦外嫩。司徒坚强冒死给赵甲第发了一条短信:她是妖精。   除了这只小青虫让赵甲第琢磨不透,还有个明显比小强和保时捷男都有发言权的青年让他刮目相看,是个身高将近一百八十公分的健壮家伙。他对赵甲第没什么好感。身边两位神往赵八两同学已久的美眉睁大眼睛,观察这位圈里貌不惊人的人,试图挖掘出一点东西,就在她们发现无果准备遗憾叹气的时候,赵甲第接到一个电话,挂掉后说道:“小强,蔡姨已经出门,要你给具体地址。”   “蔡姨?”强壮青年一脸疑惑道。他叫李朝新,是这栋别墅的主人。   “是赵哥的主意,不关我的事情。他说让蔡姨推掉晚上的私事来K歌,然后蔡姨就真来了。”司徒坚强指了指赵甲第,把功劳和罪孽都推到他身上。   下马威,赤裸裸的下马威。   “我回家睡觉啦,你们继续。”小青虫摇晃着小屁股直接闪人,似乎很怕蔡姨。   剩余的年轻男女也都如临大敌,战战兢兢,尤其是起初还挺有优越感的李朝新,一脸惶恐,那些小白菜们更是哭丧着一张张精致小脸。   “哥们,你果然牛。”王国朝赵甲第竖起大拇指。   “佩服。”保时捷男也是一脸服气地道。   “咋办?”李朝新一脸心如死灰的悲恸。   “赶紧换场地,那样死也死得好看点,要不然在这肯定死无全尸。”知了灵光一闪。   “有道理,去市区,随便找一家,正规一点,中档一点的,别他妈有公主之类的妖孽。小强你给蔡姨消息,我们速速赶去搞定。”李朝新发号施令。   豪华车队浩浩荡荡驶出别墅,两个今天来就是为了一睹赵甲第相貌的单身美眉坐进司徒坚强的大众迈腾。小强也厚道,直接让赵甲第坐后排,然后像夹心饼一样被两个火辣大胆的美眉夹在中间。   “蔡姨有这么可怕吗?”赵甲第实在扛不住两个美眉笑嘻嘻地盘问,赶紧转移了话题。   “你问她们。”司徒坚强笑道。   “蔡姨很温柔,很漂亮,很有教养。”一美眉拍马屁道,仿佛蔡姨就坐在她身边似的。   “就是,蔡姨是咱们上海最有气质的大美女。”另外一个美眉也不落后。   “你们。”赵甲第彻底无语。   “还是我说吧,她们是不会多嘴的。”司徒坚强笑道,叼上一根烟,“两年前我刚搬进蔡姨那个小区,有一次集体活动,我怕小果儿一个人在家里无聊,就抱着她一起去李朝新家玩,然后蔡姨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赶过去,不凑巧小果儿被青虫一个姐妹惹哭。我呢,还算好,被蔡姨一脚踹飞,那个傲气的千金小姐运气就不咋地了,嘴巴不干不净地骂蔡姨,蔡姨就一巴掌打得她整个人在空中翻了一圈,掉在地上的时候牙齿少了两颗,哭都哭不出来。那被打的孩子估计挺有背景,加上是青虫的闺蜜,就陆陆续续喊了好几批人,只带了两个手下的蔡姨也不喊人帮忙,就抱着小果儿哄她睡觉,来一批人她两个手下解决一批,跟砍瓜切菜一样。那条青虫有很硬的军方背景,后来叫了一辆挂南京军区车牌的越野车,车上下来三个人都没穿军装,我们都以为这事情就这么解决了,没想到蔡姨一个人就把他们打成半残废。当时我们都不在场,没亲眼看到是怎么回事,反正据说是蔡姨亲自动手的,这种事情还能咋样,私了呗,反正小青虫从那天起就很怕蔡姨,我们都怕,我跟蔡姨处了两年多,也就知道她是做外贸生意的,其余的都不清楚。那天李朝新的爸也赶到现场了,但他屁都不敢放一个,事后就只顾着擦汗给蔡姨道歉了。”   “蔡姨这么不简单啊。”赵甲第恍然大悟,心想怪不得她有那气场,记忆中与陈世芳和郭青牛发飙的时候差不多嘛。 第40章 英雄救美   “简单能让我爸喊她蔡姐吗?”司徒坚强撇撇嘴轻声道。在上海,能让他老爹毕恭毕敬低头弯腰的家伙,还真不算多。   挑了一家中档KTV,一群人中规中矩地唱歌聊天,安静等待蔡姨的“大驾光临”。   众人一致推选出始作俑者的赵甲第出去“接驾”。   蔡姨穿着一身休闲得体的简单装扮,这是一个貌似永远不会撒娇或者矫情的强大女人。   “听说我的八卦了吧?”蔡姨在门口见到赵甲第后就笑道。   “没啊,光听他们说蔡姨怎么漂亮气质了。”赵甲第阳光笑道。   “都是聪明孩子,比你识时务。”蔡姨意味深长道。   “蔡姨,等下你唱啥歌?”赵甲第傻乎乎道。   “再说。”蔡姨似乎有点头疼。   她一走进包厢,赵甲第看到众人身体都是一抖,场面太逗了。   包厢已经空出一大段空余位置,蔡姨就径直坐下,赵甲第屁颠屁颠跑去点歌,气氛僵硬到冰点。蔡姨不以为意,司徒坚强也不知道如何活跃氛围,反正估计赵甲第要独角戏很久。这不知死活的家伙点的第一首就是俗不可耐的《纤夫的爱》,蔡姨嘴角微微勾起,李朝新一伙人全部傻眼,然后是许巍的《故乡》,这歌倒是终于有那么点意思。他一口气连唱了七八首老歌,连司徒坚强都觉得赵哥今天挺傻的。   然后赵甲第点了他们很多人都没听过的《生命中的精灵》,赵甲第拉上蔡姨,说一起唱,蔡姨犹豫了一下竟然答应了。   “关于爱情的路啊我们都曾经走过;关于爱情的歌啊,我们已听得太多;关于我们的事啊,他们统统都猜错……”   赵甲第唱得很投入,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总喜欢做一些很自我的傻事,然后就彻底不顾及别人的眼光了。   蔡姨唱完后被赵甲第劝着喝了点酒,两颊一下就变得红彤彤,她应该是不喝酒的女人。   有赵甲第蹩脚的暖场,李朝新那帮人终于在司徒坚强的带领下进入状态。蔡姨中途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见到蹲在外头抽烟的赵甲第,拍了拍他的脸蛋,笑道:“怎么,还怕我出事?”   “是我把蔡姨喊出来的,当然要对蔡姨负责。”赵甲第笑道。   “无事献殷勤。”蔡姨轻声道。   赵甲第不承认也不否认。   一路上都是聚集在蔡姨身上的各种人的惊艳视线。   拐角处晃出一个醉醺醺的壮汉,赵甲第绕开,那家伙就有意无意撞向蔡姨,估计是借着酒劲揩油。   蔡姨眼神一冷,赵甲第却已经在第一时间拉住壮汉身体。那家伙不死心,想靠着一股蛮劲贴近蔡姨,赵甲第也就不客气地一扯,将他整个人扯得后退两步,突然眼角余光瞥见过道里黑压压一大票人冲杀过来,心知不妙的赵甲第一个干脆利落的膝撞将十有八九有备而来的壮汉给轰趴下,然后冲向蔡姨,拉起她的手就开始跑步,嚷道:“有人堵我们。”   蔡姨愣了一下,就跟着他跑,脸上没什么惊讶慌张。   她脚上还踩着高跟鞋,跑着的时候很诱人,可惜赵甲第没心情也没时间去欣赏,他在想是谁兴师动众地针对他们,是蔡姨的仇家,还是赵三金的死对头?都有可能,而且可能性还不小。作为一名被绑架过而且还跟绑匪斗智斗勇过的牲口,他知道现实生活比大多数都市影视都要荒谬危险。如果是赵三金的敌人神通广大地找到上海来,殃及池鱼,让蔡姨受到伤害,赵甲第良心上肯定得愧疚一辈子。小强有关蔡姨的描述,赵甲第将信将疑,一个女人再生猛,也不至于变态到可以单挑干掉三名训练有素的军人,多半是以讹传讹的渲染效果,当不得真。   赵甲第拉着蔡姨狂奔,他对保安不抱任何期望,身为悲观主义者,他已经做好坏的打算,那就是保安与那帮人狼狈为奸串通一气,所以他现在的唯一希望就是冲出KTV,跑到街上,在那里身后的家伙总不太敢乱来,只要别掏枪,哪怕是玩刀,赵甲第自认还能扛住几个人给蔡姨拖延点时间。   “等下出KTV了,我帮你在门口堵一会,你开车逃,别管我,如果有人在你车那边堵你,就回来跟我会合。”赵甲第见大门就在不远处,松了一口气。   蔡姨没有说话,身后是一批气势汹汹的汉子,就跟拍黑帮电影一样。   出了KTV大门,赵甲第就松开手,转身面对那些人,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概。   那些人也不废话,继续冲。   赵甲第也虎,二话不说就开打,给一些莫名其妙的观众上演了一出精彩的动作片,赵甲第爷爷教了他很多歪门邪道的把式,后来跟遛狗养鸟的黄老头学了一点皮毛,再就是缠着芳姐和蝈蝈讨教了不少符合他口味的“杀招”。爷爷和黄老头那里传来的东西毕竟沾染太多国术的气息,不求杀敌毙命,而给赵三金卖命的芳姐和蝈蝈则不同,手脚上的功夫都是为赚黑钱服务的,目标性鲜明,所以赵甲第学起来特用心。   追杀他们的人分成了两批,率先跟到门口的有十来号人,一照面就被放开手脚搏命的赵甲第干倒两个,是很犀利的肘击。如果当初在动车组上李青瓷和宋雅女是看到他出手而不是商雀,对赵甲第的印象一定大有改观。   之后是乱战,赵甲第就是那把根本不惧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刀。   这批人很有专业素养,打很有规律的车轮战,抗击打能力还异常出众,专门有两个人负责盯住观众,谁要报警,肯定第一时间报废手机。凭借直觉,赵甲第知道这伙人手中肯定藏有少儿不宜的危险玩具,他只能尽可能地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只恨自己今天没有穿上防弹服。因为顾虑太多,加上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定律,赵甲第终于露出疲态,挨了很多拳脚,一下就鼻青脸肿。生龙活虎之后的下场就是被打得像狗,悲剧的是他偶然转头一瞥,看到蔡姨就纹丝不动地站在不远处。   心想这娘们不会是看傻眼了吧,不至于啊,感觉蔡姨是临危不乱的女人啊。   蔡姨抬起手,那群人猛然停止动作,她只是轻轻别了一下脑袋,这些跟赵甲第过招后刚占到便宜的保镖就开始撤退,把英雄救美了一次却没能表现出太多英勇风范的赵甲第给弄糊涂了。蔡姨蹲下去,扶起嘴角渗出血丝的家伙,柔声道:“他们是我丈夫那边的喽啰,见到你对我动手动脚,就怀疑你是坏人了。”   “蔡姨,我拉着你跑了那么久,你好歹提醒我一下啊,或者跟那帮人解释一句也成啊。”赵甲第欲哭无泪。   “你跑太快,我没好意思说,怕耽误你英雄救美。”蔡姨笑道,掏出一块手帕递给赵甲第,扶着他走向那辆玛莎拉蒂。   赵甲第坐进副驾驶席,半躺着喘息,心想那帮兔崽子下手一点都不含糊。   “我其实看他们也不顺眼,见你打架挺厉害的,就想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蔡姨温柔笑道,启动车。   “蔡姨,你老公是做啥的,你出门唱个歌都弄这么多人跟着?”赵甲第蛋疼得厉害。   “给某些人洗钱的,偶尔杀人放火,跟大马路上的清洁工其实差不多,都是给一些人清扫不顺眼的垃圾,一个给钱给权,一个卖命出力,就这么简单。”蔡姨轻描淡写地笑道。   “蔡姨,我能活到明天吗?”赵甲第苦笑道。   “能啊,你不就牵了我的手吗?最多就是砍一条胳膊和一条腿的事情,死不了。”蔡姨笑道,看不出真假。   “蔡姨,那我回唐山了,你直接送我去机场吧。”赵甲第也笑了。   蔡姨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开车带着他来到黄浦江畔,随便将车停在一边,走到江畔,趴在栏杆上,顺手跟赵甲第要了一根烟。江边风大,点了很久才点燃,一身伤痛的赵甲第只好陪着这位身份神秘的熟女姐姐趴在栏杆上吹风,他有个屁的潇洒,抽根烟肠胃都疼,外带脸上伤痕累累,狼狈得很,就差没哭着求蔡姨好歹送他去医院弄点红药水擦一下,以免破相。   “你挺不错了,能一个人打这么多人,还扛这么久。”蔡姨抽着烟,脸上还有喝酒后的红晕。   “凑合吧,掀翻了六个。”赵甲第挠挠头道。   “他们几乎每个人手上都有命案,而且每天都要接受专业搏击训练。”蔡姨笑容诡异。   赵甲第微微张大嘴巴,不敢置信。   “至于这么拼命吗?干吗不逃?”蔡姨笑道,望着黄浦江江面。   “我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不应该逃,就不逃了。”赵甲第轻声喃喃道,忍着痛抽烟。   “被打死怎么办?”蔡姨奇怪问道。   “那也就是后悔一下自己怎么还是处男。”赵甲第咧开嘴笑道。 第41章 跳黄浦江   一个还在象牙塔筛选知识的早熟孩子,一个既像女神又像妲己的轻熟女,安静地趴在黄浦江畔栏杆上欣赏外滩的夜景。赵甲第绕着她换了一下风向位置,点燃一根烟,他没有烟瘾,抽烟只有三种情况:被生活玩弄后的苦闷;无聊到排斥一切积极向上的活动;心里忐忑不安。就像现在,紧张又不至于惶恐,类似当年跟谢思走在马路上去牵手的前一刻。在赵甲第的世界里,蔡姨是头一个同时具备赵三金和王厚德两种稀缺气质的伟岸女性,形象高大到连他都要仰视,哪怕此刻站在离蔡姨只有十几公分的地方,赵甲第还是很沮丧地感觉两人是相隔在黄浦江两岸,遥不可及。   “这座城市的十家大房地产商,有四分之三是他的。将近二十家工程承包商,除国企外,五分之四还是他的。”蔡姨轻声道,她似乎太入神,没有留意到赵甲第视线偷偷往她被围栏挤压出鲜明轮廓的诱人胸脯上瞄,她那双似乎永远能保持清澈无垢的眼眸浮现一抹恍惚,“大概在你刚出生的年代,一位老人说过这么一句话:让我们女的接班,不会挖祖坟。”   “大家族或者世家什么的,我都没什么机会见识过,加上我一个理科生对政治也不感兴趣,只知道三反五反和‘文革’一系列事件把社会掀了个底朝天。改革开放后有钱人确实多了很多,但我身边偶尔几个富二代、官几代,做人都还算厚道,不做欺男霸女的勾当,再者,我相信,有大出息的人多半都是野路出身杀出一条血路的好汉,这一点,我有一些发言权。”赵甲第轻声道,没敢把话说死,怕幼稚了,被显然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很多岁月的蔡姨看轻。   “你的发言权来自你爸?”蔡姨笑道。   “差不多。”赵甲第苦笑道,深吸一口烟入肺,“我听奶奶说我太爷爷是响马性质的匪人,所以到了我爷爷这一辈成分就不好,比地主好不到哪里去,奶奶当初吃了很多苦头,所以后来做人特别实在。听说我爸小时候读书很厉害,不过家里没钱,小学五年级就不读了,跟放牛娃一样。他十五六岁的时候跟我爷爷吵了一架,离家出走,兜里揣着几块钱就单身一人跑东北去淘金,直到他给北京一户大人家入赘做上门女婿前发生了什么,他从没跟人提起过,后来就相对顺风顺水了,不过估计也没少吃苦头。他从不穿T恤,再热的天气也都穿长袖衬衫,因为他有一幅很夸张的文身,从后背延伸到手臂,我虽然恨他对不起我妈,但抛开这点来说,他是个合格的父亲,孝顺的儿子,牛掰的商人,很彪悍的大混子。总体来说,他就是典型鲤鱼跳龙门跳成功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缘故,他身边的叔叔伯伯都差不多,很草莽,即便是京津圈里顶着天生二世祖标签的大叔们,也都低调得很。也许我就是曹妃甸的一只井底之蛙,看不到多大的天空,但就现在而言,我还是觉得与其怨恨谁眼红谁,不如多努力一点。我爸有一个死党,他的名言是:‘我就是穷人的孩子,能做的除了拼命还是拼命最后他妈的还是拼命,一定要让我的孩子成为富人的孩子。’蔡姨,你看这话多实在,不过我做不到,因为没动力,肚子里也没有那样滔天的怨气,我想做的能做的,就是偷着懒,好好过舒坦日子。理想很小,野心也很小,估计以后我的出息也会很小。”   “穷人出身,白手起家,才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不过你见到的估计都是成功人士了,我倒是亲眼瞧见过很多这样的男人夭折在大风大雨里,有点可惜。”蔡姨感慨道,似乎被赵甲第的一番真心话给撩拨起尘封已久的记忆,“我出生在浙江跟安徽交界的一个贫苦县,跟你不一样,印象里记事起我爸就一直躺在病床上,他死了后我妈就改嫁了,继父是个酒鬼。我从那个村子走出去后,就再没有回去过,只记得那是一个有小溪、有青石板、有狭窄小巷的地方,阴沉沉的。”   赵甲第原本以为蔡姨是大家闺秀,才有可能有如今女王一般高高在上的风范气质,没想到还有这样灰色调的人生经历,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蔡姨眺望远方,紧紧抿着嘴,神情坚毅,不曾有丝毫颓丧哀伤。   “为什么不衣锦还乡?”赵甲第笑问道。   “小时候觉得那个叫芹川的村很大,后来去镇上读书,就觉得村子很小,到了杭州就发现那个镇子其实也不大,来了上海,才知道杭州其实没我想的那么大。小时候那些嘲讽我的,伤害过我的,白眼过我的,现在回想一下,其实都挺好笑的,也不是没想过回去一个一个耳光打回来,不过煮一壶茶,喝完后就觉得没意思了,我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回去。”蔡姨会心笑道,伸了一个懒腰,身材曲线玲珑。   “要换作我,肯定浩浩荡荡弄一支车队回去,让乡长、镇长、县长全都在村头上放鞭炮迎接着,告诉别人啥叫瞎了眼。”赵甲第一本正经道。   “这个想法不错,可以考虑一下。”蔡姨微笑道,貌似真的很开心。   赵甲第咧开嘴傻笑。   “有女朋友没?”蔡姨笑道,转头望着小了她足足一轮的男孩。   “刚有。”赵甲第诚实道。   “第几个?”蔡姨并不奇怪,眼前这家伙口头上说自己是处男,但她根本就不相信。   “第二个。”赵甲第继续诚实道。   “红颜知己有多少?”蔡姨知道男人都喜欢玩这套。   “除了女朋友,没有红颜知己,女性死党倒是有几个,不过没可能玩暧昧,我不喜欢,人家也都是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的女孩,我就算想滥情,也没那本事,干脆就死了这条心,怕到后来赔了夫人又折兵,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事情我打死都不干的。”赵甲第直截了当道。   “是有贼心没贼胆,有情种的意图可惜没多情的本事?”蔡姨说话一如既往地直指人心。   “不承认也不否认。”赵甲第头疼道。   “真是孩子啊。”蔡姨笑道。   赵甲第当场连死的心都有了,为了她跟十几号彪形大汉干架落得鼻青脸肿,最后得到一个还是孩子的安慰奖,这也太悲剧了吧。   “你比小强大不了多少,不过总觉得我跟你代沟要小很多,他那个花花世界,我一直看不明白。这两年还好点,他刚到我那里的时候,顶着一个乱七八糟的爆炸头,戴着稀奇古怪的耳环,还有不伦不类的文身,明明没长大,偏偏要抽烟喝酒,说话也老气横秋,聊天方式和内容都天马行空。有钱了他也不干正事,只是改装车,嘴上常说私奔,其实是拿着父母的钱去找个度假村之类的地儿花天酒地,没钱就抽几块钱一包的烟,你一口我一口地抽,自以为很爷们,很性格,真是一群没心没肺的小王八蛋。这点你确实好太多,否则你早被我踢出去了。”蔡姨给了一棒子没忘记给一颗枣。   “其实都差不多。”赵甲第汗颜道。   “嗯,骨子里估计确实差不离,你也就表面功夫深厚一点,估计你家有高人,能把你磨成现在这德行,也不容易。”蔡姨笑道。   “姨,你属什么的?”赵甲第厚着脸皮笑道。从蔡姨到姨,好歹也是巨大进步。   “变着法打探我年纪?无可奉告。”蔡姨瞪了一眼。   “那生日呢?”赵甲第坚持死缠烂打的方针政策。   蔡姨犹豫了一下,望向江面,轻笑道:“今天是几月几号,就是几月几号了。”   赵甲第愣了一下,恍然大悟,难怪她今天肯放着正事不做出来陪一群孩子折腾,估摸着是踩着生日的点上了想要挥霍一下。   “姨,你男人一定特虎。”赵甲第酸溜溜道。   “虎?”蔡姨疑惑道。   “就是很牛逼的意思,虎人、猛人。”赵甲第笑道。   “他啊,很有意思的一个人,跟你爸差不多,都挺坎坷的,不过他身份有一点特殊,在知青下乡的大潮中出生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他一辈子都没认那个手握权柄的负心父亲,如果不是这样,他的下场也会圆满许多,起码不至于那么凄惨。我跟他认识的时候,在五台山脚下碰上一个老先生,有缘一起喝了半杯茶,老人家笑着说了句:‘小心小眼小肺小猫小狗小人,生于汝南,不是善种好汉;大风大浪大江大雨大潮大雪,庚子年卒,死了一干二净。’结果一语中的。”蔡姨唏嘘道,眼神惆怅。   赵甲第咂舌,心想“死了一干二净”,这咒人也太狠了点。   “给我一根烟。”蔡姨柔声道。   赵甲第递过去,挡着风,帮她点着。   “所以啊,我现在就一寡妇,悲凉不?”蔡姨笑道,娇艳如花。   “我还是处男呢,天仙配啊。”   不过赵甲第没敢说这话,怕被蔡姨踢下黄浦江。   “那老先生私下也给我算过命,说让我在黄浦江等着,等一个跳江的家伙。   我回上海后这些年,就没来过黄浦江畔,怕真被我撞见神经病没事跳江。”蔡姨大笑,被烟呛到。她即使咳嗽也是妩媚无双。   然后蔡姨就被彻底震惊了。   身边某个家伙二话不说就一跃冲出栏杆,以一种很狼狈一点都不华丽的姿势跳下黄浦江,只听到“扑通”一声,水花都没溅起多少。   滑稽的是那神经病貌似是只旱鸭子,就跟着水流漂啊漂,浮浮沉沉地喝水,貌似还卖力嚷了一声:“草,忘了老子不会游泳。”   “王八蛋赵甲第,你今天不被淹死,也要被我杀死。”   蔡姨扔掉烟,纵身一跃。   像一条从龙门跳回俗世的青鲤鱼。   仿佛她这一生从未如此充满灵气。 第42章 赵八两的风格   赵甲第像一条死鱼趴在后座上傻笑,蔡姨挺佩服他的复原能力,刚上岸还以为这家伙十有八九要送医院急救,上岸后他吐了一些黄浦江水后就生龙活虎,让她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在装旱鸭子。想到这种可能性,本来就一肚火气的蔡姨立即怒道:“没死就滚下车,有本事再去跳一次,看我还救不救你。”   “不下车。”赵甲第死皮赖脸道。他是真不会游泳,小时候坐船坐车都怕,大了后坐车好许多,对水还是没什么好感,尤其是大江大河,因为小时候身为半吊子风水师的爷爷跟他说这辈子最忌水,所以赵甲第特别羡慕豹子这类一个扎猛子下去就能捞出鱼的猛人。   “不下车?”蔡姨没了好脸色,能让八风不动的她发脾气,没点道行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例如司徒坚强这类孩子决然不会让她大动肝火。   “我现在下车谁给你买干净衣服去。”赵甲第苦笑道。   “不需要。”蔡姨皱眉道,语气明显柔和许多。   “不管你需不需要,我都会去买,你们女人跟我们不一样,养身和养生都很讲究,所以请开车带我去七浦路,因为我身上就只有五百多块钱,但是需要买两个人的衣服,不能不斤斤计较,反正对你来说也只是穿几个钟头的事情。”赵甲第轻声道,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不知道他哪来的勇气和底气这样跟蔡姨说话。   黄浦江很脏,蔡姨虽然不至于有洁癖,但作为一个生活精致的优雅女性,一身湿淋淋,相当不好受。也不知道是不是赵甲第所谓养身和养生起了效果,她果真开车去了七浦路上的批发市场,跟着他进了商城。蔡姨在站在上海财富和权力金字塔顶点后已经有大概七八年没光顾这种地方,她并不是排斥这种买一件衣服不过三位数的简朴生活,只是她不想被勾起曾经困难艰辛的回忆。   蔡姨再次见识到赵甲第的与众不同,他能在内衣店脸不红心不跳,一身浩然正气地跟服务员美眉探讨尺寸问题。蔡姨站在门口不敢进去,看得出来,他真的是在很认真地替她挑选内衣,最后挑了一套黑色丝绸面料的,并不太出位,喊蔡姨去试穿后他就跑其他地方去帮她挑选衣服裤子,等蔡姨磨磨蹭蹭鼓起勇气换上赵甲第的“小礼物”,满头大汗的赵甲第已经捧着一条牛仔裤和一件T恤跑回来,让服务员交给蔡姨,他在外头听候差遣。蔡姨让服务员带话说将就着差不多了,他这才跑去给自己折腾。蔡姨这一身花去他将近四百块,意味着他自己也就一百多的闲钱,最后他随便挑了一件二十五块钱的T恤和八十块的休闲裤。   回到内衣店,一身女王气质却清纯装扮的蔡姨站在店门口,她竟有些破天荒的娇羞,看得赵甲第小心肝扑通扑通,心想女王姐姐实在太妖娆了,果然给她挑略显紧身的牛仔裤是英明神武的决定,因为蔡姨的气场实在过于强大,以至于她穿非正式装束以外的衣服都显得有点诡异,可就是这份小别扭,衬托得她超然脱俗。熟女的刻意装嫩以便老牛吃嫩草是可耻的,可蔡姨一旦清纯起来,绝对清水芙蓉天然去雕饰。穿着一身加起来价值一百块“名牌”的赵甲第傻愣愣望着蔡姨,笑脸很欠抽,更何况此时蔡姨还穿着他亲手挑选的内衣,这感觉,对某位处男来说太销魂了。天时地利人和都齐全了,赵甲第终于明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是怎样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崇高境界。   “你花了多少钱?”上车后舒坦许多的蔡姨问道。   “就当我送你的。”赵甲第笑道。他挑衣服眼光还是有的,毕竟高跟鞋女王王半斤和童养媳姐姐整天就在他眼前晃悠,他被动养出不俗的品位,但是因为赵家阴盛阳衰,加上赵三金口味庸俗,导致他对自己衣服的挑选品位一塌糊涂。   “别,算清楚比较好。”蔡姨冷笑道,“别想用一套衣服就打消你拉着我一起跳黄浦江的深重罪孽,这笔账我们慢慢算、好好算。”   “蔡姨,我当时纯属冲动,是冲动,没别的念想。”赵甲第强颜欢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被蔡姨惦记上是好事,可被惦记这起搁谁身上都不好受的恩怨,赵甲第怕无福消受。   “真没有?”蔡姨微笑道,车内顿时杀机四伏。   “绝对没有。”赵甲第打算死扛到底。   蔡姨没有刨根问到底,可总给人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片刻宁静的感觉。   果然,蔡姨在把车开到一个很偏僻的犄角旮旯后笑眯眯道:“下车。”   “姨,我现在身上就剩下三十多块钱,感觉这地儿又找不到公交车站,我怕半夜都回不去杨浦啊。”赵甲第悲痛欲绝。   “那我再开一段路?”蔡姨妩媚笑道。   赵甲第那叫一个欲哭无泪,再开,说不定就要上沪杭高速了,最毒妇人心果然不假,他磨磨唧唧下车,眼巴巴希望蔡姨网开一面放他一马,可是自始至终蔡姨都是笑容看似温柔其实阴森地看着他。等他下了车,站在幽静马路旁,骄傲的玛莎拉蒂无比心狠毒辣地扬长而去,孤苦伶仃的赵甲第迎风而立,“玉树临风”,都是惊情一跳惹的祸啊!赵甲第接下来的悲惨人生是走了将近半个钟头的路,其间没有看到一双黑丝美腿,一位漂亮美眉,只有几条不带善意的流浪狗和零星骑着自行车的行人,最后终于打到一辆出租车,让司机师傅带他去最近的到杨浦方向的公交车站;结果车站到了后,赵甲第发现最后一班车恰巧擦肩而过,他撒腿狂追,喊了无数声师傅,幸好没人落井下石说类似“悟空别追了”的风凉话,可最后师傅也没停车。   出了一身汗的赵甲第盘算了一下,身上还有十九块五毛钱,就去一个小店买了两包红双喜,买了张便宜的上海地图,买了个一块五的面包和一瓶一块钱的矿泉水,因为装衣服的袋子落在女王姐姐的车上,打火机还得重买,又花去一块钱,如此一来赵甲第刚好花完所有积蓄。出了小店,全副武装的赵甲第四十五度角仰视灰蒙蒙的天空,骂道:“没车咋了,老子跑也要跑回去。”   赵八两同志就这样开始了他的悲壮返校征程。   大概跑了三个钟头后,晚上十一点左右,他终于进入杨浦区,离学校大概还有一个钟头的路程。   他坐在荒凉的马路边,叼着烟,喝了口所剩不多的矿泉水,啃着蛮香的廉价面包,哼着跑调也能跑得羚羊挂角的老歌,感觉要多牛掰有多牛掰。   即使到现在,他也没后悔在口袋里只有五百块钱的时候花四百块钱给蔡姨买衣服,一点都没有。   这就是赵八两的风格。   做错事,成小丑或者傻瓜了,从不怨恨谁,也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等他即将啃完面包的关键时刻,一辆车缓缓停下,被面包塞满嘴巴的赵甲第愣了一下,望着车里面神情古怪的女人,他喝了一口水,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真没钱了?”她拉下车窗问道。   “真没钱,就跟我真不会游泳一样。”赵甲第点点头道。   几乎修行成为金刚不坏的她今天算是被完完全全打败了,她神经质地跟在他后头,看着他风骚倔强地跑了三个钟头,她觉得自己今天大脑被这家伙给带着烧坏了。她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冷冷道:“上车。”   赵甲第没摆架子,很没骨气地就上车了,坐上副驾驶席,却发现方向不对,不是去他学校,立即害羞腼腆道:“姨,一般酒店的大床房就行,不用太贵的。”   蔡姨哭笑不得,如果不是还穿着他买的衣服,真想直接把他给杀人灭口了,冷声道:“去佘山。”   “别墅?”赵甲第试探性问道。   蔡姨没否认。   “我一般不吃软饭。”赵甲第严肃道。   蔡姨没心思跟他瞎扯。   “但一旦真决定吃软饭,其手法和脸皮都堪称丧心病狂令人发指。”赵甲第哈哈笑道,叼了一根烟。   “一个小处男,就别装深沉了。屁大的孩子,就算我让你上我的床,你也不知道做什么。你知道怎么让如狼似虎年纪的女人满足吗?”蔡姨不屑道。   赵甲第怂了。   要怪就只能怪女王姐姐太霸道了。 第43章 一封信   这个世界上很多男人为自己活着,可女人不一样,小时候为父母活着,大起来为丈夫活着,然后为孩子活着,不管是否乐在其中,都需要顾虑太多太多,就像赵甲第可以明目张胆地跳黄浦江,跳完了还能摆出一副好汉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姿态。蔡姨则不一样,她即使也跳了,跳完后不可能这样以这种陌生面貌出现在司徒坚强和小果儿面前。女人苦心经营一个形象,不容易。   蔡姨带着赵甲第来到佘山一栋带将近两亩花园的大别墅。因为奶奶的缘故,赵甲第对一线房地产商和招牌房产都有一个模糊印象,对上海佘山这一别墅板块也听说过紫园和佘山高尔夫郡,至于蔡姨这栋具体出自哪家大房地产商之手,则不得而知,估计离九位数的天价不会太远。在司徒坚强的圈子超出他想象太多后,他顺带就悄悄提升了蔡姨两个档次,现在看来还是太保守了。   战战兢兢进了富丽堂皇的大别墅,赵甲第只能偷偷感慨这上海有钱人太不把寸土寸金的地皮当地皮了,赵甲第对建筑没研究,看不出是什么风格,反正不是很习惯。这栋别墅外面看是两层,其实内部是四楼,再加一层地下室,所以必须有私人电梯。对赵甲第来说,房不需要太大,一百平方米多点就足够,有足够地方睡人摆书就差不多,再大他也懒得打理,再说家就是家,喊保姆是方便,可味道就淡了杂了,像这么大一个房,估摸着喊保姆都得多喊几个,否则根本顾不过来,加上草坪维护之类的,开销大小另当别论,真不是一般的麻烦,不过跟在蔡姨屁股后头逛着逛着,赵甲第就告诉自己酸葡萄心理要不得。   蔡姨给他在二楼安排了一间卧室,她自己去了三楼。赵甲第有点认床,洗完澡后翻来滚去睡不着,那只生命力顽强的诺基亚还能继续使用,他就给蔡姨发骚扰短信,什么今晚月亮好圆之类没营养的低劣搭讪。蔡姨一开始没搭理,赵甲第本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信念,持之以恒,在半个钟头的垃圾短信轰炸过后,蔡姨终于抵挡不住这份挑衅,回复一句:晚安。   赵甲第回了一条:蔡姨,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啊。   蔡姨回复:别逼我把你赶出去。   赵甲第牛气道:大不了再跑一趟,我地图还没扔,烟还有一包,出门前你借我个瓶子灌一点自来水就成。   蔡姨许久终于回了一条:我关机了。   赵甲第没胆量将泼皮无赖进行到底,点到即止,见好就收,这都是在小山上跟野鸡打游击战得出的宝贵心得。赵甲第身体很疲倦,但心理上有些亢奋,如果不是这栋豪宅过于庞大,就凭着能跟蔡姨在同一个屋檐下孤男寡女,他一定还会更激动。赵甲第实在睡不着,找了半天烟灰缸,无果,就穿上衣服溜出房间,倒没那个“深更半夜摸寡妇门”的觉悟,主要是不敢,怕第二天就被蔡姨的手下给轮了,他就是想随便逛一下,见识见识佘山天价豪宅的风范。   房确实有点宽敞,赵甲第溜达了半天,没敢随便进房间,这点修养他还是有的,到了一楼,那里有一间半开放式主书房,这就是赵甲第的目的地。跟着蔡姨上楼前有过惊鸿一瞥,他发现这间书房很有特色,两面玻璃外墙,竖立着两排顶着天花板的书架,从外向里看,就像是两墙壁书籍支撑起这栋别墅一角。在书架转角处,有一个小鱼池,碧绿幽深,寥寥几尾并不肥硕的红鲤鱼,两扇“书墙”摆满了繁多书籍,出乎意料,并不是文学名著之类的大块头,而是风投、股票、野外生存、心理学、翡翠鉴定等方面的书,很杂,而且无一例外都算不上艰深,都可以划分到入门书籍,只要识字,都没什么阅读障碍,跟赵甲第的阅读习惯差太多了。如果说赵甲第是求精,钻牛角尖,那这个书房的主人就是求杂,博览群书,各个领域都不求成为专家,但都做到有所涉猎,有点类似全才、通才。赵甲第随手抽出一本,书上隔三岔五就有读后感和圈圈画画,换一本,还是如此,字并不漂亮,远没有赵甲第的那股日积月累出来的清雅风骨,但书上的字有一种让后来阅读者感到扑面而来的冷冽——笔画深刻,绝不浮躁轻飘,给人第一印象就是这个人不容易妥协,充满侵略性。   赵甲第这里抽一本那里拿一本,不亦乐乎,很快就折腾了一个钟头,他其实对书架上的书没有什么兴趣,对这些书构成的驳杂知识体系也兴趣缺乏,反而对书上的笔记有些想法,觉得有机会能汇编在一起,是不错的小东西。赵甲第对书房主人在一本乡土小说中的几句感想记忆犹新——“从黄土地和小农村闯进大城市的农村孩子,做狗的,他们孙子还是做狗,做狼的,有机会给后代富贵荣华。”“做白眼狼,做陈世美,做墙头草,低着头,却要直着腰。”“对不起朋友,对不起自己,对不起谁,都可以,但别对不起生你的娘,和给你生孩子的女人。”   两面墙上还有一扇大黑板。   黑板上密密麻麻。   数百个名字以及相对应的评价,全都言简意赅,一针见血。   那竟然是一幅人脉图。   赵甲第盯着那幅黑板,咽了一下口水,因为黑板上许多名字对小百姓来说都如雷贯耳,他对这座书房的主人有了一个相当直观的评价:枭雄。   这神奇玩意在赵甲第眼前无声无息铺陈开来,就像一本武侠小说中能让主角一夜之间无敌于天下的秘籍,当然,这本秘籍,对于蜗居唐山市十九年的赵八两同学来说跟天书相差不大,这其中蕴含的规则和玄机不是浸淫长三角上流圈十几二十年以上的人物,根本领悟不透。赵甲第并不想“剽窃”这份只有深入研究才能发挥作用的巨大财富,他只是略微打量了一下黑板,继而就去坐在书桌椅上。赵甲第对这间书房感兴趣是因为它跟整栋别墅风格很不搭调,它很内敛,如果说赵三金对这种大房和金碧辉煌的装修很对胃口,那赵三金绝对不喜欢这种给人沉甸甸感觉的书房。   赵甲第坐在书桌前,打开台灯,靠着坐上去似乎不太舒服的藤椅,安静感受这间书房营造出来的安宁气息。书桌上有文房四宝,有很多工具书,翻得最多的竟然是一本普通的汉语词典,几乎称得上破旧,估计也只有心血来潮的赵甲第会坐在这个位置,坐在这间书房,去拿起一本不起眼的破烂词典静静翻阅。翻了几次,一张折叠过的纸掉出词典,飘在书桌上,赵甲第捡起来,发现是一封信,跟书架上书中是如出一辙的熟悉字体。   “很高兴除了我之外有第二个男人坐在这个位置上读这封信,当你看到这些内容的时候,我十有八九已经死了很多年,估计你所处的年代、所在的那个江湖,早就忘了我这么一个小人物。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杨青帝,很多人咒我断子绝孙不得好死,对这群人来说现在也算苍天有眼,都应验了。   “我六八年生于安徽黄山农村,八四年母亲病逝,这一年,我犯下命案,被迫走出农村,来到福建,做坑蒙拐骗杀人放火的事,从一个小混混上位成大混混。八九年,终于在广州挖到第一桶金,这几年中,不干净的、能赚钱的营生我都沾过,豁出小命的后果是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九零年,为了结婚而结婚,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圈子,京津大门开始对我敞开,随后跟那位金枝玉叶一起去长三角发展,混成黑白通吃,然后漂白,再扎根浙江。   “九三年,在建德安江第一次见到小蔡,大桥上,大风大雨,她像一株小草。第一眼我就确定她必须过得比谁都要好。我会的都教会给她,我不会的也要花钱请人教给她,没有复杂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她身上有我母亲的影子,又或许是她太像曾经的我,这是一种缘分,我信命。那个时候,我只觉得扑腾挣扎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让自己继续玩命下去的理由,我给不了她江山,就让她自己打江山,打下一片大大的江山。这一年,我二十六岁,心态已经像个半死不活的老人,她十六岁,还是个孩子。小时候,我总觉得这个狗娘养的生活亏欠我太多,后来知道是自己欠了一些人太多,一些人欠了还不上,一些人欠了不能还,都留下辈子吧。年轻的时候,不懂人和事,总以为好人好报恶人恶报是屁话,总以为剑走偏锋歪门邪道是出人头地的唯一出路,在三十而立之前的岁月里,钩心斗角,尔虞我诈,对不起很多人,伤害了很多人。三十岁后,心平气和,肯吃亏,懂得退一步再退一步,回报了一些人,儿时的大多怨恨都已经放下,或者发泄完毕,仅剩下的几个心结,也没机会解开,有点遗憾。   “作为一个男人,四十年间,白手起家,吃过苦,低过头,杀过人,喝好的酒,住好的房,上漂亮的娘们,二十八岁时就让整个长三角混黑的大恶人们喊一声杨爷,三十岁就赚了十一位数的钱,也算值了。我死之后,留下的东西应该不少,不过放不下的东西不多。我在安徽黄山以小蔡的名字办了一所希望小学,希望你能帮我维持下去,我这一辈子,心狠手辣了三十年,做人做事从不留余地,想必不曾积一寸阴德,所以直到今天也没打算生儿育女,怕报应在他们身上,这所学校,希望能给小蔡积一点阳德。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亲眼见识一下你,我很好奇,谁能让若干年后的小蔡动心。最后,清明时节,陪小蔡上坟,给我敬一杯酒,好酒。——杨青帝,二零零一年三月九日。” 第44章 门神   赵甲第把这封写于七年前的信放回词典,小心翼翼,忐忐忑忑,就像一不小心把一个黄花闺女给糟蹋了,感到不知所措。他感性上想很爷们地负责一回,理智上却不敢轻易挑起担子。不是说赵甲第胆小,胆小的人也不敢在不会游泳的前提下就跳黄浦江,要是蔡姨不凑巧的也是只旱鸭子,那么不济也有个小辉煌前程的赵八两就真是要英年早逝了;那还是以处男身份挂掉,多悲壮,可见赵八两胆是绝对不小的。他之所以战战兢兢,是因为他大抵清楚这间书房的主人底蕴是怎样一个级数,一个靠走狗屎运发迹的暴发户不可能有这个“杨青帝”的野心和城府。赵三金也有那块黑板,只不过放在了心里,杨青帝之所以写出来,估计多半是想留给蔡姨,他唯一一个真正放不下的人。他将这封信夹在词典里,而不是其他的书籍,也估计是吃准了蔡姨的性格,是在赌后来者的脾性,浮躁的,轻佻的,眼高于顶的,十有八九不会去关注一本普通的词典,这样的男人也根本配不上去阅读这封遗书性质的书信。   正因为如此,赵甲第才如履薄冰,第一次见到沐红鲤他就敢说我能给你幸福,那是因为沐红鲤顶多是象牙塔里的一朵花,再明艳动人,也不会有赵三金那个世界里的大风大浪,不到二十岁的赵甲第有信心给沐红鲤一个安稳,但蔡姨不同,她在杨青帝的安排下早早就在成人甚至是上层的圈子里浮沉。赵三金那个老王八蛋虽说对女人没什么心肺,但起码能做到保她们一辈子安康宁静,以赵甲第在赵家的身份,如果纯粹想要女人,只要小鸡鸡顶用,他就是十岁破处也轻而易举。   人必须有所执,方能有所成。   这是赵甲第爷爷唠叨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一个人必须讲究原则。赵三金前三十年一直试图用剑走偏锋去打破老爷子的这条金科玉律,可当他差不多成功,到了四十而立的年纪,反而沉默了,每次清明上坟,都一脸恭敬地一个人捧着香在坟前念念有词。有这样的爷爷有这样的父亲,曾经身体孱弱性格懦弱的赵甲第得以最终逐渐成长起来。当别的孩子在为了攀比而向两鬓斑白的父母索要时,赵甲第早早自力更生,除了少年时代的学费之外,从生活费、购书、手机、电脑,到后来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是他自己挣来的。死党圈里杨萍萍、李华他们都是含金汤匙长大的,赵甲第偶尔跟他们父母接触,上一辈家长都感慨这些孩子花钱没个节制,花多少是其次,头疼的是没计划。赵甲第自己双手挣过钱,知道一分一毛钱的来之不易,否则说再多也是大道理。后来他说服叔叔阿姨们,拉着那批死党在市里一家肯德基做服务生,做了整整一个暑假,结果一群月光族都学会了存钱,改掉了花钱只愿意刷卡不愿意付现金的毛病。   赵甲第能够成为一个充斥狼崽虎犊的桀骜不驯圈子里的核心,赵三金的身份只是一小部分原因,多的是他后天培养出来的领袖气质,例如一群人出门下馆,他是那种能让服务员下意识第一时间交出菜单的鲜明角色,因为他坐在那里,也许话不多,但有一种凝聚力,这就是一种势。赵三金尤其如此,这个魁梧男人即便是坐在一群京城红色子弟中间,也一定是主角。对于赵甲第的迅速成熟,他嘴上从不夸奖,但八成乐在心里,因为这就是虎父无犬子。   赵甲第走出书房,发现蔡姨坐在客厅,煮了一壶茶,他走过去坐下,蔡姨递给他一杯,没有说话。   “不提醒我一下书房是禁地吗?”赵甲第苦笑道。   “不用,反正你以后也不会再来了,所以这一次犯错是可以被允许的。”蔡姨平静道。   赵甲第哑口无言。   “黑板上的东西都忘了吧,估计你以后也不会在苏沪浙打拼,记住也没意义。”蔡姨依然是平淡无奇没有烟火气的语气。   “我的记忆力很好,记住东西比忘记难,要不然以我的英语成绩,考上本科真是件难事。”赵甲第笑道,喝着茶,茶肯定是好茶,可竟然觉着索然无味。   蔡姨瞥了眼赵甲第,似乎有一点不满,但终究没有用言语明确表达出来。   “这里有没有酒窖?”赵甲第问道。   “有,不过我和他都不喝红酒,酒窖是空的。”蔡姨今天晚上似乎心情不佳,显得心不在焉。   “酒柜总有吧。”赵甲第刨根问底。   “只有白酒。”蔡姨指了一个方向。   赵甲第跑过去翻箱倒柜,发现果然只有白酒,好的有茅台五粮液,价格便宜的有很多,二锅头就有很多种,还有许多他不认识的小牌子,估计都是小地方特色,看度数不低。他挑了瓶五十五度的,拿了两只大号杯子,坐在沙发上倒了两杯,蔡姨没好气地说她不喝,赵甲第也不强人所难,自己一口一杯,两杯烧刀一样的白酒就一股脑儿下肚,豪迈得让人无话可说。他又倒了两杯,因为他酒精过敏,喝酒格外伤面,所以很快成为红脸关公,醉意却不浓。当他喝掉第三杯,蔡姨放下茶杯,盯着赵甲第,不悦道:“你疯了?”   “我这种俗人土包,喝不来茶,尤其是好茶,酒倒是来者不拒,喝了这么多次,都是越喝越清醒,可惜就是没醉过,今天想试一下。”赵甲第喝掉第四杯酒,“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生得意须尽欢,人生失意须尽欢,人生得志须大醉,人生落魄须大醉,人生多尽欢个百年,醉它个三万六千五百场。这话多牛逼,光嘴上说就觉得特有感觉。”   “傻逼。”蔡姨说了赵甲第打死都猜不到的词语,而蔡姨依旧一脸平静,不为所动。   “你也是傻逼。”赵甲第又倒了两杯,也回敬了一个估摸着蔡姨怎么都预料不到的答复。   “你说什么?!”蔡姨勃然大怒,像一条吐出蛇信的竹叶青。   “你听到什么就是什么。”赵甲第不知死活道。果然酒能壮胆啊。   “信不信我让你走着进来爬着出去?”蔡姨阴沉道。   “信啊,你能做到又怎么样,了不起吗?真了不起你怎么不过一个幸福快乐的人生,这个杨青帝确实够变态,死了还能挖一条大沟,让想和你生活的家伙都跳下去不得好死,还让你像守活寡一样坚持了七八年。”赵甲第刚想说下去,却发现已经说不出话,因为蔡姨出手扯住他衣领,看似漫不经心地一拉,他整个人就翻过了摆放有茶具和酒瓶酒杯的大茶几,跌撞进沙发。赵甲第喝酒就像他自己说的,越喝越清醒,虽然反应动作有一定程度迟缓,但这样被袭击却毫无还手之力还是让他瞠目结舌;加上匪夷所思的是不知道蔡姨怎么出手,他整个人就腾云驾雾一般浮空起来,然后重重摔向茶几,把整套价值至少七位数的大师级紫砂茶具给报废掉;然后赵甲第被蔡姨像拎垃圾一样半拖向大门,打开房门,随手丢了出去。他滚下大理石阶梯,门“砰”一声被关闭。   跟死狗一样趴在地上愣了半分钟的赵甲第揉了揉鼻青脸肿的脸庞,坐在地上,腹部格外刺疼,却还是吼道:“草,给老子把酒一起丢出来。”   嚷了半天,房内根本没反应。   赵甲第喊累了,那个深藏不露的娘们下手太狠毒,他全身疼痛,让他也没精力撒泼。勉强走到门口,好歹那里还有块羊毛地毯垫着,他靠着门坐下,自言自语道:“这回咱是真傻逼了。狗日的杨青帝,我还想用长篇大论玩一下先抑后扬,开解一下你的小蔡我的蔡姨,他妈的我这抑了一个开头根本没来得及表扬你,她就发飙了,你这是留给我一个怎么样的祸害和祸水啊!你要是没偷偷留下小金库之类的,我打死也不帮你降伏小蔡,女王阿姨想咋整就咋整去,我跟她井水不犯河水……”   赵甲第一个人孤独凄凉地坐在门口借着酒劲絮絮叨叨,然后沉沉睡去。   蔡姨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伸了个懒腰,走向电梯,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脸。她觉得这么多年终于能睡一个安稳觉了,毕竟门口蹲着一位门神嘛。   想必没有一个认床的人能在一个陌生的小区、陌生的房门口睡得舒坦,哪怕这栋房是超级豪宅,一晚上赵甲第睡得很糟糕,他本来就经常做一些降妖伏魔之类的乱七八糟的梦,睡眠质量不算太好,加上挨了蔡姨一顿不分青红皂白的暴揍,让每到早上五点多就会自动醒来的赵甲第睡到六点还是迷迷糊糊。穿上一身休闲跑步装的蔡姨打开房门,赵甲第就后仰跌倒在地上,艰难睁开眼睛,就是一双美腿,真是赏心悦目。   蔡姨丢给他一瓶正红花油,就独自去小区晨跑。   赵甲第望着她身影,咬牙切齿道:“早晚把你给圈圈叉叉了。”   似乎是心有灵犀,蔡姨回头看了一眼,昨晚被摔、被丢、被揍还能保持英俊潇洒姿势的赵甲第何等牛掰,神情一点不变,还笑脸灿烂地挥了挥手,感觉很纯良很憨厚,看得转头不语的蔡姨终于有一丁点儿不忍心。可如果她能够听到一连串从这尊门神嘴里蹦出的类似观音坐莲、老汉推车的专业术语,一定会觉得昨晚的出手实在太含蓄温柔了。赵甲第等蔡姨的身影消失了,就奔上楼,找到蔡姨房间,一个鱼跃上床钻进被子里酣睡,心想终于舒服了,有床真好。   蔡姨晨跑归来,看到这一幕,怒气冲冲,可当她想要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兔崽子摔下床,却发现有点不对劲,这尊尽心尽职在门口坐了一晚上的门神似乎发烧了,她这才记起这家伙在这一天里不仅跳了江还喝了一斤的白酒,还挨了揍后悲剧地睡了一晚上地面。沉睡发烧的赵甲第没了寻常的憨厚劲儿,也没了偶尔露出来的倔强和生冷,就只像是一个孩子,不调皮不捣蛋。蔡姨的生活自理能力当然不是普通女性可以媲美的,恐怕就算中了枪吃了弹也能自行解决,一个感冒发烧不算什么。关掉空调后她先去楼下房间找到赵甲第手机,给辅导员打了一个电话请假,然后给他敷毛巾,再下厨烧了白粥,等赵甲第出了一身汗,迷迷糊糊醒过来时,蔡姨已经将白粥放在床头柜上,她坐在一旁一架紫竹藤椅上看财经杂志了。身体状况已经比小时候好太多的赵甲第没那么脆弱,喝完了大半碗粥,他的脸色就正常许多。   “这张床舒服吗?”蔡姨笑眯眯道,走出小村这么多年,只有这个家伙敢肆无忌惮地爬上她的床。   “好大。”赵甲第装傻道。   “那要不我也躺上去?”蔡姨笑容妩媚了。   “别,我不是那种确定关系前就乱来的人。”赵甲第正义凛然道。   “消失!”蔡姨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怒火,要不是这家伙是个病患人士,她早动手了。   赵甲第也不敢再得寸进尺,这一被窝蔡姨的气息迷人归迷人,可得有小命消受是关键,所以他无比矫健地跳下床端着小半碗白粥跑出房间,边跑边喝。   彻底无语的蔡姨坐在藤椅上,丰腴胸脯一颤一颤。   这世上本就没有金刚不坏的人,尤其是女人。 第45章 白菜   赵甲第媲美他那只诺基亚手机的顽强生命力可是来之不易,儿童时代父辈们的调养,少年时代的轻狂打闹和死命锻炼,加上奶奶和童养媳姐姐的重点照顾,让他有今天的身体资本,要不然搁谁身上又是旱鸭跳黄浦江又是一斤白酒都遭不住。他从蔡姨房间消失后已经没有大碍,下楼去书房挑了本《剑桥民国史》,对于蔡姨将书房列为禁地的说法置若罔闻。到了一点左右,蔡姨要出门,因为这栋房子不常住,所以没什么衣物储备,她要去购置一些应付午饭的东西。赵甲第死皮赖脸跟上了车,能一起陪大美女逛菜市场的机会毕竟可遇不可求,除非蔡姨能成为他媳妇,不过那几乎是一件零概率事件。   赵甲第对于开一辆名牌跑车去菜市场的“行为艺术”并不陌生,因为家里就有一尊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开莲花敞篷的老佛爷。直到今天赵甲第还是没明白一辈子打死不肯坐车不肯坐飞机的古板爷爷怎么就能跟奶奶白头偕老,两位老人实在太不搭调了。奶奶一开始就是那种典型的即使不富裕也要十足富家太太做派的娇气女人,而做了大半辈子江湖郎中的爷爷即使在儿大出息后走马路上也是寒酸样,属于穿上北京私密手工作坊定制唐装也不伦不类的那种,他还觉着不舒坦,远不如破旧土气中山装搭配橡胶解放鞋来得舒心,用赵三金的话说就是赵老头这辈子就是穷命,阔绰不起来。这方面赵甲第十有八九是隔代遗传了赵老头的脾性,好在生活上有齐冬草和王半斤照料着,也不显得太寒碜,但着实没有纨绔的范儿。这让赵三金很遗憾,他小时候陪着神棍老头吃窝窝头的那会儿就有一个理想,让自己儿子以后能够横行乡里,欺男霸女。赵甲第没能满足他的恶趣味,反而是赵砚歌一定程度上弥补了缺憾,果然是人生如戏啊。   上海佘山的配套设施如果还不行,那中国就没有靠谱的住宅区了。不知道是蔡姨的性格使然还是这些年过惯了大富人家的生活,她买东西都是只瞥价格牌半眼,哪个昂贵,哪个瞧上去高档一点,就往购物车丢,也没问赵甲第喜欢吃什么、忌口什么的意图。看得赵甲第一阵蛋疼,这娘们也太横了,不就是躺了一下她的床嘛。想到睡了蔡姨的床,赵甲第心情一下变得云淡风轻、阳光普照,也就由着蔡姨不把他当回事。蔡姨到了末尾,良心发现地随口问了句赵甲第想吃什么,赵甲第说鱼,还兴致匆匆特意补充了一句只要是淡水鱼都行。结果蔡姨瞥了一眼购物车,一句东西买太多了给打发了事,赵甲第笑着说那就算了,表面是没脾气的憨厚模样,肚子里却计算着这笔账留着以后算,就多打几下屁股吧。他走出超市的时候特意落后一两步,就为了偷窥几眼蔡美人包裹严实的美臀,果然是圆滚大翘,至于是不是白嫩弹滑,赵甲第暂且没有那个福气和胆识去考证。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啊,特别是彪悍的母老虎。   上了车,不知为何,蔡姨眼神古怪地盯着赵甲第,问道:“上次在门口你玩一夫当关,有没有故意示弱博取同情?”   “绝对没有,以共青团员的光荣身份保证。”赵甲第差一点冷汗直流,心想蔡姐姐的思维果然是天马行空。   “真没有?”蔡姨显然不信,赵甲第估摸着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已经跟憨傻老实没半点关系,这也不能怪她,只能怪赵甲第这段时间太“急功冒进”了。   “能挑翻那么多人,我已经够虎了,再多几个,你说我是不是太厉害了?”赵甲第“循循善诱”。   “他们没出力,不敢下狠手,被你占点便宜,有什么好骄傲的。”蔡姨不屑道。   “这还不能骄傲,要是放在学校门口,我都能骗很多棵水灵白菜了。”赵甲第怒道。   “水灵白菜?”蔡姨嘀咕了一下,皱了一下眉头。   “美女,专指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漂亮女孩。”赵甲第好心解释。   “脑袋瓜不太好使的那种吧。”蔡姨冷笑道。   “美女脑袋瓜不灵光,只要别太做作,就容易傻人有傻福,因为男人都喜欢这类白菜。太灵光了,就容易自怜自艾,不是变成公主就是进化成女王,嫁不出去。”赵甲第开始反击。   “容易骗,好养活。说到底,还是一些有点小钱的男人没大本事,勉强算是城市森林里的食肉动物,却只能朝小猎物下手,得手后沾沾自喜,就以为自己是无坚不摧的人物了。”蔡姨平静道。   “对对对,只有杨青帝是真汉子纯爷们,其他男人都是渣。”赵甲第举手投降,却一脸不甘。   蔡姨浅浅一笑,不置可否,很大度地不予理会。   换作别人敢不知死活当着她拿丰碑一样的人物杨青帝说事,不被一巴掌扇出玛莎拉蒂就是天大的幸事了,不过身边这位昨晚已经享受过被丢出大门的待遇,貌似在蔡姨看来可以适当地区别对待。   “你明明能考出一个高考状元,为什么不去做?”蔡姨突然问道,她自己已经远离校园和课本很多很多年,对学习成绩之类的事物已经很陌生遥远,不过前段时间小强有事没事就在她耳边诉说赵甲第的变态,说得天花乱坠,也不嫌烦。她念在这孩子是生平头一回崇拜同龄人的份上,也就忍着,不过对于赵甲第不敢说后无来者但绝对前无古人的高考成绩单,蔡姨不得不承认它很有性格,跟赵甲第的平淡外貌确实不太协调。   “不想,不能。”赵甲第一脸看似随意表情地笑道。   “呦,没想到小屁孩还有点不能说的故事?”蔡姨打趣道。   “那是,咱是赵家村有内涵的青年,哪家闺女不爱。”赵甲第潇洒一甩头,这原本是老杨的招牌动作,因为老杨那时候留了一头长发,自认为这个姿势妖娆,放在赵甲第身上,一个平头,自然没什么气魄。   “看你架势,也不像老实学生,打架吃过大亏没?”蔡姨笑问道,对赵甲第的自恋很不客气地无视过滤掉。   “没有吧,都是小打小闹了,偶尔砍人,也都是象征性的。”赵甲第摇头道。他现在还不能摸清蔡姨或者说杨青帝当年的高度,当然不敢班门弄斧,也就不愿意把学生时代的经历当谈资。   “还砍人?”蔡姨笑道,挑了一下她很漂亮的眉毛。说实话,这位让人看不透年纪的轻熟姐姐是唯一能跟齐冬草比拼“精致”的大美女。   “砍啊,身上没西瓜刀,没安全感。我敢保证我是同龄人里上台挨处分读保证书后就拿奖次数最多的人。”赵甲第哈哈笑道。他想起那会儿的荒唐岁月,虽然其实没间隔太久,但现在回忆起来一幕幕却都像是很久以前的壮举。   蔡姨笑了笑,似乎在想象赵甲第那种时刻的情景,这让赵甲第第一次有成就感。以前他对这种事情都认为理所当然,没什么怀念的价值,加上有悲剧初恋的阴影在,他就不待见这类事迹,不过现在看来,对付深不可测的蔡姨,这点原本不入法眼的小伎俩,反而有点出奇制胜的意思。赵甲第这种某些方面很令人发指的怪胎,当然不太理解别人的思维方式,蔡姨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也有过童年,也上过学考过试,过着斤斤计较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普通生活。蔡姨的学生生涯平淡无奇,和大多数女生一样,学生时代的蔡姨数学是软肋,那时候的她以一朵白莲花的姿态在乡镇上一所破败中学里安静绽放,多的是她被贫苦家世衬托得鲜明出彩的气质和容貌,而不是成绩。所以蔡姨回忆往昔的时候,有点吃力地拾起初高中时代记忆碎片,发现在她的求学生涯里,没有谁能在每个周一的会操和升旗仪式里既上去挨训又上去拿奖,都是该反省的上去做反面典型反省,该拿荣誉的上去继续被表扬。不管以后的生活中,在商场上或者是其他领域的男人如何彪炳出色,也许是因为有杨青帝在身边,又或许是她自身便已经有太高的位置,对异性的成就便都不再感到丝毫波澜,似乎是觉得赵甲第一次次因为打架斗殴上去读保证书然后还能厚颜无耻地拿奖状奖杯很有趣。蔡姨有点感慨,这家伙不管怎么样,不能否认,确实有点小智慧,竟然没在那个光辉岁月祸害白菜,也算是大功德一件了。   “你有没有想过,会有很多人一想到学生时代就想起你,他或者她可能不知道你的名字,忘记了你这张脸,但会记住在他们埋头苦读的日子里,有个家伙,走出密密麻麻的人群,站在那个讨厌的讲台上,十分鲜明。”蔡姨感性道。   “没想过。”赵甲第很实诚地说道。他上台的时候,遇到初恋之前都在观察死党们的贼眉鼠眼和对他的鄙视手势,遇到初恋之后,就只顾着看着台下人海中她那张曾灿烂如花的和小女人小虚荣的满足笑脸,然后他也会很开心地傻笑,一点都没能展现出什么王霸之气,只顾着傻逼了。当下被蔡姨一提醒,他终于后知后觉明白老杨、手枪他们捶胸顿足大喊所谓的挥霍机会了,估计要是他们上台,一定会搔首弄姿,弄出一些玉树临风指点江山的风范。   “没收到情书或者被当面表白?”蔡姨疑惑道。   “没啊。”赵甲第痛心疾首道。   他哪里知道有胡璃这疯丫头在,还有哪个美眉敢冒着生命危险对他表露心声。其实他情书原本是不少的,不过都被胡璃秘密地毁尸灭迹了,然后就私下去找这些女孩“谈心”,谈完心后也就意味着赵甲第的一根彩旗还没竖起来就折断了。这些事情,黄华、杨萍萍他们都知道,不过都很默契地不说。赵甲第在有些事情上尤为迟钝,跟他的智力值不太相符,也不知道是装傻还是真的浑噩。   赵甲第突然笑道:“被你这么一说,我想当年台下一定有一两棵有毅力的白菜,在安静成长,等着我去采摘。”   蔡姨不以为然道:“等你去摘,都不再水灵了,也就没了意义。”   赵甲第靠着椅背,没来由冒出一句:“要是我能重生到你那个年代就好了,从小学开始到初中、高中、大学,一定恨不得每天都上去又拿奖又挨训的,看得你视觉疲劳了也不罢休。再不济也要让你见识下我对白菜们的杀伤力。”   蔡姨脸色古怪,瞥了一眼赵甲第,最终还是没发表言论。 第46章 生猛   蔡姨在赵甲第心目中唯一不完美的地方恐怕就是厨艺并不精湛,亲自下厨做出来的东西跟第一回的鸿门宴一样难以令人满意,好像她的灵气都用在了为人做事上,对下厨一直抱着漫不经心的态度。一顿午饭波澜不惊,唯一的感觉就是餐桌太大,两个人面对面显得格外空旷,没什么温馨气息。赵家客厅也大,不过胜在人多,而且不停有侥幸跟赵家有一星半点瓜葛的钻营分子削尖了脑袋想挤上餐桌,所以相对热闹许多。赵甲第的心思显然不在吃饭,心思都花在偷偷打量蔡姨上,越看他越觉得这位在小强那个圈子里普遍传闻身手骇人的美女是真漂亮哇!精致的五官,却有很大气的雍容气质,当得两个字:温凉。没有赵砚歌母亲那种浮于表面的半吊子冷艳,蔡姨内敛沉淀,让男人琢磨不透。   蔡姨定力非同凡响,对于赵甲第的偷窥,她始终不动声色地缓慢进食,不温不火。午餐结束的时候她说了句下午有事要出门后问赵甲第有什么打算,赵甲第也就识趣地主动要求返校。蔡姨不知道通过什么法子弄了辆出租车来别墅外,她显然懒得亲自送赵甲第回杨浦,也不希望身边圈子里的角色接触到这个在她的世界里横冲直撞的愣头青。赵甲第坐进出租车后,能明显感受那名司机师傅的异样眼光,十有八九是诧异这小伙既然住得起这种丧心病狂的大别墅怎么还要打车。路上司机似乎是见这个佘山豪宅里出来的家伙不太像凶神恶煞,就逐渐打开了话匣,无非是旁敲侧击这样的房子得花多少钱,这种小区有哪些名人。赵甲第是门外汉,一一应付着,心想反正离杨浦有一段距离,有个人聊天挺好。本来他想从书房带几本杨青帝的私人藏书出门,但蔡姨的杀人眼神让他没能得逞。到了杨浦,路费是蔡姨还他在七浦路买衣服的四百多块钱,一毛钱不多,一分钱不少,清清楚楚,让赵甲第有点挫败感。到了学校,因为近期课程都是讲期中考试题,连马小跳都没逃课,进寝室后赵甲第就感受到一股杀气,103寝室长兼保姆李峰同志,副寝室长沈汉同学,加上牲口马小跳,齐刷刷望向彻夜未归主要是还一脸“精疲力竭”神色的他,同仇敌忾。赵甲第寻思着自己也没内裤外穿啊,难不成陪着蔡姨跳黄浦江后气质上就有了突飞猛进的蜕变?   率先开口的是马小跳,丢出一团纸砸向赵甲第,笑骂道:“你小子太阴损了。”   赵甲第摊开,是他的微积分试卷,毫无悬念的满分,只好挠挠头。   “老实交代,是抄谁的,奇了怪了,我十分确定以及万分肯定班里就你一个满分啊。”沈大元帅悲痛欲绝道。他从开学初就把相当大部分精力用在对微积分的攻坚上,奈何被中学数学糟糕的基础限制,还只是勉强过了及格线,这还是建立在考试前拉下脸皮跟李峰请教大量难题的前提上,而对付学业跟闷葫芦一样的室友赵甲第,也就是沈汉眼前这位被一直认为是寝室中高考成绩不起眼的这位仁兄,竟然没有人性地拿到了100分,赤裸裸地令人发指。   “我就说甲第的理科肯定不错,正常人没几个在桌上放翻成破烂的经济学名著,那么多数学模型和逻辑,没点数学功底,谁他妈看得懂,你们以前还不信,现在傻了吧。哈哈,还是我有先见之明,这家伙一直在隐藏实力,擦,我们一起爆他娇艳欲滴小菊花。”李峰得意大笑,身为一直致力于培养103寝室集体荣誉感和归属感的头号领导,对于寝室内部生产出这样一个一鸣惊人的猛人,他还是相当乐意见到的。   “甲第,坦白交代,你高考数学多少分,理综多少分?”还是马小跳脑筋转得快,一下子就抓到了要害。   “不说,怕打击三颗幼小心灵。”赵甲第躺到床上,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整个人舒坦起来,跟蔡姨相处惊艳、惊奇、惊喜一样不缺,可和她那样的女人相处,太累了,就跟一个孩子仰着脖子跟一位大人相处,时时刻刻得抬着头,脖子累,自然就心累。对于高考成绩,赵甲第一直很坦然,不刻意炫耀但也不矫情隐瞒,因为对他来说这本身并不是太值得拿出来说事的玩意。中学时代的圈子,成绩差的例如黄华、手枪、豹子这批,都是三门加起来兴许都没一个好学生一门分数高的废柴,成绩好的像爆发力不俗的麻雀和一直很稳的杨萍萍都把拿单科满分当做常事,所以赵甲第在这个环节上是真正做到了平常心,否则他也不至于那么多次会操上台吓唬震慑全校师生都心如止水,换作别的牲口早翘辫子上天了。   “说,要不然严刑逼供了!”李峰笑道。   “说吧,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沈汉唉声叹气。   “一个150分,一个好像是296分吧。”赵甲第平静道。不知为何,想起了姓谢的那个她,但稍纵即逝,就想到了沐红鲤,嘴角勾起一个很暖心的笑意,她貌似就要从江苏回来了,这意味着他真的可以去上海最好的酒店订贵的房间了,不管两个人躺在大床上做什么或者没做什么,只要想着,就觉得有点小幸福。   “擦!”   “草!”   “日!”   三名室友不约而同骂出声。   确定赵甲第没开玩笑后,沈汉张大嘴巴消化这颗惊雷;李峰猖狂大笑,就跟他考了这个成绩一样,看来是沉浸在伟大的寝室荣誉感里头去了;马小跳倒还正常,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问道:“那你怎么来我们学校,来玩啊你?”   “我英语零分,去了考场交了白卷。所以能来我们学校算不错了。”赵甲第忙着给沐红鲤发短信。   “不行了,我得喝点酒压压惊,沈汉,给我倒一杯,这还是我第一次跟尖子生近距离接触,以前我那所学校班上也有几个成绩不错的乖孩子,但也没听说有这么变态的,跟他们都是他们看不起我我看不起他们的,没想到进了大学反而碰上了赵甲第这么个神经病,这酒得喝,太他妈带劲了。”马小跳大笑道,他见沈大元帅还愣在那里,就自己去翻箱倒柜,把沈汉的珍藏白酒拎出来。李峰说也要喝,他们就弄了两只一次性杯子,倒满,然后沈汉也回过神,也倒上酒,三个家伙就这么一饮而尽,看得上铺的赵甲第一阵纠结,笑骂道:“你们至于吗?”   “滚,跟你没共同语言。”马小跳笑道,白了他一眼。   “理综296分,这个有点生猛得不知廉耻!”李峰做了个兰花指,朝赵甲第丢了个媚眼。   “就是,太不仗义了,也不拉兄弟一把,我都被微积分给折磨成神经衰弱了。”沈汉郁闷道。   “我只会死读书,不太会教,以前主要是怕误人子弟。不过沈大元帅要是有不耻下问的准备,以后上课的时候可以跟我坐一起,我看能不能帮上忙,当然,这是有偿服务,你得给咱弄十部以上好的经典漫画,听说隔壁寝室阿亮电脑上有不少好东西,都藏在加密文件里,这你可就得多花点力气了,我只管欣赏动画艺术。”赵甲第笑道。他尽量插科打诨,就是怕伤到沈汉的自尊心,寝室里三个来自天南海北的室友,都说南方人心思细腻北方人豪迈爽快,在103却是表面上大大咧咧的北方人沈汉最为谨慎。   “这个好说。”沈汉拍胸脯说。   “咱103出人才啊,果然是风水宝地!”李峰一脸感慨道,打从娘肚子里出来他还是头一回一口一杯白酒下肚,确实有点酣畅。   接下来几天各科成绩都陆续出来,赵甲第在英语零分的情况下仍然总分排在中上游,不过在辅导员有意无意的叮嘱下,这个原本能在金融学院掀起大风浪的恐怖消息并没有大范围传播开来。专业课和公共课成绩都在赵甲第的预料之中,103对赵甲第的崇拜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起先有点小心结的沈汉也彻底服气,而赵甲第的表现一直还是入学初的那个赵甲第一般,能逃课的绝不浪费时间,早晚跑步也继续坚持,寝室里该一起看床战片的还是一起嗑瓜子端椅子欣赏,这让沈汉心里平衡许多,开始习惯在微积分课堂上询问一切他想不通但在赵甲第眼前仿佛就迎刃而解的难题。生活还在继续,沈汉还在跟那个叫夏季的古筝女孩循序渐进,李峰还在不分昼夜地玩游戏,马小跳还在灯红酒绿潇洒走一回,而赵甲第也一样,成功解决掉期中考试对他来说,远远比不上一个沐红鲤要回上海的消息。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一位处男跟女朋友拉上手亲上嘴了,离爷们还会远吗? 第47章 校花   深夜,司徒坚强还在灯下鏖战,如果说小强同学用心翻书本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那么太阳已经从西边出来有蛮长一段时间了,难能可贵的是这个趋势愈演愈烈。一开始他是连不遭待见的英语课都硬着头皮去尝试聚精会神地复习,接下来是开始习惯做完一切作业并且整理全部科目的错题集,然后便是让蔡姨也刮目相看的熬夜奋战了。一天比一天晚,今天甚至已经是凌晨一点,所幸长时间的夜猫生涯使得他只要熬过了白天的瞌睡,晚上就轻松许多。他现在复习的就是生物上有关分离定律的解题思路和概率计算,算着算着,也许是涉及遗传因子的缘故,他就没来由想起自己,想起自己身边的人和事,开始按照那位年轻的世外高人的思维方式去反省。对于一个无法无天惯了的纨绔孩子来说,这种情况不常见。   小果儿所在的小窝,也就是他现在住的地方,既不是蔡姨的家,也不是司徒坚强的家。他的家照道理说应该是在外滩那里的白金湾,不过那个地方在他看来一直是他父亲的家,而不是他的家,那房子不管是从面积还是房价来看都比他现在住的小窝要惊世骇俗,可司徒坚强就是不愿意回去,因为那里宽敞空洞得没有半点人气。在他的印象中,那里永远是正襟危坐的父亲,一个典型上海男人,永远一丝不苟的头发、眼镜、西装、皮鞋,坐在书房运筹帷幄,没有任何一只莺莺燕燕有资格走进这个男人的房子,就像走不进他的世界。这似乎是司徒坚强的骄傲,但可悲的是他并不比上海太多见过这个男人就一见钟情的名媛荡妇道行高深一点。小强从小到大,就没有本事去了解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样走不进那个艰深、晦涩和杀机四伏的江湖。   圈里人都知道司徒坚强一直不喜欢他的姓名,姓太生僻,名字让他背负了太多没必要的难堪。《唐伯虎点秋香》里那段恶搞蟑螂的桥段就成了他挥之不去的噩梦,从小到大,看他不顺眼的牲口都喜欢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阴不阴阳不阳地背上那段台词,起先司徒坚强忍无可忍后就干脆不忍了,与他们大打出手。他不是什么太子爷,父辈们中没有那种打个喷嚏就能让体制内混饭吃的家伙们抖上一抖的封疆大吏,打架当然还得老老实实被拎进教导处。起先念在他有一个据说手眼通天但其实没人真正见识过面目和手腕的神秘父亲的分上,老师们都很能忍,最多就是口头警告;后来次数实在太多,就给记过,接下来是记大过,等到挨到留校察看后,司徒坚强终于学聪明了,不明着出手,专挑学校外堵人撒气,后来上了政治课才知道这就是与时俱进,叫科学发展观。   打架斗殴次数多了,踩下一批刺头同龄人,他赢得混世魔王的名声,后来敢触他霉头的好汉也就少了,加上认识一些类似温州富二代知了和做小白脸做出一定境界的王国这批人,敢惹他的家伙就越来越少。这些人喊他一声小强,多半没有恶意,司徒坚强也逐渐适应小强这个不顺耳的昵称,不过他还是不喜欢这个在自己呱呱坠地之前就被钦定妥当的名字,觉得“坚强”太俗气,就跟七八十年代的“解放”“红军”什么的一样老土。   蔡姨,那个他以前连正眼都不敢看的女人就睡在离书房并不遥远的主卧里。司徒坚强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她,可惜那个时候的司徒坚强鲁莽青涩归鲁莽青涩,但人情世故方面比同龄人还是要圆滑几分,知道这个在小窝里永远温凉如玉在外面却十足女王的蔡姨,是一座他绝没有机会征服的山峰,她就是昆仑山,而他即便在未来有所成就,最多也就是她当下身边众多只敢垂涎却不敢做丝毫动作的中年爱慕者一样,只能攀爬一些东南低矮丘陵。他进入这个“家”后,剪掉了爆炸头,摘掉了耳环,却还是觉得没有一点底气,直到一个奇怪的家伙以家教老师的身份横空出世,司徒坚强才懵懵懂懂地摸索到一条羊肠小道,也许这条小道最终只能指引他征服一座远比昆仑山渺小的山峰,但起码,他能挺直腰杆,这就足够了。   他不敢有旖旎的奢望,不敢有关于蔡姨的野心,因为以他那点在成人眼中没有多少斤两的城府,一定会被蔡姨轻易看穿,然后被彻底判死刑。那次在李朝新别墅的风波,他至今记忆犹新,不光是因为他自己被蔡姨踹了一脚,蹲在地上半个钟头都起不来,还有蔡姨独自掀翻三名十有八九是部队尖刀侦察兵的男人,有身居上海实权部门位置的李朝新父亲近乎卑微的赔礼道歉,这是实在的事实,一切都打破了司徒坚强的想象力极限。   司徒坚强拍了拍脸,让自己放弃遐想,重新投入题海大战。   那个理综能轻松突破290分的神仙说过,题海战术是高考制胜的唯一基础,关键有三点:效率,效率,还是效率,他让司徒坚强养成以最快的速度去记住概念、公式和框架,再以最快的速度去阅读、解题和检查,直至达到类似直觉的地步,才算成功一半。如果是一个老师跟他扯这些道理,司徒坚强一定不屑一顾,但说这些话的家伙是能把一张数学卷倒着做满分的牛逼人物,所以司徒坚强深信不疑。   凌晨二点睡觉,五点半起床,因为知道蔡姨和小果儿睡眠都很浅,他没敢开灯,连起码的洗漱都省略了,拿起自上学以来终于沉甸甸一回的书包,戴上MP3,里面是赵甲第列出清单的近百首英文歌曲,他现在是真弃暗投明了,不开那辆气质与他年龄八竿子打不着的迈腾,一方面是不再骚包,另一方面是挤公交能让他在车上吃早餐和看一点错题集。学校是住宿制,司徒坚强却始终坚持不住校,游侠嘛,即使被招安了,还是有些无伤大雅的小坚持。遇上蔡姨之前,只顾着改装车、玩游戏、看片、泡酒吧、混日子,跟身边主动的被动的美眉们都没来得及仔细打量;碰上蔡姨后,恍然大悟自己是个标准的御姐熟女控,喜欢黑丝,喜欢眼镜娘,大爱女王,该死的还有点轻微受虐倾向,蔡姨几乎满足一切要求,当场就给他五雷轰顶秒杀至渣了,再看周围女孩,就觉得幼稚了。不过面对蔡姨,司徒坚强必须表现出难得的成熟,连他老子都不敢碰的女王,他能远远看着欣赏着就已经很幸运,所以赵甲第的出现,他甚至有一种邪恶趣味,那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位神仙哥最好哪天干脆把蔡姨给推倒了。这是很有趣的事情,感觉跟让他心甘情愿佩服得五体投地的赵甲第相处,就跟看一本三流小说一样,让小强很有代入感,而不是排斥感,这估计大部分得归功于赵甲第那副人畜无害的平庸外貌了。   他从初一到现在的高二都在西南位育读书,初中升高中的时候当然是他老子又砸了不少钱,他现在玩在一起的除了知了和李朝新以及几朵比庸脂俗粉好上一点的富家小花朵,剩下的都不是西南位育的学生,上次跟赵甲第碰过头的软饭王和保时捷笑面虎一批人都是混着的朋友牵扯出朋友熟悉起来的,现在所有人听到或者见到他的异样后都跟见鬼似的,他难免跟这个纸醉金迷的朋友圈有点疏远隔阂。   不过司徒坚强也顾不上这点,上次忘记是哪个非主流美眉脑残弄了个签名说抓只熊去抓鱼就能熊掌和鱼兼得,司徒坚强真想骂扯淡,让熊去抓鲨鱼啊?真是没文化的娃。司徒坚强站在公交车上,跟一般的高中生没什么两样,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赵甲第真是一个牛人,上次家教的时候教育他对待喜欢的课程就像要推倒心仪的女神一样摧枯拉朽地乘胜追击,对不太钟情的课程也要像对付清秀邻家女一样深入挖掘她的可爱之处,就像这生物课,原本他兴趣平平,真钻进去研究后,就发现还是有很多乐趣的。不读死书;改变观念;在战略层面尊重高中知识;一套一套的大道理,配合言传身教,司徒坚强受益匪浅。偶尔他想这尊拿考试当个屁的大佛是不是穷疯了,还是真惦念上蔡姨和尚且年幼的萝莉小果儿,肯舍得大好时光浪费在他这种徒弟身上。   坐公交车去西南位育肯定要错过半节早自习课,不过老师早就对他心如死灰,眼不见为净,现在他破天荒转性,就不介意他这点鸡毛蒜皮的小错误。他的座位在最后一排角落,现在书桌整整齐齐清清爽爽,不再乌烟瘴气,以前温州男知了会时不时过来借烟抽,这犊子开得起比法拉利还要骚包几分的兰博基尼,当然不是真缺烟,一半是跟家庭背景一直被长辈念叨的司徒坚强联络感情,一半是看上了这个班上的一朵花。他们的小世界里,漂亮妹子泛滥成灾,而且一个比一个会打扮,有几个属于一天化妆和卸妆时间加起来得有四个钟头的花瓶,一般来说像他这种不缺钱也不缺小忧郁气质的上档次纨绔,大多是在风雪场所吃腻歪了精妆孔雀女后想要换换口味,找些邻家气质的女孩,不过司徒坚强班上那位不一样,是着实有点祸水的,这点看知了手头上的资料就知道了。身高172,至于她的三围,一直是西南位育高中部上层圈津津乐道的话题:92,59,90。三围黄金比例也就罢了,让人不活的是她有张很妖娆的脸蛋,但穿着打扮一直走朴素路线,气质也是不做假的清纯,这下别说青春期荷尔蒙旺盛的学生,就连一些除了晚上定期交公粮开垦责任田后还有一点余力和贼胆的青年教师们也遭不住了,致命的是这个妮子学习跟她的人一样让人癫狂。据说从小学起到高中就没拿过第二,全第一了,初中升高中,西南位育直接把学费全免了,校领导就差没把她当菩萨供着了,毕竟高考要是能出一个市状元,对学校的人气和招生都有莫大好处。   她有能让其他女人第一眼就心生警惕和酸葡萄的危险脸蛋,有魔鬼身材,有纯良气质,有软糯的嗓音,有一双很适合弹琴、弹古筝的手,可能唯一美中不足的,就只能是她似乎家庭并不美满,不常见也不罕见的单亲家庭,父亲早逝,母亲是小工人,于是像知了这种不只是有点小钱的公子哥们彻底沦陷了,恨不得跪在她石榴裙下说,美女,进我家门吧,我用八抬大轿抬你,哦不,是十辆悍马。   岿然不动。   这就是她情感生活的真实写照,不知道是她在情感环节上迟钝,还是太聪明,懂得奇货可居的道理,不卑不亢,对谁都一视同仁,即便被女生骂狐狸精,她也一笑置之,即便被男生疯狂追求,她也心如止水。   这根本就是无懈可击嘛,这原本该是一个过了三十岁,经历过男人、情感、事业和风雨的成熟优雅女性才有的定力。   连司徒坚强这种对待恋爱相当后知后觉的游侠都觉得能在中学时代撞见这种女孩,是十几二十年后开同学会大家可以抛开身份感慨唏嘘的幸事。知了的家境算豪华级数了,可西南位育还真是出牛人,高二了,再有一年就各奔东西,大家似乎生怕这朵花一上大学就跟进了社会大染缸一样被谁给祸害了糟蹋了,都按捺不住蹦跳出来,展开攻势,貌似几个都不比知了差,这让知了愈战愈勇,斗志昂扬。   现在校花排名满天飞,一点公信力都没有,但西南位育不同,她就是当之无愧的校花,不管她以后是否沧桑,是否红颜易老,都注定是数千学子们心口上的红痣,总会让他们在回忆中学时代的时候就想起曾有这样一个学姐或者学妹,骄傲地绽放,不曾被谁采撷。   而这位校花,高二分班后刚好坐在司徒坚强前两排位置,一样靠窗,扎着一根清纯无双的马尾辫,永远是一副端正坐着认真学习的模样。   司徒坚强偶尔累了看一眼马尾辫,就觉得赏心悦目,不过他是专一的人,有蔡姨珠玉在前,自然免疫力比同龄人高出一大截,仅仅抱着欣赏的态度打量这朵兰花。   哪怕轻轻地走了不下几十回,今天知了又不知疲倦地轻轻地来了,角落靠窗位置就司徒坚强一张桌,不过因为以前狐朋狗友多,附近还有一张多余的凳子以备不时之需。知了坐下后,知道小强最近不在学校抽烟,也就不求烟,只是装模作样拿起一本他在课堂打死都不愿意去碰的数学书,小声问道:“小强,有战况没?”   “没,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期中考试一过,估计不少牲口都想发泄一下。”司徒坚强笑道。他虽然从善了,走了一条跟知了他们截然不同的没性格的道路,而且心地也不喜欢知了有钱只顾着装逼却不肯对朋友真大度的脾性,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他现在的业余职业就是替知了把风,观察有哪些苍蝇对前面不远处的花朵斗胆下手,没家底的小货色当天肯定就被拉去校园僻静处修理了,有点背景的,那就斗智斗勇斗钱了,好在现在还敢对她有贼心还有贼胆的并不多,都是学生时代当之无愧的猛人或者白马王子级数的家伙了。知了没太大劣势,但绝没什么优势。   “反正出了状况,你第一时间给我消息就行。”知了两眼炙热地望着前面的马尾辫女孩,沉浸在无可救药的状态。   有意无意,她的惨淡家庭背景反而成为刺激纨绔公子哥们最好的春药,似乎只要有钱,有大把的钱,在她面前,他们就有无限的机遇和雄心壮魄。   知了并不冒进,最多就是像这样在自习课或者下课休息时间来司徒坚强这边转悠一下,只为了加深她对他的一丁点儿印象。   这是很考验耐心的活儿,有丰富经验的男人知晓其中的意味。在乏味的女人身上耸动半个钟头一个钟头,不过是爽在最后一枪,可要是征服了貌似不能征服的心仪女人,从头到尾,肉体和精神上都是极大满足的。知了显然不是雏鸟了,所以他在等待,等机会给予她致命一击。   早自习结束,要出去做操,知了就识趣地退出去。司徒坚强从不做操,以前是为了特立独行,纯粹显摆,现在只想多挤出一点时间恶补,他就不信有英明神武光芒万丈的伟岸存在的赵哥给他“助纣为虐”,他不能在期末考试中年级排名继续上升五个名次。   她也不做操,心无旁骛地做题,司徒坚强并不奇怪,她就是老师们的心肝宝贝,恨不得她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学习和进步,以后成为西南位育的骄傲,去清华北大继续为西南位育赢得名声和光彩。司徒坚强知道这个间隙不出意外刚好是伟大的赵哥结束晨跑十圈操场的大好时机,他刚好有五六道一晚上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就打电话过去,这也是他和赵甲第刚培养出来的默契,当然电话费必须由蔡姨方面垫付,赵甲第从不干亏本买卖,小时候就懂得多喊村里赵寡妇几声阿姨后一定不忘用貌似天真无邪的脸蛋去蹭丰腴胸脯,如果把从山上猎到的兔子、野鸡什么送给她,那肯定还要多蹭几下。那会儿还健在的赵老头一定会点头微笑,心中大赞孺子可教,不愧是赵家的种。   司徒坚强读一遍,赵甲第就能够给出解题方案,以及难题的关键处,他的说法简明扼要,直中要害,绝没半点拖泥带水,司徒坚强总有一种茅塞顿开的进步感。五六道题目,解题答案加讲解分析,再给司徒坚强一点咀嚼消化的时间,其实加起来也就不到十分钟的事情,这就是效率,效率两个字,在赵甲第身上,从来不空洞苍白,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也是考场上高手们颠扑不破的真理。   司徒坚强挂掉电话,继续做题。   “有效率有规划地解题解到吐,吐完了继续做,吐着吐着就习惯了,然后你就有倒着做题的资本。”   这是赵甲第的原话,司徒坚强奉为圭臬,坚信不疑。   在司徒坚强埋头啃书咬笔杆的时候,马尾辫校花悄悄转头,轻轻瞥了他一眼,眼睛里似乎有一点讶异。 第48章 考试帝   有美娇娘的地方总能吸引不长眼的纨绔,要不都说红颜祸水。司徒坚强见多了为了棵白菜兄弟间反目成仇的龌龊事,当然这种所谓的兄弟是被赵甲第赵大仙批判的狐朋狗友,说个话放个屁都装腔作势,而眼下,就有一群人模狗样的高三学长出现在司徒坚强视野。五票人,分工明确,四个人堵住前后两个教室门口,其中那个表面上挺阳光灿烂其实骨子里阴阳怪气的家伙径直走到马尾辫校花身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小花儿没理睬,不过司徒坚强敏锐察觉她身体微微一僵。只想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他轻轻皱眉,没打算插手,倒不是说忌惮那家伙的阵势和背景,只是不愿意多管闲事,天晓得他们是不是早就暗度陈仓了,到时候司徒坚强还不得自己挖地洞钻下去顺便把自己埋了。   “袁树,我手上有两张演唱会的票,是中移动上海一个副总送的,有没有时间?”那男生微笑道,将两张贵宾票放在桌上,似乎在很努力保持礼貌,掩饰他寻常面对老师也不曾弱化丝毫的倨傲气焰。   马尾辫校花没有动静。   男生凝视着那张让人垂涎的侧脸,等了半分钟,这张俏脸的主人还是没有反应,他也不生气,笑了笑,手指继续敲着桌面,很绅士道:“我有门路能让你保送去清华,复旦当然也可以,还有国防科大的计算机专业,你可以挑,我知道你自己也能考上,但如果保送,就意味着你剩下的高三一年时间都能做你想做的事情,我知道你的家庭有一点点难题。”   她不理不睬,轻轻咬着嘴唇,她的骄傲从不像身旁这些纨绔子弟那样放在脸上,但不意味着她没有她的原则和底线。   男生之所以抛开身边的环肥燕瘦不去临幸,而选择她,恰巧就是喜欢她的这种态度。他长得很耐看,成绩不错,阴沉沉的性子也让一大批花瓶觉得是成熟的表现,当然他很有钱,因为他有一个有钱的做上市公司总裁的母亲和一个有权的父亲,强大到篮球技术不错的他在球场上没谁敢盖他的帽,所以显得鹤立鸡群,这样一抬脚就能碾死无数普通马夫的白马王子,走在高中校园总是焦点,所以他喜欢挑战,否则他会觉得在这所私立学校太孤独寂寞了。他眯起眼睛轻笑道:“我家在天马高尔夫有栋房子,你可能不知道我妈脾气不太好,眼光也挑剔,有点苛刻,刚来的保姆不小心打碎了一只水晶杯,值点钱,头疼的是那只杯子是我送给我妈的生日礼物,然后我妈就火了,那位阿姨差点就要跪下去,我当然不忍心,就挡下这件事,让阿姨安心做事,有空我还会给阿姨帮帮忙,你说巧不巧,她跟我拉家常的时候说她是杭州淳安县人,然后她说她有个很聪明的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儿在西南位育读书,巧了,说姓袁。”   袁树骇然转头,瞪着身边位置上一脸无辜表情的富家弟。   他喜欢她这种脆弱的模样,楚楚动人,就像他喜欢她一丝不挂后一定醉人的美妙身体一样。   他是真喜欢她,否则也不会花那么多功夫和力气把这位小娘子的妈招聘成他家的保姆,这朵花儿是他唯一能够确定占有身体后长时间都不会厌倦的美女。耳濡目染了母亲在商场上的阴诡狠辣,见识了父亲在政界的口是心非,他觉得自己反正不愁前途,找点时间来玩一点小手腕,就当为以后的接班做准备工作,事业美人一举两得。   “不要怕,我又不是什么坏人,你看我从小到大连一次处分甚至是警告都没有,档案里评语都是优秀得不能再优秀了。”他顿了一下,斜瞥了一下即便不说话也觉得碍眼的司徒坚强,微笑道,“由此可见,我跟戚皓、知了这群二世祖是不一样的,就更别说司徒坚强了。”   司徒坚强耳朵不差,何况这阴险小人后一句话嗓音不低,他抬起头,冷冷盯着这个说风凉话的家伙。初中部即使有人比较跳,在司徒坚强眼里还是些毛没长齐的小屁孩,高中部能算根葱的大概也就一只手人数,眼前这个调戏校花袁树的算一个,也是他反感的一个,尽躲在后面玩阴的,鬼鬼祟祟,不像个带把的爷们。   “我能帮你很多事情,你可以不接受,但我也能做很多不太舒服的事情,到时候你就不得不接受了。”男生终于露出些许獠牙,笑容也有点阴森,伸出两根手指将演唱会门票推到袁树桌上,“明天是周末,演唱会就在今天晚上,去不去你自己决定,我不勉强。”   他起身后不忘朝司徒坚强露出一个很欠抽的笑脸,然后带着小喽啰离开了教室。   司徒坚强发现马尾辫校花正在望着窗外天空怔怔出神,并没有去碰那张演唱会门票。   “你真的要去,袁树?”司徒坚强皱眉道。   “你要帮我?怎么帮,还是说替你的死党知了帮我?帮了后我不去看演唱会,是不是就要去看电影了?其实不过是换个男主角而已。”她轻笑道,依然背对着司徒坚强,笑声中有点冷意。   司徒坚强愣了一下,这是他和袁树的第一次对话,气氛谈不上温馨,相反,很有火药味。   她的话听上去很刺耳,但差不多算是一语中的了,有点不舒服的司徒坚强想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前虎后狼,刚走了这个,还有知了这帮,其实都他妈不是个东西。   “放心吧,我不会去的。”袁树似乎在自言自语,有点自嘲,“只要我妥协一次,哪怕只有一次,恐怕就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了。”   “周末你住校还是回家?”司徒坚强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打工。”袁树突然放下笔,孩子气地将演唱会门票折成一架纸飞机,随手丢出窗外。   阳光中,她的精致侧脸竟有些神圣光辉。   那一刻,司徒坚强觉得当年的蔡姨,说不定也不过如此吧。   “袁树。”司徒坚强情不自禁喊了一声。   “嗯?”她转过头,有点不解。   “没啥,就是突然觉得郑坤、知了这群二世祖特不是个玩意儿,我也差不多。”司徒坚强尴尬笑道。   “你怎么不打架了?”袁树笑道,她有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内涵,对谁都有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司徒坚强顿了一下,犹豫片刻,破天荒赧颜了,笑道:“因为我遇到了一位世外高人,对我说了一句话:一个裤裆里有鸟的家伙,读书的时候连几本破书都玩不过,以后进了社会,十有八九也是被别人玩残玩死的命。哈哈,不好意思,这是原话,不是我故意说这么糙的。”   “世外高人?”   袁树眨了眨眼睛:“刚跟你打电话的那个?”   “聪明,不愧是拿了第二就要轰动西南位育的袁树。”司徒坚强笑道,一提到自己的师傅,他就欢乐,人也阳光许多,他的阳光,当然要比那个矫情作呕的郑坤要来得让人顺眼。   袁树欲言又止。   “他其实是我家教老师,你要不觉得我是居心叵测,我倒是可以跟你说下他,因为他跟你是一类人,有一点点像。”司徒坚强内心那点恶趣味又开始作祟了,有牵线搭桥拉皮条嫌疑。   “你说,估计教导处主任的发言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袁树微笑道,瞥了眼窗外。她当然不是对司徒坚强有好感,只不过两害相权取其轻,比起郑坤、戚皓、知了这帮准衙内和二世祖们,从西南位育初中部一直打架斗殴挨处分到高二的司徒坚强显然要好相处许多,起码这位打不死的小强从没有欺负女生的传闻。   “你相信吗?他是货真价实的考试帝。”司徒坚强欢乐了,心想神仙哥啊神仙哥,这次我算是豁出去帮你埋伏笔了。   “嗯?”袁树疑惑的时候,眸子特别璀璨,微微歪着的脑袋充满了灵气。   “呃,所谓考试帝,就是把考试当玩的猛人,举个例子吧,上次模拟考的理综和数学你考了多少?”司徒坚强笑问道。   “143分,272分。”袁树毫不扭捏,那次模拟考还是有点难度的。   “用了多长时间,我是说除去检查时间。”司徒坚强这一刻充满骄傲和自豪,这种东西,他爸重剑无锋的权势和连他都不知底细的财富没有带给他多少,和小青虫李朝新他们的称兄道弟也没有,但赵甲第硬生生做到了,司徒坚强觉得这就是真正的人格魅力吧。踹过他,给过他烟抽,庖丁解牛般倒着做试卷,让蔡姨都上心,甚至让蔡姨屈尊去把一群狐朋狗友给震慑得无以复加。   “这个,我一般不检查,都是力求在要求时间内刚好做完所有题目。”袁树笑着说道。   草。也是个变态。   司徒坚强有点苦闷,不过很快精神一振,胸有成竹道:“数学卷五十分钟,满分。理综一个钟头两分钟,296分。跟你一样,他也从不检查。”   袁树微微张大嘴巴。   “你要不信,随便找一道难题,报一遍题目,要是两分钟内他不给出正确答案,我不姓司徒。接着。”司徒坚强笑着把手机轻轻抛给袁树,“我存了神仙哥,就是他。”   “不用。”袁树慌张接住手机,却不好意思丢回来,起身走到司徒坚强身旁放在桌上。   “你猜猜看他上什么大学,给一点提示,是国内的。”司徒坚强坏笑道。   “肯定不是清华北大,要么是中科大少年班出身,或者去了浙大竺可桢学院?”袁树凭借直觉说道。   “再给提示,在上海。”司徒坚强大笑道。   “猜不出。”袁树诚实道,显然既然司徒坚强这么自信满满的模样,一定不是复旦这学校。   “这家伙英语高考交了白卷。确切说也不算白卷,因为作文一栏他还是做了的,不过是用德语。”司徒坚强也不卖关子,知道袁树不是那种他可以玩吊胃口的女生。   袁树也不禁呆住了,不过继而微微皱眉。   灵犀如她,其实光凭这些信息,就大概猜出一些真相,例如这家伙肯定衣食无忧,也许还是个愤青,当然是很有脑的那种,而这种挥霍,却不是她能理解和接受的奢侈品。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钱,但起码我知道他来回都是坐公交车,脚上穿的也是同一双旅游鞋,要不是家教的缘故,也不去看他的成绩,放在我们学校,看上去就是连跟你说话的勇气都没有的家伙,跟知了这些渣滓不一样。”司徒坚强不笨,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弄巧成拙。   “手机你拿着好了,算我借你的,你有想不通解不开的题目就直接问他,我每次看到那帮怪蜀黍老师瞧你的眼神就不对头,估计你心里也不喜欢。”司徒坚强拿起手机,想重抛给袁树。   “不用。”袁树摇头道,很坚决。   司徒坚强就此作罢,因为怕画蛇添足。   他问了一个憋了很久的问题:“袁树,其实喜欢你的追求者当中还是有好孩子的,为什么不接受?”   “我知道他们喜欢我什么,但我不想做花瓶,被谁摆在家里当摆设,不想又做恋人又做妈妈,教一个小男孩怎么成熟怎样长大。”袁树半开玩笑道。   “后面一句话有点最毒妇人心啊。”司徒坚强苦笑道。   袁树笑了笑不再说话,继续做题。   “神仙哥,着实是这敌人太强大,不是我这急先锋太弱小不帮你给力啊。”   沐红鲤一直觉得江苏到上海的路程很长,即便她曾坐过跨越半个地球的飞机,和时间跨度长达将近一个星期的长途邮轮。以前觉得长路漫漫,是因为从上海返回那个江苏公认的书香门第时归心似箭,就显得时间过得格外缓慢,而这一次从江苏乘坐舅舅的公车返沪,是近乎难以忍受。从小到大,沐红鲤给长辈们的形象和印象都是乖巧、温婉、贤淑,南京与他们家相近的大家族性质的阿姨叔叔伯伯婶婶们,都希望自己的兔崽子能把沐家闺女带回家做儿媳妇。沐红鲤也一直觉得自己很有耐心,小时候学琴练字是如此,大起来待人处事也一样,但这次秦家老爷子也就是沐红鲤的外公过八十大寿,很多有心人都发现这妮子在独处的时候总显得有点心不在焉,现在这辆苏州市政府第十六号车行驶在沪宁高速上,坐在副驾驶席上的沐红鲤舅妈是一位察言观色不俗的体制内女性。她在教育局工作,清水衙门里级别不突出,正科级,做学问多于做人脉,也符合秦沐两家的风格。她姿色中上,胜在成熟风韵身丰腴,转过头,忽视坐在后排打瞌睡的沐青鱼,见沐红鲤拿着手机嘀嘀咕咕,有点娇憨小娘姿态,忍俊不禁,笑问道:“红鲤,恋爱了?”   沐红鲤一惊,却没有否认,她并不擅长跟亲人撒谎,但她尴尬的地方在于秦沐两家这一代青黄不接,越来越多长辈都寄希望于她能够接班,所以早前还相当开明的父母直接表态他们对她的大学恋爱持有不会坚决反对但肯定不支持的态度,所幸秦沐两家因为身份特殊,都是见过大世面的成员,但终归算不上省市一级的一线家庭,没太大家业,否则估计对沐红鲤的爱情就有更多的指手画脚。   “不否认那就是默认了。放心,舅妈不是长舌妇,肯定不去你父母那里添加油醋,不过这次去上海,能不能抽空让舅妈见一见那个小伙,我和舅舅都好奇谁能把我们万里挑一的宝贝红鲤给拐骗了。”舅妈朱珍和颜悦色地笑道。沐红鲤这样的孩子,与世无争,又善解人意,没谁会不喜欢,再者十有八九接下来两年内秦沐两家都会花大心血栽培这株好苗子,感情生活,说大不大,但真出了疙瘩,肯定就不小了,这闺女当年那段谈不上初恋的青涩情感刚好就是前车之鉴。   沐红鲤有些犹豫,感觉这种事情还是要先征询一下赵甲第。   “不急,我和你舅舅这次得在上海待一段时间,你们小两口先统一口径,省得被舅妈瞧出什么端倪。”朱珍笑嘻嘻道。别看她长得熟女,还真是怀有一颗红果果的童心啊。   沐红鲤哭笑不得,她告诉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歪,但很快想到那次唱完歌去完酒吧酗酒后醉醺醺地跟赵甲第独处一室,最后初吻也被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拿走,如果不是赵甲第禽兽不如了一回,恐怕当时他真要趁势做点出轨的事情,沐红鲤不敢保证会抗拒,恐怕最多就是象征性挣扎一番,然后一个女孩成为女人过程中该做的还是得做。事后冷静下来,沐红鲤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胆大包天而赵甲第也实在是太正人君子了,正是如此,她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恋爱。   “姐,是哪头畜生,我去打残他狗腿!”一直打瞌睡的沐青鱼几乎是跳起来。他这次回江苏算是好好跟一些死党解放了一次,心情舒畅,就是肉体上有点吃不消,有一天破纪录地串了七家酒吧,差不多把南京有点档次的夜场都玩了一遍,从晚上七点到凌晨五点,最后当然是带着俩老相好的去双飞燕了。因为纵欲过度,沐青鱼现在的黑眼圈有点严重,走路都是轻飘飘的,四五天功夫这身子骨就彻底被娘们掏空了。   “闭嘴。”沐红鲤生气道。   “不说就不说,我自己查。”沐青鱼撇了撇嘴道,对于一个有轻度恋姐癖的无良纨绔来说,完美无瑕的亲爱姐姐竟然成了某一头牲口嘴下的白菜,这简直比自己滚大床的时候不举还要来得难以接受。   “你敢!”沐红鲤怒道,颇有气势威严。   沐青鱼脖子缩了缩,继续睡觉,至于有没有死心就不得而知。   舅舅、舅妈相视一笑,似乎是对此感到有趣。   其实沐红鲤早上出门就给赵甲第发过一条短信,出于某种心思,特地说成是晚上八九点返校,其实大概傍晚五点就可以回到上海外国语。一路上她都在天人交战,要不要让他知道真相然后在学校门口等她,她就这么犹豫而纠结着,却很甜蜜,没过十几分钟就去看一下手表,觉得浑身暖洋洋的,最后她还是把手机放好,悄悄做了个俏皮鬼脸,暗暗告诉自己:沐红鲤同学,你要矜持,要矜持。   赵甲第继续他每天不肯落下的长跑。十九岁的年轻人,还是惨绝人寰的处男一枚,要命的是有事没事就参与寝室集体活动看几部男女文艺片和床战史诗片,他不找点事情出来干,非要憋出毛病来。赵甲第虽然可以划分到广义的宅男范畴之内,但宅男废纸这条定律在他身上是不适用的,所以就只好跑步了。想女人了,跑步去,十圈后还想白菜们的大胸脯大屁股,那就再跑十圈。今天得知沐红鲤返沪的赵甲第就很悲壮地卖力跑了二十圈,虽然都踩到秋天的尾巴上,赵同学还是一件T恤一条运动裤一双廉价鞋,等他终于觉得不用见到个屁股稍微翘点胸部稍微挺点的学姐就代入成沐红鲤了,这才停下脚步抹把汗,沿着看台下的跑道走向操场大门,突然听到头顶一个天籁的声音说了一个美妙的词汇:“帅锅。”   赵甲第被震惊了。   慧眼如炬啊。   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独具慧眼的白菜?   除了刚被他坑蒙拐骗上贼船的漂亮清纯美丽动人娇艳的媳妇,还能有谁?   心花怒放的赵同学猛抬头,果然是那张熟悉的笑脸。   “美女,你是叫我吗?”赵甲第觍着脸厚着皮傻笑道,不再抹汗水了,忙着擦口水,心想差不多有一个多星期没见,媳妇是越来越水灵了。因为她的姿势是趴在栏杆上,那胸脯那美腿,一下就把这破学校的小白菜和自视清高的孔雀女们都给瞬杀了,她们要是有一百的水灵值,那眼前这位,可是破千的凶悍存在啊。   “你是帅锅吗?没看出来。”沐红鲤撇过头皱着精致的小鼻子哼哼道,故意不看赵甲第,眼角余光却充满了小女人的相思。   眉梢眼角,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风情。   要不是墙有点高,赵甲第早蹿上去了。他屁颠屁颠猴急猴急地绕了一大圈,冲杀到坐在一个位置上故作冷静的美女面前,赵甲第一屁股坐在她身边,脸不红气不喘,一本正经道:“这位美女,说句谦虚的话,我已经是这所学校玉树临风的帅锅,不能再帅下去了,唉,也不知道以后哪个闺女有福气,做我的媳妇。”   “那我怎么看你跑了二十圈,都没有美女搭讪呢。”沐红鲤强忍笑意道,撇过头,就是不看那张狠狠思念了一个多星期的笑脸。   “美女,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在我这段时而匀时而加时而减的长跑中,我一直在用眼神和气势辛苦提醒操场上所有女生,我是有家属的帅锅,是有节操的痴情男,我不得不时刻无声地奉劝她们要把爱意深埋于心啊。”赵甲第臭屁道,果然,他只有对媳妇和未来将要成为媳妇的美女,会爆出超出平均值的油腔滑调。   “那我怎么发现你眼睛至少瞄了六位以上的美女,其中还有两个停留时间超过五秒钟。”沐红鲤转头瞪了一眼赵甲第。   “那是因为有一个胸部像你,有一个屁股有点像,不过都只是形似,不是神似,其实差远了。”赵甲第憨厚诚实道。   “臭流氓,不要脸。”沐红鲤羞红了脸庞,几乎能滴出水来。不给沐红鲤继续发难的机会和空间,赵甲第一把抱住她,微微用力,就把她放到他大腿上。这模样这姿态,称得上放浪形骸。   沐红鲤似乎想要阻止,又像是欲拒还迎,秋水眸脉脉含情,娇柔妩媚,再说不出话,因为赵甲第已经堵住了她的小嘴。   很快,她就像一块羊脂玉,悄然融化了。   就在这样干柴烈火的紧要时刻,赵甲第手机响了,是该死的小强的一条短信,打开后他一愣:“来西南位育救援,要不然就可以让蔡姨帮你徒弟收尸了。” 第49章 马尾辫   王半斤说赵甲第即便从政,也是技术性官僚的命,因为格局不够大,视野狭隘,做事可以打十分甚至是破格的十一分,做人却勉强及格,对此她一直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因为在她看来不是赵甲第没有天赋,而是他刻意画地为牢了,就像他明明是赵三金的长子,是金海集团名义上的太子,却从不与金海实业的任何一名大佬走关系,即便是让赵三金如虎添翼的“石佛”王厚德,逢年过节见面的时候,他也只是打声招呼,点到即止,就不要说其他那些没资格进入赵家老宅的金海高层了。徐振宏做了赵三金整整小十年的心腹司机,赵甲第与他的关系仍旧一直平平泛泛,而赵三金在京津培植出来的那个交织红色子弟、商场大亨和政界权贵的圈子,赵甲第甚至都敬而远之,恐怕在门槛外的许多人看来,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不知好歹了,更不要提王半斤母亲那个圈子。目前在普陀山吃斋念佛的王半斤母亲不止一次暗示赵家把赵甲第送进政界,初几入团,高几入党,大学读什么,第一份工作在京城哪个部门,体制内提干分几个步骤,起码长达两年的道路,每个细节每个层面她都有清晰的规划,简直就是恨不得给赵甲第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铺出一条青云大道,可赵甲第明确表示他不从政,这让王半斤母亲无可奈何,似乎在她眼中赵甲第比家族这一代接班人们要适合“雕琢”。由此可见,赵甲第对做人脉养关系毫无建树,或者说兴致缺缺,进了大学后也是如此,他对蔡姨感兴趣是因为感性趣,下半身支配多一些,所以对小强和小强牵扯出来的二世祖团体没怎么上心,不过例外的是,他蛮喜欢小强这个半吊子的徒弟,或许是因为这家伙身上有赵砚歌的影子,出老家前赵甲第习惯了赵砚歌的纠缠不休,真清闲下来,还是有点不适应,总得找点事情。   小强短信求救,赵甲第不敢怠慢,立即就动身。司徒坚强找他不奇怪,这小屁孩打架不咋地,脾气还是有点犟的,真出了事情,也不大可能找蔡姨,更不要说他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父亲。事情紧急,他就拦了辆面包车,价格翻倍,杀向西南位育,司机师傅也不知道详细地址,边开边问,等到了学校大门口,已经是傍晚六点左右,赵甲第问了司徒坚强班级所在位置,就小跑过去,当做热身了。记得高中那会儿有次跟老杨黄华他们吃大排档,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情跟社会上的一群痞子起了摩擦,当时因为有女孩在场,手枪就格外卖力,一出手就弄出了高鞭腿,动作自然是极赏心悦目的,结果一不小心闹出了大腿肌肉拉伤,搞得以为是被人踹了裤裆,对手没倒,自己半蹲在地上咿咿呀呀,把敌我双方一群人都给乐得不行。   为保险起见,赵甲第给豹子和麻雀都发了消息,以最坏打算估计司徒坚强能折腾出来的局面,他们三个也差不多能应付。他也是学校混过来的,再藏龙卧虎,也不至于把赵甲第吓到,要知道他们三个可是曾经干过不到十票人就把小半个学校堵在校门愣是没人敢出来的事迹。就当赵甲第准备做回枪手给司徒坚强擦屁股,却看到这小兔崽子端着板凳坐在一个班级后门走廊边啃薯片,抛开这个闲情逸致的家伙,映入眼帘的场景还是让赵甲第很有熟悉感,明显分成三个阵营的男生站在走廊上,加一起也有近半百的人数,浩荡算不上,说拥挤肯定不假。因为是周末,留校的学生不多,加上看热闹的多半已经被驱散,似乎也没有谁去政教处或者教导处通风报信,估计这几批人应该就是司徒坚强嘴上常绘声绘色说起的角色。在学校混,也论资排辈,也讲究背景靠山,象牙塔就是小社会,愤青们大声疾呼处女都该往幼儿园找了,高中能纯洁到哪里去,小学一年级捡到两毛钱就傻啦吧唧屁颠屁颠跑去交公的时代一去不复返啦。   赵甲第见到背对着他的司徒坚强还忙着嗑瓜子看热闹,气不打一处来,心想正跟准媳妇天雷勾地火,这王八蛋一条短信就把他忽悠过来,结果他自己乐哉悠哉,哪是需要被蔡姨收尸的样子。赵甲第走过去一巴掌就拍在司徒坚强脑袋上,力气不小,这位被朝廷招安后不做游侠的好汉脑袋一疼手一抖,薯片掉了一地,刚想发飙,结果看到是赵甲第,一下蹦起来,笑容谄媚。幸好现在有资格站在这条走廊凑热闹的孩子都忙着站队伍表忠心,没谁有空往司徒坚强这边瞅,否则一定大吃一惊。司徒坚强在西南位育的名声都是靠他自己一拳一脚打出来的,从没见他抬老子出来,再者整所学校包括校领导也没谁知道司徒坚强的老子到底是何方神圣,能量有多大,是哪个圈的菩萨,所以他的名声比一般纨绔二世祖要好上很多,在学校地位比较“超然”,有点类似散仙的味道。   “赵哥,够义气,来这么快。”司徒坚强卑躬屈膝道,笑脸还是十分诡异,像做成了生意的老鸨。   “敢情是吃饱了撑着喊我来埋了你,然后让蔡姨来收尸?”赵甲第怒道,扬起手就又要拍司徒坚强脑袋。在唐山的时候,圈子里没有谁没挨过他抽,豹子、麻雀这些穿一条裤子摸爬滚打长大的发小自然不必说,老杨、手枪这些红三代、富二代也不例外,甚至连胡璃、杨萍萍这两个娇滴滴的娘们都没能幸免于难。赵甲第很难动怒,但真火了,又很难制怒,打杨萍萍耳光那一次,她当场嘴巴就出了血,估计杨萍萍这一辈子都没谁打过她,别提下手的人是学校顶尖的货色。富二代、衙内,还是尖子生,牛气得很,都是能让教导处主任递烟的主。   “那你喊我来做屁啊?从杨浦到徐汇打出租车不要钱的啊,你妹的。”赵甲第哭笑不得,被司徒坚强的荒唐行径给弄得连一肚子火气都硬生生灭了。   “赵哥,我用心良苦呐,你可不能好心当驴肝肺了!”司徒坚强委屈道。   “说,没个正当理由,我今天扒你一层皮。”赵甲第冷笑道,小别胜新婚的大好日子就这么黄了,响当当的赵家村小阎王可不是吃素的。   司徒坚强娓娓道来,原来周末下午放假后,给马尾辫校花送了两张演唱会门票的大少郑坤就带着人堵在教室门口。帅哥就是帅哥,加上尖子生的身份,即便是堵人,用花痴的话说那也是堵得有情有义英俊潇洒啊。这朵校花早早把两张门票折纸飞机丢了,照计划她晚上要去打工,只好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变,坐在位置上看书。以前这场景也不是没有上演过,应付各类情书、殷勤、骚扰,一直是她除学习之外最大的“作业”,不过今天郑坤貌似铁了心要一个明确答复,他毕竟已经是高三,再不上手,就算大学在上海本地,也不可能天天让袁树陪他表演夫妻恩爱的画面。他跟戚皓、知了这批人的明争暗斗最终还取决于谁拿得下袁树。司徒坚强见今天情形不对,就很尽职地发消息给知了,两帮人就对上了,当场就打起来,当然有专门人员望风把守。知了终究只能算是过江龙,斗不过郑坤这条地头蛇,人数上劣势有点大。司徒坚强于情于理都该挺身而出,只是有点犹豫刚把所有精力都放到学习上,于是一咬牙,给师傅赵甲第发了一条短信。   空荡荡的教室就他和袁树两个人,郑坤刚解决了知了,以势不可挡的姿态走进教室,估计袁树再不识趣,他八成就要动粗。司徒坚强当仁不让地从座位上起身,一夫当关,很简单地说了一个字:滚。郑坤不愧是斗争经验丰富的老油条,排场大,架子大,不会自己出手,似乎知道今天会有棘手人物跟他作对,带来的人手中立即钻出两个“隐藏人物”,都是花钱找来的半职业散打选手。司徒坚强之前就是瞧出不对劲,有玄机,不过既然挺身而出了,他还真没打算全身而退。他不是郑坤这种绣花枕头,背水一战的次数多了去,大不了被打鼻青脸肿了就逃呗,他反正对袁树没想法,一点不怕丢脸。   就在司徒坚强和那俩社会成员杠上的时候,坐地虎出现了。戚皓带了起码二十票人过来,大半是校体训队和篮球队的,先天气势就足,加上他本人也要比阴谋型选手郑坤要魁梧健壮许多,一米九的个子,大块头,他一出现,颇有黄雀捕蝉的意思,玩了一手漂亮的英雄救美。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好孩子,据说光是在学校豢养的金丝雀,就有差不多两只手之数,十足韦小宝作风,要是今天占尽上风,袁树大概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怎么看,袁树都是没有好下场的命,这情形,多像崇祯、吴三桂、李自成在抢一个陈圆圆啊!   坐地虎和地头蛇对上,本来已经几乎出局的第三方知了又扳回了一点局面,结果构成了一个不尴不尬不大不小的僵局,最后所有人都退了一步,没事的司徒坚强就端板凳坐走廊上看戏了,反正他现在已经将袁树视作“准师母”,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刻,他还是会拼一拼。让司徒坚强嗤之以鼻的是郑坤、戚皓、知了三个人的斗法并不太高明,都是高中生前辈们玩腻的那一套,虚张声势的示威,不痛不痒的恐吓,看似疾言厉色,却都没彻底撕破脸皮,这么一折腾,愣是持续到赵甲第赶来。不过现在教室里三巨头总算有了实质性进展,知了识趣退出,郑坤似乎真动了肝火,那张小白脸相当狰狞,破天荒出了手,操起一张椅子就砸向戚皓,后者措手不及挨了一下,因为身体底子好,没大碍。不知道是不是被郑坤暴戾的一面给震慑到,戚浩竟然没第一时间还手,趁这会儿司徒坚强顺便把早上郑坤的手段给赵甲第说了一下,不知道是时间仓促还是忘了,对三人的背景都没详说,而且赵甲第也没问。   “说完了?”赵甲第平静问道。司徒坚强点头,跃跃欲试,准备让这位武力值和智力值一样彪悍的神仙哥带他进去驰骋一番,做好学生有段日子了,手脚难免有点痒。   “那我先走了,下次再忽悠我,别怪我替蔡姨拾掇拾掇你。”赵甲第转身就走。   司徒坚强没回过神,大脑没转过弯,等赵甲第走出几步,一把拉住,哭丧着脸道:“赵哥,别走啊,我跟他们说了袁树其实是你女人,那三家伙这才熬到现在,否则袁树早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他们也信?”赵甲第愣了一下。   “信啊,因为袁树点头了。”司徒坚强笑道。   “她脑子有毛病啊?”赵甲第好气又好笑,这算不算那个祸水的病急乱投医。   他对这妮子本来就没什么好感,现在一降再降,几乎到谷底。从他这个角度看马尾辫校花的背影,瞧不出什么大名堂。   “我不这么做,她不这么说,哪里等到你来,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到时候就是两条人命啊。”司徒坚强开始危言耸听。   “她扎了马尾辫。”赵甲第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司徒坚强蒙了,没理解这哑谜。   教室里郑坤得了势,风头正健,大有势如破竹的趋势,他走过去握住袁树那只手指关节已经泛青的手。   拉了一下,她没有起身。   郑坤加重力道又拉了一下,竟然还是没能把她拉起。他有些折面,脸色狰狞起来,让原本蠢蠢欲动的戚皓缩了回去。   “袁树,听话,一而再再而三给你面子,你要懂得珍惜,毕竟一个人再有耐心,还是有限度的。”郑坤尽量语调温柔道。   郑坤在等,脸色愈狰狞,估计等不了多久就会一点一点撕去面具。   袁树挣脱掉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做了一件谁都预料不到的壮举。   “啪!”   清脆响亮地甩了郑坤一个耳光,她面对面直视错愕后彻底陷入暴躁状态的郑坤,这只无依无靠的小羔羊似乎在用一种近乎悲凉的努力去维持最后的尊严。   郑坤二话不说,就赏了她一记耳光,势大力沉,辣手摧花。   让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粉嫩脸颊上迅速浮现手印的马尾辫校花湿润着眼眶,咬着嘴唇,竟然反手又给了郑坤一巴掌,无比响亮。   这娘们太虎了。   郑坤狞笑着抬起手,这一次,估计一巴掌下去,这个疯了的小白菜就要出血了。   可是他没能挥下去,不是他不想,而是有人握住了他手腕。   郑坤转身,是一张很陌生的脸孔。   横空出世的家伙不温不火说道:“打女人不是这么打的。”   郑坤被愤怒冲昏了所有的理智,剩下的一只手直接冲向不速之客的脸庞。   只是不等他拳头得逞,那人握住他手腕的手一拉,一个膝撞将身体不由自主前倾的这位智力型角色给打成龙虾状。一般狠角色玩这一下,顶多就是让人趴下,但站在教室后面的司徒坚强却骇然发现郑坤的身体竟然被这一下给撞得双脚离地!一米七几的个头,最不济也有一百三四十斤的体重,加上身体本身的柔韧度,被一击浮空,这也太他妈毒辣了,所以抗击打能力极其一般的郑坤在某人极其富有穿透力的打击下丧失全部防御力,弯曲着身体躺在地上,泪流满面,不是英雄气概地强忍着不哭出声,而是根本哭不出来。戚皓凭借本能后退一步,来不及兔死狐悲,他甚至不清楚这个神秘人物怎么出手,就感觉整个人被扯住衣领带了过去,然后被那家伙的大拇指按住喉结,身体一阵刻骨刺痛,他既说不出话也毫无反抗能力,然后就悲壮地看到一个击肘击撞过来,他比郑坤要重一大截的壮硕身体毫无悬念地斜飞出去,脑袋有点不清醒,连疼痛都不那么明显。   瞬秒了两位先前还气势十足的大人物后,罪魁祸首转头望向仍旧红着眼睛微微张开嘴巴的马尾辫女孩,笑眯眯道:“校花,疼吗?”   他伸出手,一根手指在她被扇了一巴掌的脸颊上轻轻摩挲,只是他眼睛里却承载了与郑坤、戚皓近乎截然相反的东西。   她兴许是受刺激太大,一时间竟然没有躲闪他的“轻薄”。   “不舒服的马尾辫,但是很漂亮的两个耳光。”看装束和年龄跟高中生差别不算太大的家伙咧开嘴,袁树唯一的印象就是很洁白的牙齿。   对马尾辫深恶痛绝的人,自然就是吃过马尾辫女人苦头的赵甲第同学了。   他从袁树桌上拿起一本数学书,卷起来,走向那群看上去义愤填膺却满心打鼓的家伙。知了认出了赵甲第,想上去套近乎,赵甲第却正眼都没瞧他,径直走向门口。那三批人虽然忌惮这位狠人的身手,但毕竟仗着数量优势,一退再退后发现已经没地方可以退,后面都挤满了人,就准备嚷嚷几句,不管能不能帮主脑找回场子,起码不能显得太寒碜;再者,他们觉得这家伙脑袋不至于烧坏了想要一挑他们几十号人,可事实上这位赵八两同学就这么干了,那卷书在他手里真是犀利霸气啊!扇、戳、扫,前面几个倒霉蛋就跟纸人一样给“嫩”倒在地上,不经打啊。知了没敢动弹,不敢说赵哥啊那里头有我的兄弟哇,因为他再眼拙也瞧得出赵甲第下手跟一般人不一样,干脆利落,寸劲十足,显然有很足的底子,一想到这是个能跟蔡姨一起唱歌的变态存在,知了连死的心都有了,心想你一个大学生来高中跟我玩个啥啊,你早挑明了袁树是你女人我就是再多几个胆子也不敢凑这热闹呀。   掀翻一片,人仰马翻了一地,赵甲第手里的数学书封面彻底报废。他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停下手道:“滚。”   鸟兽速散。   义气啊,英雄气概啊,都显得像一坨屎。   戚皓身体素质不错,是自己一颤一颤溜走的。知了想要闪,被赵甲第盯住,吩咐了一句:“把地上那个弄走。”   知了欲哭无泪,却不敢推脱,搀扶着再得瑟也是下场凄凉的郑坤,两人差不多成难兄难弟了。   司徒坚强见势不妙,赶紧躲到走廊外去,只敢蹲在地上探出半个脑袋。   教室只留下赵甲第和袁树。   两个人都觉得很荒谬。   先打破沉默的是袁树,她伸出手,笑了笑,有点勉强。   赵甲第把数学书还给她,也挤出一点敷衍性质很浓重的笑脸,道:“怎么样,打架厉害吧。”   袁树点了点头,瞪大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年轻男人。   “有钱孩子,读书厉害的孩子,打架一般都不靠谱。”赵甲第笑道,掏出手机给麻雀和豹子各自发了条消息,说事情解决了,先在校门外等着。   “你没有钱?读书不厉害?”袁树轻笑道,没有坐下去,靠着近窗的墙壁。   “有钱啊,读书可厉害了,跟打架差不多,要不然我也不会单枪匹马来你们学校。”赵甲第微笑道,依然笑眯眯很好说话的模样。   “来干什么?”袁树嘴角扯起一个弧度,苦涩、牵强、自嘲,“来英雄救美吗?”   “包养你啊。”赵甲第一本正经道。   袁树哑然,匪夷所思。   “我喜欢校花,尤其还是扎马尾辫的。”赵甲第叼起一根烟,却没有找到打火机,转头,一直在偷偷关注战况的司徒坚强怎么会错过这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抛过去一个打火机。   “我很贵的,你看,连他们都包养不起。”袁树笑道,歪着脑袋,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真的吗?”   赵甲第点燃香烟后丢给袁树一样东西。   一把钥匙。   袁树愣了一下。   “汤臣一品的房子,你要是敢要,就是你的了。”   赵甲第抽着烟,显然是老烟枪了,真不知道他怎么还能有一口白灿灿的牙齿,“我这是勉强上得了台面的败家子嘛,他们做二世祖啊公子哥什么的,忒不专业,就他妈知道装逼,没个职业道德。”   袁树轻轻倾斜着脑袋,似乎在用她那颗比赵甲第并不笨多少的小脑袋判断“大败家子”惊人言语的虚伪真假。   “校花很多的。”袁树扬起手,摇了摇钥匙。   “哦,那我再找找,把钥匙还我。”赵甲第笑道。   袁树又被雷了一下,眨巴着眼眸,显然内心在天人交战。   “跑路喽。”袁树笑眯眯道,把钥匙放进口袋。   “嗯?”这次是轮到赵甲第不太理解。   “这么大动静,学校肯定知道了,还不跑?”袁树果真连一本书都不拿,撒开脚丫就跑。   马尾辫摇了摇,似乎可以摇到童谣里的外婆桥。   赵甲第也当机立断撤了。   跟着她跑出学校,出了大门,她弯着腰喘气。   赵甲第没什么感觉地站在她身边,伸出手。   她故作迷茫。   “还我。”赵甲第轻声道。   “如果我不肯呢。”她抬起头又低下头。   赵甲第没有说话,继续伸着手。   “给谁做花瓶不是做,谁出手阔绰些,我就给谁了。”她抬起头,已是泪眼婆娑,抽泣道,“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赵甲第想起一句话。   九三年,在建德安江第一次见到小蔡,大风大雨,她像一株小草。   这是杨青帝绝笔信里的一句肺腑之言。   而此刻,校门口人山人海,将来也许是上海漂亮的花朵,蹲在地上,在一个只能算陌生的年轻人面前,在充斥着诧异眼神和惊奇视线的汹涌人潮中,随时可能凋零。   “把马尾辫拆了,做我的花瓶好了,你一定比谁都过得要好。”赵甲第笑道,牵住她的手,拉起来。   他轻轻抱住她。   做了当年杨青帝没有对蔡姨做的事情。   她哭着躲在他的怀抱,轻轻把马尾辫拆了,毫不留恋。   “不伤心不捣乱不撒娇不后悔。”赵甲第眯起眼睛,不理会周围人的关注。   她点点头。   “乖。”赵甲第摸着她铺散开来的头。   很多人十年二十年后,都能清晰记得这一幕。 第50章 迷路   麻雀和豹子一路摩拳擦掌,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校门口看着八两叔跟一个要有多水灵就有多水灵的黄花闺女卿卿我我,他们立马给震惊得无以复加,简直就是虎躯一震啊。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嘀咕了半天,豹子问:“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老牛吃嫩草?”麻雀犹豫了一下说:“这叫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咱们的八两叔果然是条汉子。”豹子的气场强大到能把被麻雀勾引过来的美眉白菜们都驱散,一拍大腿说道:“怪不得我琢磨着这妞的马尾辫眼熟。”麻雀怪笑轻声道:“这妞比婊子谢可要良家靠谱。”豹子啧啧道:“是啊是啊,这脸蛋,这屁股,这胸部硬是要得啊。”麻雀一脸深以为然。豹子问:“那我们咋办,继续蹲着?”麻雀犹豫了一下道:“闪了吧,接下来八两叔肯定要让那闺女见识见识赵家村金枪不倒一夜十次盖世无双如意小郎君的威风了。”豹子一脸崇拜道:“那是必须滴,谁不晓得咱八两叔床上床下都文武双全。”麻雀丢掉烟头笑道:“那撤。”不过他瞥了眼豹子又问道,“怎么还没被人砍死?”豹子大咧咧道:“要不是八两叔今天不让闹大,我能拉三面包车人马过来。”麻雀望了眼看似依旧毫无城府的哥们,没说话,只是拍了拍豹子肩膀。   赵甲第拉着不再是马尾辫的校花走在马路上,一路上无数的侧目,比白日见鬼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这所口碑和成绩都不错的私立中学,袁树在所有学生们心中拥有别人无法匹敌的智力值,她的一颦一笑都是学校动人的风景,所有人都坚信即便她面对老师,面对学校里的富家子弟,她仍然是无敌的。所以,当她轻摇着马尾辫,独自行走在人群中,简直就是女神下凡众生退避的架势,而她这些年也一直坚持着这份骄傲,直到今天为止。   “你说他们在想什么?”赵甲第笑道。   “鲜花插牛粪,癞蛤蟆吃天鹅肉,好白菜都给猪拱了。”袁树轻声道,笑容灿烂,没有谁猜得出她为什么要被一个男生光明正大牵着手。   “听小强说你很聪明。”赵甲第瞥了一眼袁树。在他的生活里,太漂亮的往往成绩都不出众,童养媳姐姐起码在考试环节上并没有表现出大智近妖的一面,王半斤虽说后来迷迷糊糊考上了帝国理工,但比起麻雀几个,其实逊色不少。胡璃就不用说了,杨萍萍成绩还算不错,但在赵甲第眼中姿色就不靠谱了。   “没你聪明。”袁树不以为然道。   “小强告诉你了?”赵甲第没奈何道,这小兔崽子也太不遗余力了。   “我听到过小强跟你打电话。”袁树点头道,走出一段距离。因为她本来身高就有一米七二,只差几公分就能赶上赵甲第了,所以和赵甲第说话,她并不需要扬起她粉嫩白皙的脖子。而她这种女孩,其实如果能够轻轻仰着脖子,骄傲地走着,就会像极了波斯猫。她神情复杂问道:“我们去哪里?”   “去你口袋里钥匙用得到的地方。”赵甲第终于拦下一辆出租车。   “真的?”袁树望向他,希望从他脸上得出答案,只是他一脸无动于衷的漠然。这个人的城府和面具,自然比她认识的同龄人要深厚一点。不出她意料,司机师傅一听目的地,特意瞟了一眼他们。她笑了,“我以前只在杂志上见到过呢。”   “我也是。”赵甲第坐上车后就放开了袁树的手,在翻口袋。   她瞪大眼睛,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拐骗的良家。   赵甲第也不解释,算了一下口袋里的钞票,松了口气,幸好够车钱,这情形看得袁树又是一阵无语。   到了陆家嘴滨江大道小区门口,进了一栋大堂,踩进电梯,推开了江湖上那扇传闻可以不需要钥匙的德国手工雕花大门,终于见到了赵家上下只符合赵三金一个人口味的黄色调辉煌客厅。   袁树还是像做梦一样。   赵甲第任由她发呆,独自来到可以看到外滩黄浦江的阳台,没有什么特殊感觉。他既没有恐高症,也没觉得站在这里就有什么俯瞰芸芸众生的感悟,只是觉得房子大了点,俗了点,江景差了点,于是自我安慰晚上外滩夜景估计会好一些。回到客厅,袁树站在原地,拿着钥匙,盯着他,不说话。   “算下来,好像很多小白领的月工资还不够付这房子物业费的。”赵甲第笑了笑,踢掉鞋,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所以手里的钥匙可要握紧了。你脚下这四百三十五个平方米,怎么也要将近六千万大洋,你说我出手阔绰不。看来你的眼光跟你的脸蛋一样出类拔萃,由此可见,不是每个扎马尾辫的校花都像你这样,我的眼光这次应该也不至于太差,我倒是希望你拜金彻底一点,肤浅一点,幼稚一点,乖巧一点,我好不费心思,做得到吗?”   她还是傻乎乎望着赵甲第,像是见到鱼吃了猫,肉吃了狗,以及被小怪兽痛扁的奥特曼,不能否认,这时候憨憨的袁树,不再是心思剔透的校花,还是别有一番风情的。   “别跟小白菜一样杵在那里不动了,来,给爷捏一下脸蛋你就知道不是做梦了。”赵甲第调笑道,躺在沙发里,撇了撇嘴,“这地方广告说得多好啊,不是在卖房,是在卖艺术,卖收藏品。咱好不容易拉着生平第一只小金丝雀来见识一下,原来也不过如此。”   袁树扑哧一笑。   穿着比赵甲第还要朴素简单的她轻轻踩着地毯,脚上那双洗得泛白的帆布鞋小心翼翼踩在一平方米就能在三线城市买一栋房的地方,来到赵甲第眼前,弯下腰,摊开手,把钥匙递到眼前。   “咋了,吓到了?”赵甲第从天花板的水晶灯上慢慢收回视线,笑了笑。   袁树摇摇头。   “良心发现了,知道廉耻了,想要做乖乖女了,重新喜欢上跟那群二逼二世祖斗智斗勇的生活了?”赵甲第还是在笑,只是没有接过象征性意义大过实际意义的钥匙。   “没呢,我是这辈子达不到那境界啦。”   袁树嘻嘻笑道,“不过呢,我智商还在,知道这房子我再想要,也要不到,还不如跟别人要一套百来万的单身公寓呢。”   “这房就是你的了,我本来就没打算要这房,但塞给我了,还不如换个小情妇划算,你放心,说是你的就一辈子是你的,只要以后别出去找小白脸给我戴绿帽,我说话算话,傻妞,你应该相信一个不辞劳苦跑去救你于水深火热的家伙,这种人,做不正常的事情是正常的。你再他妈磨叽,小心我趁着月黑风高孤男寡女把你给圈圈叉叉了。来,给爷笑一个。”赵甲第推掉袁树的小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心想他娘的郑坤这王八蛋下手还真狠,眼前这张小脸蛋现在还肿着。   袁树果真笑了一个。   “真乖。”   赵甲第笑道,“好孩子有糖吃,晚上带你把恒隆、港汇、锦江迪生什么的全逛一遍。”   “真的?”袁树雀跃道。   赵甲第懒得回答这种会降低智商的问题,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个促狭笑意:“不过我现在身上就那么点钞票,估计坐出租车的钱都不够。真到了恒隆连卡佛什么的,咱俩啊估计顶多也就过过眼瘾。”   “我身上有钱哦。”袁树笑眯眯道,掏出一叠零钱,很好,没有一张百元大钞,加在一起是寒碜辛酸的九十八块五毛。   赵甲第也把自己口袋里的钱交出来,加在一起,是一百二十三块五毛,真不是一般的大款啊。   “看来除了坐车,晚饭还是有着落的。”赵甲第脸不红心不跳道。   “我们可以坐公交车。”袁树提出了一个不知道该说是好还是坏的建议。   “行啊,你知道路线和站点?”赵甲第笑问道,一点都不觉得荒唐滑稽。   “一清二楚。”袁树扬起脑袋,小小的洋洋得意。   “真是个可爱的小马尾辫。”赵甲第捏了一下她的下巴,其实她已经不是马尾辫了。   一棵疯白菜和一把神经刀,也算绝配了。   他们就这样出发了。   最终还真是换着公交车来到恒隆广场。   站在大厦门口,袁树嘟着嘴巴弱弱哀怨道:“以前我都不敢进去的。”   确实,大厦内的绝大多数人,跟站在大厦外的袁树,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前者起码衣食无忧,事业有成,家庭幸福美满不好说,起码不用为柴米油盐酱醋茶操心费神,而后者,再青春无双,也改变不了一条牛仔裤穿了四年的事实。   “那咱们先在外面看看橱窗,充分感受完毕这富贵气息,等适应了再进去。”   赵甲第笑道,牵着袁树在恒隆外看玻璃橱窗,都是袁树不认识的牌子。很可惜很悲剧,除了出名的几个,剩下的,赵八两同志也一样不认识,不过袁树英语优秀,一下就记住,还特地大声拼读出来,貌似跟赵甲第呆一起,她胆大了脸皮也厚了好几倍,两人旁若无人的样子,还真有点像苦地方小城市来上海闯荡的破落情侣在那里自娱自乐。   别人富贵着,奢侈着,荣耀着,骄傲着,但起码,我们还可以傻乎乎地寒酸却乐着。   “我做好准备了。”袁树深呼吸一口。   赵甲第带着她来到爱马仕,赵甲第终究不是彻头彻尾的井底之蛙,这个牌子还是知道的。他拉着斜刘海,穿着直长牛仔裤和帆布鞋的清纯美丽的袁树走进专卖店。这里的服务员专业素养自然是无可挑剔的,在这里遇到白眼的几率可比谄媚要低得多,但他们的眼光也是毋庸置疑的犀利,所以袁树的漂亮和她的朴素就构成鲜明的反差,而这样一个貌似可以轻易打败一个中年怪蜀黍款爷的女孩,被一个衣着同样毫不起眼的平庸家伙拉着手,就是落差了,惹得专卖店内大部分顾客和服务员都瞥向他们,细细打量。所幸目前站在这里的顾客大多是中年贵妇,只有一位陪黄脸婆来购物的胖子,一身阿玛尼西装,脚上应该是定制的意大利小牛皮鞋,就跟开小型品牌展览会一样。这家伙见着袁树,眼睛都直了,趁家里黄脸婆挑丝巾的时候,使劲瞧袁树。   袁树手心全是汗,不知所措。   土包子赵甲第也是第一次进爱马仕,却牛逼哄哄得一塌糊涂,一点不客气,专心致志给袁树挑丝巾,冬天要来了嘛,不过这家伙似乎忘了口袋里一百出头一点的积蓄还得应付一顿晚餐。他身边两个服务员蛮水灵的,气质不错,见到赵甲第挑三拣四,折腾半天竟然还没选中一条,她们笑容如旧,可心里估计有点纠结,这些东西,她们可都是要戴着手套好生伺候着的。赵甲第终于挑了一条大丝巾,也不看玻璃价格标签,在袁树脖里轻轻一围,果然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袁树的气质猛地暴涨了几个百分点,那远处目不转睛的中年胖子口水止不住了。   袁树不敢动弹。   赵甲第却还是摇摇头,觉得不太满意,身边两个标致服务员相视一笑,算不上嘲讽,只是觉得有趣,大概都是在心想这家伙相貌稀拉平常,配不上他女朋友,不过这股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式宠溺还是有点可爱的。   突然,负责人走过来,示意两名女孩让开。她是一位中年少妇,气质比两名下属要高出不止一筹。她带着发自肺腑的严谨恭敬走到赵甲第身边,微笑道:“能为您服务吗?”   “不需要。”赵甲第不冷不热道,继续挑选。   袁树脸皮嫩薄,绯红娇艳着一张小脸蛋,不敢见人。   “好的。”女负责人微笑点头道,主动退后。   两个美眉服务员面面相觑,吃惊不小。   “走,逛LV去。”赵甲第笑道。   紧紧拽着赵甲第的小妮子如释重负,笑脸如花。   十七岁的她,身上家当全部加起来也不值三百块钱的她,站在这里,自然是渺小的。   可看着他近乎肆意妄为地忙碌,她觉得心安。   这种安定,谁都不曾给予过她,早逝的父亲没有,艰苦的母亲没有,恨不得榨干她所有潜力的老师也没有,同龄人更没有。   离开专卖店,女负责人不忘微微对着那对年轻的背影礼节性弯腰,表现出不是很理所应当的热情。   她见两名后辈一脸疑惑不解,放低声音,笑着耐心解释道:“穿什么不代表什么的,那个男孩手上那块5959p能抵得上一辆法拉利了,虽然有些年月,但肯定是真的。这是货真价实的隐富二代啊,就是不知道是江浙一带的还是北方人。”   “没注意。”一位美眉瞠目结舌道。   “我随便瞥了一眼,还以为是普通的手表呢。”另一位悄悄吐了吐舌头。   在同样贵气逼人的LV,赵甲第依然是闲庭信步,袁树的忐忑稍减,但依旧远远做不到赵甲第那般坦然,他们这两个不折不扣的穷光蛋当然是没钱买东西的,百分百的只看不买。随后赵甲第带着袁树逛了一下迪奥和香奈儿,与商场格格不入的袁树终于有一丁点儿进步,就是敢于自己去搜寻中意的奢侈品。她在迪奥看中了一只挎包,在香奈儿钟情一对耳环,在卡地亚珠宝的时候生了一段插曲,终于让袁树明白这几家顶尖奢侈品店对身边年轻男人的“捣蛋”为何都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容忍和尊敬。一名年轻卡地亚服务员微笑着问正埋头帮袁树挑手表的赵甲第:“先生,冒昧问一句,您手上戴的是百达翡丽5959款吗?”   “是的。”赵甲第抬头,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掩饰什么。   “很贵吗?”袁树调皮问道。   服务员愣了一下,见赵甲第没有反应,就微笑道:“我不知道确切价格,大概在三百万左右吧。”   袁树张大嘴巴,瞪了一眼身边的穷人。   “家里人送的。”赵甲第平淡道。   “废话,是你挣的才怪。”袁树不客气道。   赵甲第回瞪了她一眼。   服务员似乎觉得这对看上去不太登对的情侣有趣,于是她脸上的笑容少了些礼节性,多了点真诚,当然多的还是对袁树的艳羡——典型的灰姑娘穿上水晶鞋啊。   光是恒隆逛了一圈,就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赵甲第肚子有点饿了,笑问道:“晚上吃什么大餐?”   “肯德基肯德基,可好吃了。”袁树笑眯眯道。   然后赵甲第就带着她去找肯德基。在灯火辉煌的上海大街上随意走着,袁树已经开始习惯挽着他的手臂,轻轻依偎着他。   他果真陪着她在一家肯德基解决了晚餐问题,袁树点了一份全家桶,却只吃了一丁点儿,赵甲第则轻松解决掉三分之二,如果不是觉得油腻,他完全可以包办,剩下一点袁树拿着说当夜宵。   回去是肯定没有公交车了,袁树捧着全家桶,说要散步,所幸他们打车回汤臣一品的钱还是有剩余的,否则跟别人说没钱坐车回汤臣一品睡觉,谁都当他们是神经病。   赵甲第由着她,反正他自己也没好好逛过上海。   走啊走,袁树一点都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那感觉就像要走一辈子似的。   差不多十二点,赵甲第说回了,袁树乖巧温婉地嗯了一声。   一起坐在出租车后排,这座城市道路两边耀眼的灯光飞逝而过,袁树傻乎乎捧着全家桶,把头枕在赵甲第肩膀上,哭了出来。   这个吃过肯德基次数用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却坚持骄傲的女孩,这个坎坎坷坷莽莽撞撞拆了马尾辫跟一个陌生男人走却装作没心没肺幸福快乐的女孩,这个从小就发誓要让妈妈过上好日子却一次次被生活磨去信心只敢躲在被子里小声哽咽的善良孩子,第一次哭得这样肆无忌惮。   她抬起头,泪眼蒙眬地望着她至今还不知道名字的年轻男人,道:“我迷路了。”   城市太大,生活太苦,所以就有了一个个找不到路回家的可怜孩子。   赵甲第侧过身,伸出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另一只手帮她擦着泪水,柔声道:“别怕,跟着我走。” 第51章 包养   把积攒了很多年的眼泪一次性流干后,回去的路上袁树就安静许多,不哭不闹不悲不伤,这样的金丝雀上哪找去,不仅乐意坐公交车,逛了一晚上恒隆广场一样东西都没要,点了一份肯德基全家桶就感动得稀里哗啦,可见花花世界里的小蜜们也是有境界差距的。下了出租车袁树哼了一首不知名的歌谣,赵甲第听得津津有味,两人回到汤臣一品,赵甲第先洗了个澡就去能望见外滩夜景的阳台抽烟,等他抽完一根烟,发现有一条准媳妇沐红鲤的短信,半个钟头前的。沐红鲤过了晚上一点后即使想念赵甲第,也一定会率先发一条不痛不痒的短信确定一下赵甲第是否睡觉了,如果石沉大海,她就不会再打扰,如果回了,那基本上就要煲电话粥了。   赵甲第穿着浴袍靠着阳台栏杆眺望满目的绚烂夜景,给沐红鲤发了一条短信,结果媳妇马上就打电话过来,赵甲第酝酿了一下措词,解释说:“叫司徒坚强的家教学生忽悠我玩,其实没什么大事,干脆就去看了一下家里去年在上海购置的一套房,晚上不回学校了。”躺在学校寝室小床上的沐红鲤压低声音嗯嗯呀呀,一点都没有疑问,赵甲第笑问:“有事情就直说。”沐红鲤犹豫了一下问他有没有时间跟她舅舅、舅妈一起吃顿饭,赵甲第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沐红鲤一下就乐了。   赵甲第转头瞥了眼身后,不再是马尾辫的金丝雀也穿着浴袍,站在阳台角落,眼神复杂。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半,赵甲第和沐红鲤谈妥见面时间后就没有继续闲聊。赵甲第坐在一条沙发上,袁树没有坐下,趴在栏杆上踮着脚跟,眼神迷离,呢喃道:“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有一个理想。”   “嫁个好老公。”赵甲第笑道。   袁树转过身,双手撑在栏杆上,如此一来她那副与年龄有点不符的魔鬼身材十分具有冲击力,不过她倒没有纯心勾引赵甲第的意图,“我的理想最市侩不过了,我一定要越长越漂亮,一定要考第一,一定要在十八岁的时候长成大美女,然后考进中国最好的大学,这样我能保证用大学四年时间去找一个满意的男人,不管我爱不爱他,他都要很爱我,爱我一辈子。所以上了高中后我就告诉自己大学之前,绝不会谈恋爱。早恋就跟客厅桌上的肯德基一样,也许对很多人来说是快餐,但放在我身上,就是奢侈品。我得为那个他保留初吻和初夜,甚至还有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因为这样,我才有资格让男人疼惜一些。喂,你说我是不是很实际,是不是很庸俗?”   “有点。”赵甲第窝在沙发里抽烟,没有烟灰缸,就随便弹在地上,反正赵三金说买了房交接给他后就当甩手掌柜了,物业费和私人管家、保姆之类的,自然不需要赵甲第担心。   “你这种人能想象吗?小学时一枝铅笔,我会用到这么短,短到不能再短了。”袁树笑着伸出拇指和食指,摆了一个手势,“有了圆珠笔后,我都是很小心翼翼去呵护,因为我只敢换圆珠笔芯,不敢换笔,你说我这种斤斤计较的女人,以后是不是一定很适合过日子,相夫教子,持家有道?”   “可能吧。”赵甲第轻轻望着袁树,不冷不热、不温不火地说道。   “我很笨,热水器不会用,是用冷水的。”袁树嘟着嘴巴委屈道。   赵甲第哑然失笑,骂道:“不会用你不会喊我啊?”   “万一你一定要洗鸳鸯浴咋办。”袁树笑道,脸红得煞是可爱。   “拒绝呗。”赵甲第愣了一下道。说实话他从头到尾都没往坏地方想,袁树漂亮是漂亮,但还不至于让他不管不顾,再说了他一个丢人现眼的原装处男,真畜生了,好不容易把袁树给剥光,对着羊脂白玉一样的娇嫩美人儿,愣是不得其门而入,霸王硬上弓了只差临阵一枪就能生米煮成熟饭,结果卡在那里,那估计被硬上弓的袁树一定会由愤怒娇羞转为捧腹大笑,赵甲第丢不起这个人。   “拒绝有用吗?”袁树笑着小心翼翼地问道,有试探意味。   “对我有用。对别人我不知道。”赵甲第笑道。   “你有奇怪的癖好吗?”袁树脸色有点绯红娇艳,眼神有点担忧。   “你是说滴蜡、皮鞭、喜欢制服、玩双飞燕这种吗?”赵甲第挑了下眉头。   袁树张大嘴巴,不知所措。   “不吓唬你了,说点正经事。”赵甲第坐直身体,掐灭烟头,“我说把房送给你,也许一开始有点开玩笑,但现在不是了,它属于你,但我想什么时候来看你你都不能拒绝。好吧,也许这么说有点含蓄,我还是露骨坦白一点。等我想要你的身体了,你就要洗干净白白嫩嫩的身体,挤出开开心心漂漂亮亮的笑脸,别给我摆谱,我们之间的关系在你决定收下钥匙的时候就定性定量了。你是学理科的,应该知道这个说法的意思。除此之外,我没有额外的要求,你不需要担心我会干扰你的学业,我也不是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想必你也奇怪为什么一个住得起汤臣一品戴得上百达翡丽的二世祖怎么裤袋里连张像样的信用卡都没有。既然大家确定关系了,我就跟你透个底,我是北方唐山人,家庭离异,老子有点钱,是典型的暴发户。我有很小就定下的媳妇,有刚认识的女朋友,你不要奢望能再上一个台阶了,不可能的,我奶奶是个极其看重门当户对的长辈,再说,论相貌,在跟我有关系的女孩中,你也没什么优势,气质就不要说了,如果有一天你丢了现在的这份朴素,就真是俗气的花瓶了,到时候我一定一脚踢开你。提醒一点,我这个人怕麻烦,别粘我,因为我有正规女朋友,你别主动找我,出了意外,比如今天这种事情,可以第一时间找我。”   “这就算被包养了吗?”袁树低下头轻声道。   “别问我,我也是第一次。”赵甲第失声笑道。   “真的吗?”袁树抬起头,红着眼睛。   “也是最后一次。”赵甲第站起来,陪她站在一起。   袁树转身,探出身,扯开嗓子喊道:“我被包养了!万岁!”   “高兴吗?”赵甲第问道。   “高兴!”袁树大声道。   “幸福吗?”赵甲第也大声起来。   “幸福!”袁树使出全身力气嚷道,似乎恨不得整个上海都知道她的“幸福”。   赵甲第看着她,这个傻孩子又哭了。 第52章 帅   “天气冷,你先回去睡觉,明早还得早起赶公交车。记得把门锁上。”赵甲第微笑地下了逐客令,没打算让袁树穿着浴袍在阳台上看风景。袁树不知道是很“识时务”地代入了目前的角色,还是真困了,小手攥紧浴袍领口小跑出阳台,进了客厅,停顿了一下。她可是在西南位育年级第一这个位置高处不胜寒了整整五年的聪明女孩,当然知道赵甲第后一句话的含义,大大松了一口气,只是如释重负后又有点迷糊,她能敏锐捕获一些年轻男老师借机肆虐她早早就发育很好的胸脯的肮脏视线,能轻松看穿同龄男生在她周围做作表现的稚嫩心理,可是到了这个似乎并不比她大几岁的男人面前,她天生的智商和被生活逼迫出来的城府就没那么灵光。   赵甲第给司徒坚强打了一个电话,这个一手造成包养事件的罪魁祸首正在挑灯夜战,接到师傅电话后吓了一跳,心里战战兢兢。赵甲第没跟他绕弯,不听他精心准备了一晚上的解释和溜须拍马,让他直接把教室里出现的那批二世祖们的背景都说一遍。司徒坚强哪敢含糊,就一五一十说了一下详细情况。被赵甲第一肘击打傻的戚皓是上海富三代,牛的当然不是他那个入赘的老爸,而是他那个上海老牌大亨的外公,现在还在上海国际商会挂着副会长的头衔。司徒坚强顺便爆了些无责任八卦,说戚皓那个入赘的老爸一年有十个月都在山西和内蒙古那边跟煤矿打交道,不知道戴了多少顶绿帽。说到郑坤,司徒坚强格外加大篇幅,重点提了一下郑坤父亲的红色身份,郑坤母亲则是宁波商圈里的红人,传闻有一年要上胡润财富榜,托人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就给撤了,可见其能量。司徒坚强对一肚子坏水却从不给人抓把柄的郑坤极其不顺眼,不忘把早上出操时候这阴险小人对袁树的威逼利诱讲述了一遍。至于知了,势利公子哥一枚,家里钱是有的,不过胆小得很,最后司徒坚强很马屁精地把袁树给夸了一通,毕竟是一所学校的,他打架攒处分那会儿多少还是听说过她的种种出色和骄傲。   挂掉电话,赵甲第去书房上网,查了一下上海国际商会和上海市政府官方网站。可能是赵三金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气,临时让人把书房给推翻了重新装置一番,没了外头扎人眼的金碧辉煌气焰,多了点书卷气。赵甲第对商会并不陌生,毕竟赵三金头上就顶着个协会商会会长的帽子,不过上海国际商会分量肯定不轻,因为这座城市的经济地位就决定了它的规格,这一点从国际商会的一把手就看得出。赵甲第顺藤摸瓜把戚皓外公所在的集团也浏览了一些,不过他还是把重点放在郑坤的家庭背景上,能养出小小年纪就这么懂得恩威并济的腹黑接班人,殊为不易啊!看完资料,赵甲第抬起头,发现已经凌晨二点,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去侧卧敲了袁树的房门,不轻不重地问道:“睡了没?”   袁树开门后,绝美瓜子脸上挂着不可掩饰的慌张。赵甲第见她很清醒的憔悴模样就知道进了房间她肯定没睡过,他要是不串这个门百分百她要撑着眼皮熬到天亮。他没准备进去再让她担惊受怕,斜靠着房门,点燃一根烟,说道:“我过两天安排你妈去东郊一栋房子做保姆,你说服她郑坤家里最好就别去了,我没跟这小纨绔相处过,摸不清他性格,不确定他会不会真发狠做点不计后果的傻事,保险起见,你还是照我说的去做。这是第一点,再就是我明天陪你一起去学校,跟白天那几个觊觎你的家伙都把话挑明了,说得通最好,说不通就再交流交流,省得成天到晚给我的小马尾辫添乱,你不烦我都嫌烦。”   惊喜的袁树激动道:“谢谢。”   “谢谢啊,对不起啊什么的就别再说了,我不爱听。”赵甲第摇头笑道。   “你明天别去学校。”袁树咬着嘴唇道。   “怕我吃亏?”赵甲第眨了眨眼睛。   袁树很诚实坦白地点了点头。   “别以为小强、戚皓这些人就是很能打架的坏学生了,我以前可比他们猛多了。处久了,你就知道一个初中就习惯在床铺底下藏一麻袋西瓜刀、割纸刀的学生是啥武力值。”赵甲第叼着烟,伸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有点溺爱的味道。   袁树还是摇摇头。   “傻丫头。”赵甲第笑道,“大不了就让他们搬出身后各自的菩萨好了,七大姑八大姨爹娘叔舅爷爷外公的,轮番上阵我也不怕。袁树同学,看来有必要跟你申明两点,一、包养你的男人,也就是站在你面前抽烟装深沉的爷们,是个武力值、智力值和情商值都成正比的家伙,最让拜金女们惊声尖叫的是这样一个完美男人还有与之相当的家庭背景,一切公子哥二世祖反动派在他面前都是纸老虎;二、他所说的一切都没有使用夸张手法,即使有水分,也可以忽略不计。”   袁树歪着脑袋,秋水眸子里有一点惊奇,还有一点小雀跃和崇拜。   她根本不知道,她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姿势,配合她的脸蛋身材和气质,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青涩朴素的她,这样一个小动作,就足以秒杀饱经风霜的大叔大伯,因为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颗不肯安分守己的“纯洁童心”,要不当下哪有那么多一到周末就停在各类大学和艺校门口的豪车,以及那些坐在车内精虫上脑裤裆蠢动的中年人。   “睡不着?”赵甲第见她不像有困意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玩。   “床太大了,房间也是,我醒着就像做梦,当然睡不着。”袁树做了个鬼脸,似乎觉得有点不淑女,立即收敛。   “那穿上衣服,我们看夜景去。”赵甲第叼着烟笑了笑。   他到阳台没多久,袁树就穿戴整齐地小跑进来,趴在栏杆上。或许是有了衣服遮掩的缘故,她这次放松许多,瞪大眼睛眺望远方。上海外滩的夜景,尤其是俯瞰的风景,可能是很多来上海淘金的外来人员一辈子都欣赏不到的东西,甚至许多上海本地人都不知道上海城市的精髓是站在高处,站在别人的头顶,太多人都仅仅是匆匆爬上一次上海东方明珠塔就心满意足。今天赵甲第可以说是托袁树的“福”搬进来住,此时此刻,赵甲第略微明白为什么赵三金这个暴发户住任何酒店都要住高的房间,宁肯不是贵的套房,也喜欢挑靠近城市中心的酒店,宁肯不是好的酒店。袁树没有说话,打小就梦想着有一天能自己买房、连连锁经济酒店都没有住过一晚的她,被外滩夜景给深深震撼了,好不容易收回视线,看到抽着烟沉思的赵甲第,她悄悄叹息一声,不敢打扰。   “还是扎起马尾辫吧,你扎马尾辫比有些人好看。”赵甲第突然说了一句让袁树摸不着头脑的话。   “好。”袁树不明所以,但答应下来。   赵甲第沉默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袁树鼓起勇气问道。   “赵甲第。”赵甲第如实奉告。   “我叫袁树,袁世凯的袁,树木的树。很普通。”袁树轻声道,细语呢喃,“《唐书》说凡进士,试时务策五道,帖一大经,经、策全通为甲第。真是好名字。”   “我爷爷取的,估计是名字取太大了,我小时候身体不咋地,幸好一直锻炼,没事就去打架,终于结实一点。”赵甲第哈哈笑道。   袁树哭笑不得。   从赵甲第出现在她面前的第一眼起,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她都记下了。   最后凌晨三点多袁树还是被赵甲第赶去房间小眯了一会儿。五点多起床,洗漱妥当后他们就真去赶公交车。到了学校附近,两人先在一家早餐店吃了点东西,光是这十几分钟,没说一句话的袁树就让赵甲第见识到校花的巨大影响力。这年头猪拱白菜说起来也不稀奇,是金猪就成,有钱了有的是本事让立场不坚定的小白菜们排成一排让猪来拱,可袁树不一样,她在学校是出了名的清高,作为初中时代就开始让周边学校高中生惊为天人的小花朵,明着拒绝的牲口没有上百号也有几十号了,绯闻与她绝缘,连校领导都坚信这个市三好生会一骑绝尘到考进大学,可事实却是“不惹尘埃”清高到了不近人情的袁树和一个家伙坐在一起,虽然没有暧昧动作,可瞎子都能感受到两人关系不一般,加上昨天袁树在校门口哭的传闻已经通过各个渠道流传开来,愈演愈烈,伤了无数少男的心灵啊。   袁树看上去很镇定,其实很紧张。赵甲第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她紧张却又故意掩饰的时候耳朵根会很红润。   赵甲第瞥了眼小店内众多吃东西速度放慢了一百倍的学生,做了个让男生们一阵内心哀嚎的举动,他侧过头狠狠亲了口正埋头喝粥的袁树,校花脸上一下就有了赵甲第嘴上的油腻。袁树身体立即僵硬,头埋得更低,赵甲第堂而皇之地抽出纸巾帮忙擦拭她脸颊上的战果。   司徒坚强屁颠屁颠跑进来。因为昨天跟神仙哥汇报情况的时候就得到指示,要提前到校,因为公交车时间限制,他不得已自己开着那辆迈腾杀过来,到了没多久就接到短信来这家小店,虽然错过了相貌平庸身份神秘的男子亵渎学校女神袁树的精彩一幕,却也察觉到氛围诡异,起码他一看到赵哥跟袁树坐一起吃东西就觉得欢乐。昨天通话结束前他小心翼翼问了句:“赵哥啊马尾辫美女在哪呢?”赵甲第撂了一句:“在隔壁卧室。”司徒坚强立即精神一振,熬夜做题有斗志了,连浓茶和咖啡都省了。现在凑近了坐在赵甲第和袁树对面,司徒坚强谄媚笑道:“赵哥,带嫂子来上学啊。”   袁树彻底崩溃了,红透了整张俏脸。   “你先去上课,抽空我找你。”赵甲第摸了摸袁树的马尾辫轻声道。   袁树如获大赦,立即跑掉。   司徒坚强看赵甲第那就跟看到了一挥手就干掉了超人、蜘蛛侠、钢铁侠、蝙蝠侠的反派BOSS一样,一个字:牛。两个字:大虎。多几个字:凶残起来简直他妈的不是人。   “等下就按昨天说的去做。”赵甲第对狼吞虎咽的徒弟说道。   “没问题。”司徒坚强拍胸脯道。   早自习铃声差不多要响起,袁树一走,小店也就没什么人,司徒坚强嘿嘿笑道:“赵哥,昨晚累吗?”   “滚。”   赵甲第笑骂道。   司徒坚强刚起身,赵甲第擦了擦嘴,不客气道:“付账。”   司徒坚强翻了个白眼,很狗腿地去把账结了。   早自习下课出操的时候,破天荒地整节课没有一点效率可言的袁树对着那本数学书发呆。昨天那家伙就是用这本书收拾了大票堵在门口的喽啰,出乎她意料,这场斗殴似乎并没有传到校方领导耳朵里,自习课班主任检查班级的时候没有说什么,甚至对于袁树一整晚没有在学校宿舍都没有过问,因为不出意外其实只有半天假的周末她都在学校住宿,班主任也清楚这点,偶尔晚自习都会跟袁树谈心,生怕她累着了或者有心理负担。袁树忐忐忑忑问了同桌兼室友马晓萍,马晓萍解释说查寝室的时候帮忙打了马虎眼。袁树暂且松口气,正当她坐在靠窗位置胡思乱想的时候,察觉有人坐在她身边,抬头一看,竟然是一晚上规规矩矩到了早上却亲了她一口的赵甲第。她红了耳根欲语还休,天然的媚眼如丝,加上她嘴角有一颗美人痣,真正是潜力值无上限的小尤物啊。   “好怀念啊。”赵甲第靠着后排桌感慨道。   “英语为什么交白卷,为什么不考一个高考状元?”袁树好奇道。   “小马尾辫,不要问这么庸俗的问题。”赵甲第笑道,然后轻轻扯了扯袁树的马尾辫。   袁树瞪了一眼,却没什么杀伤力。   敢说她庸俗,破天荒第一个了。   打探军情去的司徒坚强跑进来,一脸尴尬道:“赵哥,戚皓那小子不敢来。郑坤直接请了病假。知了刚倒是说了,你的女人,他不敢碰。”   “你就跟戚皓说,我在图书室等他。”赵甲第略加思考道。知了估计没什么,当初有蔡姨这面虎皮大旗在,他估计是真死了心。撞郑坤那一下其实是留了余地的,不至于让他到请病假的地步,十有八九是还没挨过揍的他决定避一避风头。顺势而动一直是生意场上和官场上的好习惯,指不定他现在就忙着摸赵甲第的底细,赵甲第要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是社会上混的,郑坤一定砸锅卖铁花血本也要跟他较劲,可问题是赵甲第不像,跟普通学生没两样,动手却是生猛得很,不留余地,这太符合一般的衙内作风了,恐怕戚皓在弄清楚赵甲第身份之前也是忌惮这个。寻常高中生怄气,尤其是好一点的重点中学,没谁敢这么玩的。   “好嘞。”司徒坚强跑出去传话。   “跟你妈说换地方工作的时候,别露了马脚。”赵甲第细心道。   “我会的。”袁树点头道。   “那我先去敲打敲打情敌。”赵甲第起身。   一时间袁树对着他的背影眼神有些恍惚。   到了门口,他毫无征兆地转头,笑容灿烂:“你男人这个‘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背影帅气吗?”   袁树这一次笑容发自肺腑,对他不常见的孩子气行为感到很可爱,秋水眸子竟有了些许含情脉脉的迹象,小脸红扑扑道:“帅!” 第52章 一个电话   以前赵三金书房里有一套精装版的四大名著,都被翻烂了,其中赵甲第喜欢《水浒传》和《三国演义》,武将猛人多如牛毛,喜欢给他们排排坐吃果果。童养媳姐姐钟情《红楼梦》。王半斤则唯独看中《西游记》。很小的时候王半斤就老气横秋语重心长对赵甲第说:“小八两啊,你看这书里的妖怪聪明得一塌糊涂啊,挨揍吃瘪了就去哭爹喊娘找家长。”   那会儿是赵甲第跟赵三金冷战最僵的阶段,学校打架玩的就是单打独斗,顶多拉上麻雀、老杨、手枪这批人。王半斤总是揪着赵甲第耳朵生气道:“你咋听不进话呢!”赵甲第依然我行我素,极少让赵三金擦屁股。正因为有后台等于没有后台,赵甲第必须拿出衙内纨绔们没有的警惕和脑筋,每一次行动都有条不紊。抗击打能力强的老杨做尖刀,手枪、虎子和麻雀作为输出的主力兵团做输出,豹子做暗哨,黄华是策应,胡璃和杨萍萍往往是出钱,偶尔胡璃会跟他们一起冲,拦都拦不住。   赵甲第则是殿后的角色。别以为这是轻松的工作,其实风险最大,顺风局面还好,谁都不吃力,一旦逆风起来,赵甲第大概就是等于一个人单挑一群追兵的命了。交情这东西,大伙儿吃十顿山珍海味和一百顿是一样的,可打十场架和一百场却截然不同。到后来,连黄华这种贪生怕死的家伙都敢在劣势场景下挺身而出了,连小资情调不可救药的胡璃都能泼妇骂街了,甚至连装得比好孩子还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杨萍萍都忍不住朝别人脑袋上拍砖头,他们这群家伙的交情可见一斑。都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唐山市不比上海阔气深厚,可毕竟离京津近,赵甲第这伙人也不是没有碰过扎手的硬点子,有一次如果不是老杨家出力杨萍萍家出钱,还真会吃不了兜着走。有了实打实的斗争经验,赵甲第现在当然不怵郑坤戚皓这批龟儿子,他在上海人生地不熟似乎弊大于利,但因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所以他并不怕什么。   戚皓是单刀赴会,不是他胆识过人,主要是迫于无奈,昨天已经丢人现眼一次,今天就算拉上整个体训队和篮球队来摇旗呐喊,大家一起轮了那头来路不明的拦路虎,传出去也只是他戚公子的废柴和对手的牛掰。一个人挑几十号人,就算输了也虽败犹荣,戚皓赢了也脸面无光,这也是他跟郑坤最大的不同之处。至于去学校那边告状,他是想都没想,西南位育是顶尖私立学校,校领导没有公立学校那么多体制内的顾忌,再者袁树是公认受到学校重点栽培的对象,这一点从她初一入学就学费全免可以瞧出端倪,戚皓父辈们对于他打打闹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因为争风吃醋闹出风波,戚皓十有八九要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他单枪匹马来到图书室,多少有种慷慨赴死的觉悟。   他到图书室的次数加起来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司徒坚强把他领进去后就去门口望风。这孩子唯恐天下不乱,经过师傅一折腾,他在学校高中部威望水涨船高,尤其是经过知了巧舌如簧的渲染,赵甲第完全成了在上海集衙内和痞子于一身的跋扈角色。一晚上功夫,西南位育不读书的几个圈子就都知道了校花袁树名花有主的消息,当然袁树背后的家伙是被知了描绘成不可抗拒的反叛大人物,要不知了的脸皮没地方搁啊。高中生的象牙塔幼稚归幼稚,狭窄归狭窄,但大规则还是一样的,输给低于自己的对手是可耻,输给同等水平的敌人是遗憾,输给超出自己几个级数的存在那就是骄傲了。   戚皓见到已经被他贴上深不可测标签的赵甲第的时候,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这家伙正坐在位置上聚精会神浏览一本黄冈数学考题集锦,还不是装模作样那种,戚皓就看不懂琢磨不透了,不过他豪爽性子随他外公,站在赵甲第几米距离外直截了当道:“赵哥,不打不相识,小强跟我说过情况了,我退出,以后见到袁树绕着走。”   “我今天就一个人来。”赵甲第笑道。   “我也是。”戚皓正色道。   赵甲第愣了一下,说实话有点不适应。在他高中阶段,意气之争都讲究实打实出一口恶气,讲究的是不管在不在理打了再说,哪管对面是天王老子还是跳梁小丑,都要拳拳到身刀刀到肉。赵甲第给老杨、手枪他们立过规矩,只要问心无愧,那就不谈判不退缩,背水一战,输了打落牙齿连血一起往肚里咽,赢了不能装逼一定要斩草除根,打得对手连爹妈都认不到,必须忌惮他们一辈子。正因为这种近乎蛮横的尖锐风格,让赵甲第一伙人死死捆绑在一起,让黄华他们不会轻易与人挑起纷争,毕竟闹起来就是不死不休的境况。只是到了这里,对于戚皓的能屈能伸,赵甲第有种重重提起轻轻放下的感觉,本来他以为按照戚皓的冲动性格要再闹一场,瞥了眼戚皓神情不像作伪,赵甲第疑惑道:“这口气忍了?”   “谈不上忍不忍的,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不打,谁拳头硬谁牛嘛,要是昨天赵哥你跟郑坤一样拉人来压我一头,我今天肯定拉更多人来,不过你既然是一个人就挑翻我们,我没话说,服气,心服口服。”戚皓笑道,掏出一根中华香烟,“抽烟不,赵哥?”   赵甲第摇摇头,不接陌生人香烟,是道上的规矩和常识,再说他没必要跟一个十有八九连刀都没提过的小屁孩客气。   “赵哥,你小心点郑坤,这小子不地道,打架从不冒头,吃了亏就他妈喜欢喊老师喊家长,幼儿园起就这德行。”戚皓讥笑道,自顾自点燃一根烟。   “好的。”赵甲第点头道。   “赵哥,郑坤他妈是一头母老虎,护短得很,心眼小,你小心点。郑坤身边有我的人,听说他妈这次很生气,要大发雌威。”戚皓小心翼翼提醒道。   “记下了。”赵甲第站起身,将书放回原处,走向门口,戚皓跟在后头。   出了图书室,赵甲第让司徒坚强和戚皓先回去上课。   走出一段距离,戚皓重重深呼吸一口,抛给司徒坚强一根烟,还不忘帮忙点上,心有余悸道:“小强,赵哥真是知了说的那样,是道上混的?”   “我师傅是良民,混不混的太低俗了,知了懂个屁。市三女中的青虫姐知道吧,她见着我师傅,一样不敢端着架子。”司徒坚强叼着烟心情舒畅。青虫姐其实就是上次聚会的小青虫,一听到蔡姨就撤退的那位非主流美眉,是李朝新、王国这个圈子的核心人物,家庭背景不详,只知道据说是某军区首长大院长大的天之骄女,上次被蔡姨掀翻的三人就是她一个电话从警备区喊来的。对学生来说,小青虫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笼罩在云雾里,像小女王一般。   “那是不是中午一起吃顿饭,给赵哥赔个罪?”戚皓犹豫道。越是大城市大富大贵家的娃,似乎就越懂得进退。   “我帮你探探口气,不成再说。”司徒坚强言语间留了余地。   “谢小强哥。”戚皓赔着笑脸道。   司徒坚强脸上没动静,其实心里早就心花怒放,心想这次借着师傅的东风玩了次狐假虎威,太解气了。   等司徒坚强和戚皓走远,赵甲第犹豫了一下,打了一个电话给豹子,问道:“知不知道徐振宏的手机号码,能打过去就接通的那个。”   豹子没问为什么,说了句:“我短信给你。”   收到短信,赵甲第将号码保存,拨过去,几乎是第一时间对面就接通,嗓音醇厚,有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我是徐振宏,你是哪位?”   “徐哥,我是八两。”赵甲第笑道。听声音似乎很亲近,只是他并没有什么笑脸,不过徐振宏当然瞧不见赵甲第的奇怪表现。   “八两,终于想起徐哥了啊,好小子,到上海这么久,也不给徐哥报个平安。”徐振宏豪爽笑道,有一丝让人听着很舒服的责怪,可见其中细微拿捏浸淫了多年功力,不愧是在赵三金身边做了七年贴身司机的男人,在上海风生水起后又上一层楼了。   “赵哥,中午有没有时间,想带俩小孩跟你蹭顿饭。”赵甲第微笑道,眯起眼睛,站在图书室走廊的窗边。   “八两这话见外了啊,你要蹭饭,你徐哥中午就是跟市委书记的饭局也得二话不说推了。”徐振宏笑道,当机立断,极有魄力,“说,你在哪,我来接你,至于具体时间,你来定。”   “十一点半,西南位育校门口。”赵甲第很不含糊地给出时间地点,在这个方面他和徐振宏有共同点,都不是“随便”的人,干脆利落。   挂掉电话,赵甲第旋转老式诺基亚手机,计算牵一发动全身后整个局面的利弊得失。   要是以前,他百分百不会主动打这个电话。   改变他的只是一样小东西,一本从杨青帝书房“偷”出来的私人日记,那里面有一句感悟让原本顽固到偏执的赵甲第猛然自省:贩夫走卒,市井小民,高官显贵,皇亲国戚,说到底都是一只只披着身份衣裳的阿猫阿狗,有些笨点,有些聪明点,每天喂养一下,总有物尽其用的一天。   徐振宏,金海实业的草根少壮派领袖人物,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佘山国际高尔夫草坪上,身后跟着两男一女,都是青年翘楚。两个青年男性都魁梧英俊,皮囊极佳,气质也无可挑剔。年轻女人则一身价格不菲的职业套装,将曲线玲珑的诱人身躯包裹起来,与两名统领异性有着如出一辙的骄傲神情。他们都是上海人,是徐振宏的心腹成员,徐振宏不是那种事必躬亲的领导者,他坚持每天的休闲锻炼,打高尔夫,钓鱼骑马,攀岩射击,不像是一名正统的商场精英。   “徐总,这家伙是谁?”一个年轻人疑惑道,他可是知道头头中午虽不是跟市委书记进餐,却真要跟上海一位实权大佬吃饭,因为正是他靠关系来牵线搭桥的,貌似就要黄了,他倒谈不上可惜,只是奇怪电话那头人物的彪悍,心想能让徐总这么“热情”的主,官场上怎么也得要正厅了,至于道上厮混的,至少也要是叶海德那个级数的男人。   “小湖,去准备一下,中午饭菜按徽菜口味走。”徐振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挥出一杆后吩咐身后漂亮秘书。   “好的。”女人微笑道,拉开距离到僻静处打电话。   “小阳,中午跟我去接人。”徐振宏继续前行,步伐坚定。   “徐总,你真要亲自去?”年轻男人震惊道。   徐振宏瞥了眼一脸匪夷所思的下属,嘴角扯了扯,没理睬。这个总喜欢大惊小怪的孩子叫邵少华,典型上海富二代,徐振宏跟他父亲关系不错,对方就把孩子交给他历练一下。徐振宏于公于私都不好拒绝,上海人都知道徐振宏带出来的“兵”都有一种张扬的狼性,所以江浙沪一带圈子里功成名就却头疼于子女接班的有钱人都喜欢把孩子塞给徐振宏,因为徐振宏要么不收,收下后就绝不心慈手软,不少被徐振宏推到销售第一线当蓝领使唤的富二代挨骂算轻的,吃耳光都不在少数,偶尔有软蛋去父母那里哭诉,都被骂回去,再见到徐振宏自然是像老鼠见到猫一般。邵少华跟身边两个年轻人属于幸运的一类,他们有家底,有脑筋,很快在徐振宏的梯队里脱颖而出,挨骂次数不多。在徐振宏身边待久了,邵少华就越佩服这位大哥的黑白通吃、左右逢源,仿佛就没有他不精通的路数,邵少华甚至觉得这种男人天生就是为了成功而生的,所以一个电话就让徐总放下架子亲自去迎接,邵少华不好奇才怪。   徐振宏感慨道:“这个电话,我等了很多年了。”   笑容微微苦涩和怨气。   身后三人愈发提心吊胆。 第54章 何方神圣   在大多数男生的高中生涯里,谁不希望有一个青春飞扬的女孩,为自己独自绽放笑颜,而女生心目中,也在希望有个男孩鹤立鸡群着向自己走来。   而此时,坐在座位上俏脸娇艳的袁树和教室外老神在在的赵甲第扼杀了大多数人的理想。学校里美丽动人的花朵绽放了,可惜却是为了从别处稻田里蹦出来的一只外貌气质都平平的牛蛙,除了司徒坚强觉得他和她很般配外,教室里所有静悄悄看戏的学生都不觉得。赵甲第在第三堂课铃声响起没多久就出现在窗外走廊,当时袁树和司徒坚强在上数学课,一开始只是司徒坚强在那里挤眉弄眼,后来逐渐有人察觉到不对劲,各种小纸条和窃窃私语沸腾起来,最后视线都聚集在马尾辫班长和教室外的癞蛤蟆身上。后者并没有做出轨的事情,只是很安静地听课,大半眼神都停留在黑板和老师身上,不捣乱不调皮,做一个安分守己的旁听生。那名上了岁数的资深数学老师一开始神色不悦,上了半节课后偶尔瞥过去几眼,发现这个第一印象不佳的不速之客似乎跟他的课堂进程很合拍,以教学严格著称的老头就脸色好看许多。   在上课结尾阶段,他讲解完毕课程,在黑板上出了一道专门针对尖子生的难题,喊了一名得意门生上去解题,却无功而返。下面的学生大多不得其法,抓耳挠腮,不敢正视老头的视线,生怕被抓上去丢人,只有袁树和司徒坚强在埋头解题。因为靠近走廊的窗户开着,赵甲第走过去伸出手,跟最近一个位置戴厚重眼镜的女孩要了一支笔和一张草稿纸,“刷”给出解题过程,半分钟的事情,然后递还给莫名其妙的女孩。女孩看了繁密却清晰的解题步骤,恍然大悟。   老头也看到这一幕,涵养很好地不动声色,继续给学生思考的时间,看似漫不经心转了一圈,走到女孩身边,瞥了眼草稿纸,愣了一下。治学出了名严谨的老头推了一下比女孩镜片要厚重几乎一倍的老旧黑框眼镜,伸出一只手,拉回来仔细看了几秒钟,不理会那个如临大敌的女学生,身为学校高二数学组组长的老人轻微点点头,环顾一周,见班上几名尖子生似乎也得出正确答案,终于敢抬头正视他。老头习惯性佝偻着身体,看了下手表,还有两三分钟的样子,按照老规矩让一名尖子生上台讲述这道难题的解题关键,老人自己则拿上一本习题集,在教室门口轻轻挥手,示意那个站在教室外听课的后生过来。那孩子似乎一点不畏惧他这个名动西南位育的古板老学究,走到老人跟前,老人给他一根破旧到需要绑上白胶带的老式钢笔和一张纸,指了一道他认为超出高二阶段范畴的难题,那家伙接过被很多学生视作天书的习题集,胆大包天地在难题上圈圈画画,圈出重点,然后很快就动笔,在白纸上给出方程答案,字迹工整,有着让老人一眼就喜欢的一丝不苟。只有懂数学的人,知道字体跟一个人的性格有莫大关联,而且不出意外,答案是正确的。   很吝啬笑脸的老人竟然笑道:“你是高三的理科生吧,来看袁树了?”   老人不仅是数学组组长,也是政教处副主任,在他手上吃处分的学生海了去了,司徒坚强就是其中一个,对这个老头那是相当的敬畏和头疼。尤其是早恋的孩子,一不小心到他手上,基本上就只有被棒打鸳鸯的命了,不过看现在情形,老头认定门外孩子是来骚扰袁树的高三学生,却并不生气,这太神奇了。班上所有学生哪有心思做题,都目不转睛看着那牛人,原以为这家伙也就是被老头威严吓得屁滚尿流的命,没奈何连老头都没能将其斩于马下啊。   “我不是这里的学生,今年刚上大一。”那家伙笑道。能在数学方面这么不可一世的爷们,当然非赵八两同学莫属了。   “哦?高中也不是这里读的?”老头边看解题过程边说道,有点纳闷,怪不得没什么印象,他对学校里的数学尖子生都比较熟悉。   “不是。”赵甲第诚实道。   “高考数学几分?”老人收起纸笔问道。他就一个弱点,那就是对数学一骑绝尘的学生特别待见,不过可惜这两年这样的孩子太少了,袁树那孩子理科综合能力是强,但数学单科而言,并不能算惊世骇俗,倒是眼前这个敢在他课堂外追求女孩子的家伙,有点意思。   “从小到大,数学考试不拿满分的次数,我保证跟您这班上尖子生语文拿满分的次数一样多。”赵甲第笑道,这话简直就是狂妄了。   老头深深看了一眼赵甲第,见不像开玩笑,咧开嘴笑了笑,点点头,这时候下课铃声响起,老头走回教室讲台宣布下课前跟赵甲第悄悄说了句:“挺不错的,别让袁树给别的小混蛋抢走了。”   赵甲第呆滞了一下,心想这老人果然有高人风范啊。   下课后司徒坚强立马蹦出去,使劲吹嘘拍马,很快知了也闻风而动,跑过来献殷勤,接下来是戚皓,然后是跟司徒坚强和知了都有交集的几位果儿,都是学校里娇蛮水灵的美眉,成绩未必出彩,但脸蛋和家世都能拿得出手,往常在学校都吃香得紧。她们或多或少通过司徒坚强和李朝新听过赵甲第的事迹,必然要过来一睹庐山真面目,她们撒起娇来看得司徒坚强附近两个班级的男生一阵心神摇曳。走廊上学生越来越多,加上赵甲第数学课上与政教处二把手的老头在“针锋相对”中不落下风,形象一下就英明神武起来。   “树树,就是这家伙为了你揍了戚浩和郑坤?”袁树同桌马晓萍瞪大眼睛问道,“怎么戚皓好像没事似的,不像戚大公子一向睚眦必报的风格啊。”   袁树红着脸低着头做题,却心不在焉。   “袁树,你男朋友?”坐在她前排的一个女生转头好奇问道,一脸羡慕和震惊。在西南位育谁不知道教数学那老头憎恶早恋,基本上见一对鸳鸯拆一对鸳鸯。   袁树不知道怎么回答,涨红了脸。   “班长,那家伙谁啊,好像数学比你还好啊。”坐在靠窗位置课堂上恰巧被赵甲第“指点”过的女生兴冲冲跑过来,无比兴奋,毕竟在中学阶段,成绩好的,尤其是到变态境界的那种,还是很吃香的孩子。这一点到了大学才得以转变。   “他不是我们学校的。”袁树只能挤出这么点可怜巴巴的信息,其实她也就仅是知道他叫赵甲第,再就是包养了她而已。   “嫂子,你看我没骗你吧,我师傅数学是天下无敌的。”后一节课的上课铃声响起,司徒坚强跑回教室,朝袁树喊了一声。   袁树没回头,瓜子脸如桃花。   上课后赵甲第还站在教室外,知了、戚皓一帮人没肯走,一圈人围着打屁,反正他们都是不上进的学生。不过端着一只茶杯夹着一叠卷子的政教处老头凑巧路过,一皱眉头,就把知了一帮人给赶走,朝赵甲第笑着点点头,走出几步又转头,打开茶盖,喝了一口。没课的他似乎想要验证一下赵甲第那句数学考满分的话的真伪性,就从腋下抽出一份刚打印出来的试卷交给赵甲第。哭笑不得的赵甲第接过笔后,心想反正干等着袁树下课也没劲,就开始标志性地倒着做题,开头架势就让老头瞪大眼睛,使劲喝了口茶,擦了擦镜片。后来时不时有老师经过,因为老头在学校声望显然很高,所有老师都瞧出有趣,就留下来,跟先前戚皓、知了差不多围成一圈,盯着赵甲第剑走偏锋的解题,摧枯拉朽一般,最后连给袁树上课的生物老师好奇心都被撑到极点,找个机会跑出来看热闹。那会儿赵甲第已经做好试卷,因为有一点争强好胜的表现欲,就格外犀利一点,仅仅用了半个钟头就解决掉整张试卷。政教处老头是边看边对照答案的,啧啧称奇道:“奇了怪哉,这卷是我出的,根本没可能事先知道答案,我们学校能拿满分的学生不是没有,可半个钟头就拿满分的,还真找不出来。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赵甲第。”赵甲第挠挠头道。   “你能来我们学校做数学老师了。”老头感慨道,周围一圈的老师也都是充满惊讶和欣赏。   “钱主任,是你学生?”一位中年老师笑问道。   “不是,是袁树男朋友,读大一。要是我学生,我上课就直接让他代课了。”   老头笑眯眯道。   周围辈分和资历都要比老人小一轮的教师们都相视微笑,早恋的确是高中生的洪水猛兽,不过他们都知道袁树是怎样的学生,加上钱主任一点都不掩饰的赞美,所以就都笑了笑,心想能让对早恋深恶痛绝的钱老云淡风轻,眼前这小伙了不得啊。   这一刻,窗外赵甲第的形象对窗内的学生来说,无疑是无可匹敌的。男生们感慨这哥们真是牛啊,女生们觉得起初不帅的他好帅啊。   下课后,袁树和司徒坚强跟在赵甲第的后面,他说要带他们出去吃午饭。   校门口停着一辆阿斯顿马丁和一辆加长版宝马7系,袁树一惊,司徒坚强却是恍然。   黑色阿斯顿马丁走下一名健壮男人,并不是西装革履,而是休闲打扮,却气势迫人,笑容迷人。司徒坚强心里嘀咕这种爷们在校门口钓美眉那绝对是看上一个成功一个的。   赵甲第让司徒坚强跟一位漂亮性感的美女坐进宝马,他牵着袁树坐进阿斯顿马丁。司机是一名英俊青年,见老板一脸自然而然的表情坐在副驾驶席上,不由得多瞥了一眼坐在后排的青年。   “徐哥,麻烦你了。”赵甲第笑道,却没半点歉意愧疚。   “八两,我可不爱听客气话。”徐振宏转着头道。   这个小动作让临时充当司机角色的英俊男人替老板打抱不平,老板何曾如此给过谁这种天大面子,坐在副驾驶席上扭着头与人讲话,传出去不是惊人,而是吓人了。   赵甲第笑了笑,没说话。   “八两,小女朋友?”徐振宏主动找了个话题。   “算半个。”赵甲第坐在后排,不去看正襟危坐身体僵硬的袁树。   徐振宏笑着点点头,转过去,脸色平静,轻声吩咐道:“小阳,开稳一点。”   英俊青年点了点头,心中越来越震撼。   后排那个谱大到无法无天的小屁孩,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55章 太子爷和傻八两   徐振宏差不多能算半个赵家人,对赵甲第的脾性口味拿捏得很准,跟赵八两的童养媳姐姐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徽州府邸。徐振宏根本没给心腹小阳了解赵甲第是何方神圣的机会,因为在他看来这个后辈根本就没坐上餐桌的资格。裴翠湖有这个机会,不是她资本够了,而只是因为他需要一只凑合的花瓶来陪衬而已,其实对他来说,心腹铁杆什么的,都是嘴上的东西,都是一群年轻积极有挖掘潜力的棋子而已,能跟他走得近,是利用价值够了。坐在赵甲第对面,徐振宏谈笑风生,充满成熟男人的魅力,被当做花瓶而不自觉的裴翠湖神采奕奕。赵甲第也好,司徒坚强也罢,在她眼中都是不谙世事的孩子,只有身边的老板徐振宏,这个能让她父亲裴东虎都折服的男人,才可以让桀骜不驯的裴家千金放弃尊严像做小丫鬟般去伺候着服侍着。她跟孙阳出身不同,性别不同,眼界不同,兴趣不同,对赵甲第是何方神圣一点都不好奇,她只是单纯猜想这个年轻人是敌是友。在徐振宏的词典里,能坐下来一起吃饭的,并不分敌友,只要分量足够,都可以谈事情,如果谈不拢,那接下来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起码在裴翠湖跟随徐振宏这一年多时间里,她还没有见老板吃过亏,哪怕是小亏。   一顿饭吃得和和睦睦,没什么波折,节奏都在徐振宏的掌控中。   司徒坚强吃得云里雾里,袁树是胆战心惊,裴翠湖忙着给徐振宏夹菜,却不敢太过殷勤,餐桌上只有赵甲第心安理得,徐振宏问一句就答一句。   “徐哥,让人帮忙把他们送回学校。”赵甲第吃饱喝足后掏出一根烟,递给徐振宏一根。   裴翠湖当即领着俩孩子走出曲曲折折的徽州府邸,坐进宝马7,赶往西南位育。她则坐到阿斯顿马丁副驾驶席上,点燃一根烟,吞云吐雾。   临时充当司机的孙阳不抽烟不喝酒,腰杆笔直坐在位置上,微皱着眉头。   “什么来头?”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孙阳。   裴翠湖只顾抽烟,她抽烟并不入肺,做样而已,自然感受不到饭后一根烟快活似神仙。因为徐振宏是条老烟枪,她才尝试着抽起来,爱屋及乌而已。孙阳见到摆架子,冷哼一声,也不再自讨没趣。裴翠湖抽完半根烟,打开窗户,冷风袭来,一阵清醒,她难得心情不错,笑道:“不清楚,估计跟我一样,有个好老子,让老板青眼有加。”   孙阳嗤之以鼻。   裴翠湖冷笑道:“咋了,有个好老子也是一种本事,别以为自己是只凤凰男就有优越感,你也不想想你要是出人头地了,你儿子不一样沾你的光。最烦你们这种农村出来的男人,心理畸形,就知道祸害孔雀女,以此为荣。”   孙阳笑道:“别忘了老板也是凤凰男。”   裴翠湖撇了一下嘴:“跟你能一样?”   孙阳不置可否。   徽州府邸餐桌上,两条烟枪一起烟雾缭绕,赵甲第平淡道:“徐哥,认不认识上海国际商会里的董南风,基博置业股份有限公司的创始人?”   徐振宏略加思索,平静道:“见过几次,不熟。但真有事能说上话。”   赵甲第笑了笑,道:“那能不能给他带句话,让他外孙在学校低调点。”   徐振宏愣了一下,笑道:“没问题。”   赵甲第叹了口气,重重吸了一口烟,吐出烟圈后说道:“麻烦徐哥了。”   徐振宏摇头道:“举手之劳,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赵甲第始终是没心没肺的姿态,呵呵说道:“徐哥,借我一栋在东郊的房子,我想塞个保姆进去。”   徐振宏哑然失笑道:“怎么,金屋藏娇?”   赵甲第嘿嘿道:“没,汤臣一品那地儿倒是藏了一只金丝雀,再多我扛不住,徐哥你也知道我手头一直拮据得紧。”   徐振宏体谅道:“房钥匙明天给你,不过我得跑一趟浙江台州,就不能亲自交到你手上了,让小湖给你,就是一起吃饭的那位。八两,要是需要花钱,就跟徐哥说,徐哥光棍一条,又不需要攒老婆本,还是有点小钱的。”   赵甲第摇头道:“暂时不需要。”   徐振宏掏心掏肺道:“八两,徐哥毕竟比你在上海多待了好几年,比较熟,有事情就找我,别怕麻烦。”   赵甲第点点头,没有客气。   出了徽州府邸,赵甲第自己打车回杨浦,徐振宏没坚持让这位赵家太子爷坐他的阿斯顿马丁。   回到车上,孙阳开车,裴翠湖坐副驾驶席,徐振宏独自坐后排抽烟,气氛一下显得格外压抑。   “小湖,联系基博置业的董事长董南风,晚上吃顿饭。”徐振宏淡淡道。   裴翠湖马上照办。在徐振宏麾下在沪上名声日盛的五虎将中,胭脂虎裴翠湖最出众的才华是出类拔萃的关系网,一则她有一个放眼江浙只此一家的牛掰父亲,裴家是浙江少有富过四代的家族,手中资源自然不是一般暴发户家族能够媲美;二则裴翠湖自己八面玲珑,毕业于北大,从小就懂得经营大大小小的圈子。她轻轻松松两个电话,就跟上海国际商会资深副会长方面牵上线,约好晚上在刚开张没多久的和平饭店“聚一聚”。   “明天你把合生东郊那栋房子的钥匙交给他。”徐振宏报了一遍地址,详细到学校住宿楼的寝室门牌号。   “记下了。”裴翠湖将地址记在笔记本上,虽说她一直不屑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类说辞,但为了表现自己的认真态度,在徐振宏面前她都会勉强自己去把很多信息记录在本子上。   “老板。”孙阳轻轻喊了声,欲言又止。   “不该问的别问。”徐振宏皱了一下眉头。   孙阳噤若寒蝉,哪敢再问。   裴翠湖悄悄幸灾乐祸。   徐振宏揉了揉太阳穴,自言自语道:“这个小八两,怎么转性了。”   裴翠湖猛然醒觉,惊呼道:“老板,小家伙该不会是那位吧?”   徐振宏没理会,还沉浸在思考中。   裴翠湖透过后视镜,怔怔望着这位专注起来风采格外瞩目的男人。他今年刚三十岁出头,就已经可以与她父亲裴东虎平起平坐,在偌大一个上海稳稳占据一席之地,裴翠湖相信他白手起家的三年人生如果写成一本小说,一定让人叹为观止。她从骨子里不喜欢凤凰男,但徐振宏例外,她总觉得他认真起来的时候是吸引人的,当然,裴翠湖没有花痴到认为现在的徐振宏就是天下第一了,起码她清楚徐振宏头顶还有一尊传说中的大菩萨,金海实业的大BOSS赵太祖。裴翠湖没有那个荣幸去见老板的老板,但谁都清楚赵太祖在老板的心目中有着不同寻常的地位,裴翠湖已经猜出那个能让老板兴师动众的年轻人就是金海实业的太子爷,否则就是上海跋扈的那几位年轻衙内,也不见得能在老板面前如此“宠辱不惊”,最不济也会客客气气,都是客套寒暄你来我往的。裴翠湖回忆了一下金海太子爷的模糊形象,嘀咕道:“貌似这位公子哥没什么气势啊,赵太祖就养出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接班人?”   而在裴翠湖眼中上不了台面的同学正坐着出租车,心疼路费。   对于徐振宏的执行力,赵甲第一点都不怀疑,所以跟郑坤外公的联络多半出不了岔,即使坐下来后谈不拢,以徐振宏如今在长三角的势力,吃亏的也绝不是他,相比较起来,让袁树妈妈去东郊别墅做保姆就显得鸡毛蒜皮了。赵甲第在这一刻,觉得自己手里有权有钱真是省心省力啊,以前他也会偶尔感触权势和财富带来的巨大便利,只是不曾如此深刻而已,那时候多年少轻狂,赤膊上阵甚至是带刀砍人什么的,都觉得天塌下来有肩膀就能站着扛下来。赵甲第想起不是输给他而是败给狗娘养生活的袁树,想起留下一封信一本日记的杨青帝,下定决心,从今天开始写日记。   下午有专业课,赵甲第不会逃,现在沈汉不仅数学课,只要是专业课就都坐在赵甲第身边,一有不懂的地方就问,赵甲第其实有些怕麻烦,不过对室友当然是无怨无悔,所幸他的讲解能力和解题能力一样犀利,抓住要领深入浅出,沈汉领悟能力再平庸也可以很快迈过门槛。赵甲第以往还有机会在专业课上画画巡洋舰模型,现在被沈汉缠上后,就只能挤时间跟媳妇发情趣小短信了。沐红鲤问他:“今天有没有时间?”赵甲第回复:“组织需要时间就是没时间也要挤出时间。”沐红鲤犹豫了一下问:“那就今晚跟我舅舅舅妈吃饭?”赵甲第一本正经回复:“没问题啊,今天我特别帅。”   沐红鲤头疼道:“不跟你开玩笑,我舅舅舅妈都不好对付的。”   赵甲第乐了,说:“媳妇啊,果然都说革命堡垒容易从内部攻破。”   沐红鲤恨得牙痒痒回复:“你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晚上的战役,万事开头难,过了这关你以后就轻松了。”   赵甲第正儿八经安慰道:“放心吧,我不会掉以轻心的。”   事实上何止是不会掉以轻心,赵甲第简直就是当做头等大事对待,回到寝室,特地神色庄重地把这事跟室友一说,李峰和沈汉放下手头事情忙着都出谋划策,还不忘手机联络在市区跟小白菜们欢乐的马小跳。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他们一起给赵甲第当狗头军师,最后李峰拿出一双崭新的皮鞋,马小跳则贡献了一套衣柜里没穿过几次的西装,都给赵甲第换上,而沈汉则负责赵甲第同志的发型,集合了103寝室高智慧成就的赵甲第出门的时候显得“焕然一新”,一路上倒是吸引了不少视线,远超平均水准。   “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头。”李峰等赵甲第走出寝室,沉默许久终于蹦出一句。   “我也这么认为。”沈汉摸了摸下巴一脸深邃道。   “太拉风了?”李峰疑惑问道。   “只能这么解释了。”沈汉自我安慰道。   要是赵甲第听到这番对话,估计要欲哭无泪了。   结果就是,抖出身份就能吓死人的金海实业太子爷,雏鸟赵八两同学一身像是野鸡大学垃圾专业毕业的愣头青去应聘传销职业的二逼打扮,在上海一家五星级大酒店门口从出租车上下来,给了沐红鲤舅舅、舅妈一个大大的“惊喜”。   太具有视觉冲击了。   如果不是涵养出众,坐苏州市政府第十六号车来上海办公的秦洋和朱珍夫妇一定会当场笑出声。   两人相视一笑,有点无奈。   看来红鲤这妮子又给两家人出了个大难题啊。   沐红鲤却没有想笑,她只是静静望着看上去很滑稽憨厚却其实很用心了的年轻男人,略微拘谨地站在他们面前,生怕给她丢脸的忐忑模样。   这一刻,其实已经丢了脸的沐红鲤却一点都不觉得丢人。   一点都不。   她只是觉得,心疼。 第56章 吃老虎   沐红鲤走到赵甲第眼前,主动握住他的手,朝他笑了笑。   赵甲第松了口气,神情坦然地望向书卷气浓郁的夫妇。   作为一名被王半斤毒害多年的准宅男,赵甲第少年时代就开始接触大量的言情小说。王半斤尤其喜欢看同志和百合情节,瞧见大篇幅的露骨描写,都要故作正经朗诵一遍,能把千篇一律的三流情色圈圈叉叉桥段朗诵出“左牵黄右擎苍”的气势,不得不说王半斤是条比爷们还爷们的汉子。赵甲第高中厮混网吧,又看了不少情色书籍,久而久之开始腻烦很多桥段,其中一个就是男主角后宫队伍中总有美眉美丽温柔贤惠跟天仙一样,可她的父母总是市侩功利到了畸形地步,一见到男主角就跟结了不共戴天之仇一样开始乱开地图炮,真不知道这样的家庭土壤怎么能种出大智慧的白菜,哪来那么多出淤泥不染的妞啊。   赵甲第身边好歹也有一些圈子,精明算计肚量小的成年人不少,可挂在脸上的不多,例如杨萍萍家境算不错的了,爷爷虽说退下来有些年,可好歹还享受着副部级待遇。她正儿八经谈了个男朋友,一开始是真打算领证的那种,那哥们在一酒吧打工,用老杨的话那就是小白脸中的小白脸,可以跟黄华探讨小白脸心得的那种,可杨萍萍父母也好,外公爷爷那一辈也罢,就算是心里一百个不乐意,貌似也没听说谁当着面发飙。那小白脸进了家门,该吃饭的还是一起吃,礼节上的东西一样没少,后是这小白脸自己扛不住杨萍萍的气场,主动退出。   所以赵甲第对于今天的见面,没有太多忐忑,坏境地也不过是被沐红鲤亲戚扫地出门。只要沐红鲤不退场,那么他就算再小丑,也不离场。   晚餐办在一间并不夸张的包厢,没有太多花花绿绿和金碧辉煌,比较跟秦洋、朱珍夫妇的身份品位搭调,这两位在体制内捧铁饭碗的人从见到赵甲第起就客客气气,也没有询问太多东西。秦洋跟赵甲第在酒店门口握手后就含笑不语,少妇朱珍倒是没太多顾忌,打量赵甲第起来并不含蓄。穿过大堂进了电梯,再到包厢坐下,以她官场上磨炼出来的识人和阅历,除了第一眼让人有点蒙了之外,她发现这个后辈并没什么不可忍受的缺点,行走和坐姿都挺有朝气,不像沐青鱼那帮孩子,要么玩世不恭要么油腔滑调,多少会给人一点轻佻的气息。秦沐两家大人忌讳这点,对于赵甲第中规中矩的表现,朱珍松了一口气,可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知道自己老婆叹息什么,秦洋趁沐红鲤和赵甲第看菜单的时候轻轻拍了下她的手,示意别急。   朱珍悄悄点了点头,笑容略微有点牵强。   点菜的是沐红鲤,因为她是唯一清楚餐桌两边口味的角色,不过她显然多照顾了身边受到家族第一回合考察的赵甲第,因为舅舅舅妈无锡口味很重,吃份馄饨都要加糖,而六个热菜中四个都是偏辣。秦洋虽然是长辈,似乎并不刻意去主导局面,他比朱珍有耐心,因为他是走秘书路线爬升到今天位置,对细节有一种执著的注重。在他眼中,这个不知道有什么本事让外甥女青睐的年轻人沉稳有余,气魄不足,比如点菜环节,都是沐红鲤在用心,那个年轻人似乎并不上心,有点随波逐流的意思。秦洋看人看事当然要比在清水衙门闲情逸致的妻子要深远,他清楚秦沐两家既然下定决心全力培养红鲤,就意味着不仅需要一个上进的接班人,同时也需要一个不拖后腿甚至是极其出彩的女婿,照目前情形看,赵甲第能打及格分,问题是秦洋希望见到一个能拿优秀最好是满分的年轻人。   沐青鱼气喘吁吁赶过来,闯进包厢就寻找被他视作头号大敌的家伙,结果差点捧腹大笑。坐下后他跟服务员要了瓶红酒,斜眼瞥着赵甲第,嘴角泛着冷笑,他还以为是哪个三头六臂的家伙能让一贯心高气傲的姐姐去谈恋爱,没想到是个丢马路上没半点回头率的哥们,反正他横瞧竖看都没能弄明白姐姐为什么对他的死党不屑一顾,独独选择这个不起眼的货色。沐青鱼丢给舅舅一根烟,然后就自顾自抽起来,狠狠盯着竟然还一脸恩恩爱爱的姐姐,他一肚子怨气,没好气道:“姐,也不介绍一下这位蓝领兄?敢情来这跑传销呢?”   “沐青鱼,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把烟熄了。”沐红鲤瞪了一眼口无遮拦的弟弟。   怨念十足的沐青鱼把烟熄了,却没打算闭嘴。红酒上来后,他没让服务员动手,自己娴熟开启,倒了一大杯,一口就全倒进肚,脸色不善道:“喂,蓝领兄,在哪高就呢?”   “青鱼,听红鲤说甲第跟你一个学校读书。”朱珍笑道。   “真的假的?”沐青鱼大吃一惊。   “真的。”秦洋微笑道。   “哥们,那你的成绩得多惨绝人寰能跟我去一起进那破烂大学啊?”沐青鱼大笑道,转头望着脸色不善的亲姐姐,“姐,你没病吧,当初你们南外多少书呆子排着队让你挑你不要,结果最后就挑了这么颗陈芝麻烂谷子,以后开高中同学会得多少人捶胸顿足啊。”   刚上齐冷菜,可这顿饭感觉离尾声已经不远。   “沐青鱼,请不要拿你的肤浅恶心我,我还要吃饭。”沐红鲤冰冷道。   “吃饭吃饭。”朱珍不得不出来打圆场。   “没胃口。”沐青鱼板着脸道,连不屑的笑脸都懒得挂着。   赵甲第脸上还是和和善善平平静静的表情,秦洋朱珍夫妇相视苦笑,这家伙是真没一点脾气还是没心没肺到了憨傻地步?   他们都忙着观察审视赵甲第,却没发现沐红鲤脸色古怪得很。   因为赵八两同志心平气和吃饭填肚的同时,桌底下一只爪子已经由沐红鲤小蛮腰滑向大腿,真是不折不扣的秀色可餐了。   沐红鲤红着脸低着头,小心肝扑通扑通,不敢动弹。   赵甲第不忘朝沐青鱼乐呵呵一下。   沐青鱼差点就喊出一句“你傻啊”。   赵甲第笑眯眯给沐红鲤夹了一块粉嫩鲜滑的丝瓜烩豆腐,用看似轻轻悄悄但其实一桌人都听得到的嗓音说道:“晚上房间开好了。”   《那些有钱的年轻人2》即将出版,精彩预告:   赵甲第当着沐红鲤舅舅、舅妈的面对女友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不可预测的转折。学校里冷艳的麻辣教师蒋谈乐,逐渐被深藏不露的赵甲第吸引,两人开始了短暂的同居生活。高中校花袁树也在和赵甲第的交往中越来越开心,赵甲第将如何处理与身边几位红颜的关系?与此同时,赵甲第终于筹借到第一笔资金在股市上进行短线操作,他是否能借此机会大获成功从而获得蔡姨的信任呢?   敬请期待《那些有钱的年轻人2》。 番外篇 王见王   陈二狗和赵八两的终极相逢!   隆冬风雪才歇,一辆宝马7系驶入了白雪皑皑的安缦法云酒店露天停车场,“马夫”是个极为显老的家伙,见到坐在副驾驶席的大老板下车后忘了捎带围巾,赶忙拎起,很狗腿地下车就要给老板送上,不过三十来岁的老板摆了摆手,韩道德也就弯腰小心翼翼放回车中。在杭州,宝马7系不算显眼,宾利才能凑合,这让他这个堂堂新金海帝国的御用司机偶尔会有些郁闷,不过既然大老板这几年入乡随俗,习惯了跟太上皇一样乘坐宝马7系,他自然不好多嘴什么。   相对大多数功成名就的商业帝国掌舵人,韩道德的大老板就算到了而立之年,相较而言还是极为年轻的岁数。赵甲第,金海这个黑金帝国洗白成为冬雷集团后的第一把手,他在等司机的时候点燃了一根烟,见到韩道德把车钥匙揣入裤兜,顺手丢给他一根,韩道德连忙低头哈腰接住,也不急着抽,搁在耳朵上,轻声问道:“大少爷,咋回事,那个姓陈的怎么想到要见您,以前又不认识,咱们跟他也不是一条道上的,有啥可聊,该不会是来跟您故意套近乎,来结交香火情了吧?”   赵甲第走在通往法云村的小径上,吞云吐雾,没有作声,伸手摸了摸胡茬子。他对这里并不陌生,这些年裴洛神那个娘们每次自觉受了情伤,就跑来这里闭关修炼,也没有点新意,得他用八抬大轿才能把她抬回去。韩道德见自己老板没有说话的欲望,也就识趣闭嘴,下意识扶了扶耳朵上的香烟,生怕半路丢了。   在灵隐寺跟法云村之间,有座曾经的钱塘第一福地永福寺,只是如今名声不显,远不如灵隐寺那般常年香客多如过江之鲫,那个姓陈的男人跟他就约在了那里见面。赵甲第对他并不陌生,前些年有一个跟赵三金相同级数的枭雄陈龙象,听说就被这人硬生生拖下马,据说还给绑去了东北老家的坟头上,关键陈龙象还是这家伙的亲生老爹,反正赵三金每次说起这一茬,都尤为幸灾乐祸,还说这家伙挺像自己,天生就跟老丈人不对付。可见这个发迹于南京、至今还不到四十岁并且有个有趣绰号的男人,很有趣,也很危险。长三角一带,刨去“红色”层面不说,就灰色疆土而言,上海很大程度上属于从金海脱离出去自立门户的徐振宏,他赵甲第在杭州还算说得上话,但是南京,则纯粹是那个家伙的“藩镇”,他要对谁说一个不字,那就真的是滴水不进了。   他找自己图什么?有跨不过的门槛?从没有听说过他的资金流有问题,何况这家伙也是黑白通吃的狠人,做事做人手脚都很干净,不会不小心成为挨枪子的出头鸟。还是说纯粹是喝个茶吃个饭,双方混个脸熟?赵甲第不觉得这有什么实质性意义。双方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真要哪天碰了头,也是以后在正式桌面上在商言商,以陈浮生现在的江湖地位,还不至于跌份到主动跑来杭州跟自己见面。赵甲第思来想去,只能揣测是吃相较差的徐振宏惹到了这哥们,陈浮生想必清楚徐振宏曾经当过赵三金的司机,所以要自己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赵三金带句话,以便大家都有台阶下?   赵甲第一根烟抽到烟屁股为止,找了个垃圾箱丢掉,穿过法云村,就已经离永福寺不远了,出村子去永福寺还要买门票,韩道德驾轻就熟,早已搞定。走过第一道山门,雨花亭是第二道山门,过了桥就是主寺,青石板拱桥上,站着两男一女三个香客,看模样,是中年父亲带着一对双胞胎儿女来永福寺烧香求平安的。兴许是大雪才停,寺里僧人扫雪不及,男人带着儿女在那儿用鞋子把桥面上的积雪踢入桥下池中,十几岁的儿子瞧着就很敦厚稳重,反倒是那个已经有美人胚子轮廓的女儿,穿着件很喜庆惹眼的大红棉袄,非但不土气,反而异常衬景,她正嚷着要堆两个大雪人给寺庙当门神,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中年男人倒是穿了双土气到只剩下结实的旅游鞋,背对赵甲第,听到女儿的提议,笑着点了点头,转过身看到赵甲第,善意一笑。赵甲第愣在当场,记忆力卓绝的赵八两同志一下子就认出了这家伙,当年在上海跟蒋谈乐去皇后酒吧那一次,就是这个男人,帮忙解了围,对两位挺有味道也挺有家世的良家姑娘抬了抬手,说他结婚了,算是婉拒了那位大家闺秀的主动搭讪。后来在黄浦江边上,赵甲第又恰巧瞥见了他一次,这个男人手里牵着一个孩子,脖子上骑着一个孩子,一同仰望着东方明珠塔,那时候,赵甲第就觉得这男人十有八九也是大有故事。   这算不算他乡遇故知?赵甲第觉得是个好兆头,笑着说了声“缘分呐”,凑近几步,问道:“还记得我不,上海皇后酒吧那次,多亏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嘿,有些年数了。”   少年跟少女都盯着这个跟他们父亲一样剃平头的家伙,然后相视一笑。赵甲第主动掏出那包干瘪的利群烟,幸好还剩下小半包,抖出一根,那男人犹豫了一下,接过赵甲第递过来的烟,然后转头对女儿一脸无奈问道:“闺女大人,能抽不?”   容貌出彩的少女大手一挥,颇有大将风度:“今天破例,准了。”   中年男人转头对赵甲第抛出一个“家里子女才是大领导,咱们都是成家立业的苦命男人,你懂的”眼神,见赵甲第要给自己打火,身上没有打火机的他也没有拒绝,由衷地笑着说道:“谢了。”   两个孩子已经跑去堆雪人,赵甲第跟这个男人就蹲在桥边抽烟,也没如何客套寒暄,一切尽在不言中。赵甲第突然一瞪眼,呲牙咧嘴地小声问道:“兄弟,你该不会就是陈浮生吧?”   中年男人会心一笑,回了一句:“缘分呐。”   赵甲第重重吸了口烟:“我操!咱俩如果真要干架才能摆平事情,那早早欠你人情的我,岂不是就得未战先降了?”   少女远远听到赵甲第的粗口,轻轻咳嗽了一声,已经三十岁出头的赵甲第赶忙举手做投降状,看到他这个动作,少女做了个俏皮鬼脸。陈浮生,或者说从不介意别人喊他陈二狗的中年男人摇头笑道:“错了,这话该是我说才对,你可能听说过我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我对你可是真的一点都不陌生。你写的所有文章,你参加过的几场财经辩论,我都看过,我还知道你德语很厉害,甚至前年还顺道去过你资助的一所希望小学。至于当年那场金海风波,我更是一直在关注。嗯,用我闺女的话说,那就是你在智商上完全碾压我这个战五渣,当然,毕竟是自家闺女,没忘记补上一句,情商嘛,我这个当爹的还是有丁点儿胜算的。”   赵甲第差点被烟呛到,自己这么出名了?   陈浮生接着说道:“放心,这次来杭州没别的事,就是我儿子,陈平,一直很佩服你,趁着这趟我来杭州见个老朋友,就厚着脸皮耽误你挣钱了,这孩子的书房和床头,都贴着当年你接班金海的那张杂志封面。都说女生外向,我家颠倒了,女儿向着我,儿子天天喊着以后要跟你混,给你当跟班打下手,跟你学私募,成天在我耳边叨叨你赵甲第是多么爷们多么霸气,把我气得不行也烦得不行,干脆就让他亲自来见你,我是有私心的,想着见过你以后,这小子会觉得这个叫赵甲第的家伙也就不过尔尔嘛,还没自己老爹英俊潇洒不是?”   赵甲第哈哈大笑,转头朝那个一直竖起耳朵关注这边动向的少年大声问道:“陈平,我帅不帅?是不是比你爸更能拐骗女孩子?”   陈平竖起大拇指,嘿嘿笑道:“对!”   赵甲第一脸促狭对陈浮生笑问道:“咋样?服气了没?”   陈浮生忍着笑意,点头道:“算你赢了。”   赵甲第打趣道:“陈平跟我拜师学艺,别的不说,捞个情场不败的江湖名号肯定不难。”   陈浮生笑骂道:“滚蛋,别带坏我儿子。”   赵甲第一本正经问道:“不带坏陈平也行啊,要不我今儿就先喊你一声岳父大人?”   陈浮生赶忙瞥了眼女儿陈安,转回头,看到捧腹大笑的赵甲第。陈浮生叹了口气,并没有如何生气,赵甲第鬼鬼祟祟递给他一根烟,两人赶忙相互打掩护各自点上,在无伤大雅的玩笑过后,陈浮生悠悠然吐出一个烟圈,淡然说道:“钱这东西,终归是赚不完的,我这些年赚了不少,说到底争一口气,都是挣钱给别人看,自己其实花不了几个铜板。这一点,赵鑫赵阎王肯定能理解,我跟你父亲,都是凤凰男出身。我这些年修身养性,脾气好了很多,但还是希望陈平在做事情上,能多学你,别学我,盛世走阳关大道,乱世才走独木桥,这句话是我媳妇当年说的,我一直记着。我身边很多朋友,草莽气还是太重了,对陈平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他如果以后真的能来杭州,我更放心。”   赵甲第嗯了一声,点头平静道:“既然你愿意对我放心,那我也可以请你放心。”   陈浮生正要说话,只听到背后女儿陈安哼哼道:“两根烟就可以了啊。那位赵八两同志,千万别成为我黑名单上的阶级敌人啊。”   赵甲第啧啧道:“你闺女真厉害。”   陈浮生站起身,深以为然:“相貌和性子,都像她妈。”   赵甲第一同起身,轻声问道:“你这么多年一直单着?”   陈浮生笑道:“这点,我对你赵甲第,那是打心眼甘拜下风。”   赵甲第撇嘴道:“骂人不是?”   陈浮生嘴角翘起:“真的夸你。”   赵甲第接到一条短信,打开一看,裴祸水的,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陈浮生笑道:“正事说完了,咱们就别来推杯换盏那一套,你有事就先忙去。”   两人道别,赵甲第很兴师动众地跟陈浮生握了握手。   看着赵甲第下山的背影,陈浮生笑了笑,双手插在口袋,然后掏出手呵了口气。   陈安笑道:“爸,他还跟你握手?赵甲第一直对人这么客气吗?”   陈浮生走过去,帮忙堆着雪人:“应该是的,这个男人很不错的。”   蹲在他身边的陈安想了想,老气横秋地点了点头,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老爹羽绒衣口袋里缴获出一包烟。那自然是握手时,赵甲第偷偷塞给陈浮生的。   陈安狠狠瞪眼:“陈浮生同志!”   陈浮生苦着脸:“是那家伙给老爸的,没法子的事情,总不能不接吧?”   说到这里,陈浮生自己笑起来,摇头道:“不行,不能过河拆桥,这也太对不住赵甲第了。”   陈平使劲点头道:“就是!”   陈安破天荒地把那半包烟还给父亲,碎碎念叨着:“留着可以,但是不许抽多了,对身体不好,咱爸四十一枝花呢,出门在外,眼馋死那些莺莺燕燕……”陈安一直说说笑笑,然后抬头,望向山下方向,早已没有赵甲第的身影啦,她问道:“爸,我知道他在赚钱方面很厉害,报纸杂志上都溜须拍马说他在商场举世无敌呢,但这次见过以后,我觉得他也是个挺好的人,对不对?”   陈浮生揉了揉女儿的脑袋,再帮她拢了拢围巾,微笑道:“嗯,说到底,赵甲第就是个好人。”   (全文完) 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